53 當長嫂的第五十二天 當長嫂的第五十二……
“老爺子, 您的錢包您先拿着,等回頭下了火車,咱們得去派出所做個筆錄。”宋綿思對老爺子說道。
老爺子連連點頭,感激地說道, “小同志, 真是得多謝你, 不然我這錢包怕是找不回來。”
“這有什麽,出門在外, 自然得互相照顧。”宋綿思擺擺手,沒往心裏去。
火車到站後,乘警和宋綿思她們一塊去了派出所。
那對男女還是夫妻, 被警察們一追問,先前做過的案子都供出來了, 好家夥, 前前後後偷了好幾千了。
老爺子和老太太越聽越生氣, 老爺子氣得還想抄起拐杖來打人, 得虧白興旺攔了下,不然那兩個小偷怕是得被打出什麽好歹來。
“老爺子, 您老也太別生氣, 為這種人氣壞自己身體不值得。”宋綿思在旁邊勸說道。
老爺子這才作罷,他喘着氣, 道:“這要是趕在我年輕時候碰上這種人,保準打死了!年紀輕輕, 啥不好幹, 非得幹這種事!”
“爸!”老爺子話音剛落,警察局門口就急匆匆跑進來一個男人。
那男人歲數大概在三四十,後頭還跟着幾個人, 進來後就直接奔着老爺子和老太太過來。
“爸、媽,你們兩個沒什麽事吧?”尹維康拉着二老上下打量一遍,臉上滿是驚魂未定的神色,剛在家裏聽見二老進了警察局,尹維康心髒都吓得快跳出來了,他爸媽歲數本來就大了,要是有什麽閃失,那保不齊就得是黑發人送白發人了。
“我們沒事,我們能有什麽事,你別大驚小怪的。”老爺子擺擺手,臉上絲毫看不出有受過驚吓的模樣,甚至氣色都很不錯。
“那你們怎麽到這裏來了?”尹維康疑惑地問道。
他的眼神看向旁邊的宋綿思和孫燕妞,遲疑了下,“這幾位同志,又是?”
“是這樣的,我們回來路上碰上小偷了,這小姑娘發現了,及時去告訴乘警,不但逮住了小偷,還幫我拿回了錢包。”老爺子解釋道,他眼中含着贊賞看着宋綿思,“這小同志很有勇有謀啊。”
“老爺子,您可太過獎了,我也沒幹什麽,都是乘警同志他們拿的主意。”宋綿思微微一笑,将功勞推給了白興旺他們。
白興旺幾個乘警對宋綿思瞬間多了不少好感。
宋綿思心裏明白,這功勞對她來說沒什麽用處,可對于乘警們來說,卻是大功一件,所以,把功勞給這些人,也算是留個人情,日後她們經常坐火車,也能得到些照應。
“都得感謝。”尹維康笑道,“無論是這位同志還是乘警同志,都是好樣的。”
他看向白興旺他們,“乘警同志,回頭我一定送面錦旗送到你們火車站去。”
白興旺他們樂得都快找不到北。
“那多麻煩啊,不用了。”白興旺故作謙虛地拒絕道。
“乘警同志,我看你們還是不要客氣,這是你們應該得到的嘛。”宋綿思笑着說道,“再說了,有這錦旗也能威懾下其他小偷,讓他們不敢放肆。”
“對,就是這個理。”尹維康連連點頭,忍不住多看了宋棉思一眼,這小姑娘說話可真有意思,這小小年紀說話就能這樣滴水不漏,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姑娘。
“那,那好吧。”白興旺摸着後腦勺,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
做完筆錄後,宋綿思也婉拒了老爺子他們的挽留,現在這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她們兩個得趕緊帶着貨回老家去。
好在這夏天的天黑的晚,就算是七八點,也是帶着薄弱的光。
宋綿思和孫燕妞兩人搬着袋子一路走了回去。
等到家時,林賀功出來開門,急忙從她們手上接過東西,過手後他驚嘆道:“嫂子,你們買啥東西了,這麽沉?”
“進去再說。”宋綿思說道,“家裏有水嗎?”
“有,有,你們趕緊進來。”林賀功忙說道,他扛着袋子進了屋子,喊了林糖給宋綿思和孫燕妞倒了水。
喝了整整一杯水,宋綿思這才緩過來。
她擡起頭擦了擦汗水,看了下桌上的菜色,驚訝道:“你們還沒吃呢?”
“沒吃,我們等您回來呢。”林糖笑道,“剛好現在這粥涼的差不多了。”
“那我們還真是回來的正是時候。”宋綿思捂着咕嚕嚕叫的肚子,咽了咽口水說道,她們從中午在招待所附近吃了份腸粉和皮蛋瘦肉粥後,就再也沒吃東西了,到現在早就餓得不行了。
她轉過頭對孫燕妞說道:“孫姐,你也別回去吃飯了,就在我們家裏吃得了。”
“那不行,我婆婆估計也在等我吃飯,廠長,我先回去了。”孫燕妞連連擺手,臉上泛着紅暈,這兩天她的吃喝拉撒都是宋綿思掏錢,哪裏還好意思再吃宋綿思家裏的飯菜。
“這樣啊,那你路上注意點兒,慢點兒走,明兒個早上六點你過來。”宋綿思說道。
孫燕妞連連點頭,走了出去。
宋綿思送了她一段距離才把門關上。
粥放涼了,裏面加了玉米碴子,味道甜滋滋的,晚上林賀功炒了一道地三鮮,這道菜考驗手藝,他學的不賴,茄子軟糯,金黃的土豆酥爛,吃起來帶着些辣味,一點兒也不油膩,非常下飯。
吃着飯的時候,林糖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一拍腦袋,“嫂子,今天我哥的信來了,我去給您拿過來。”
宋綿思臉上浮現出興味的神色,她現在是真好奇這回林賀成會回什麽信。
這回的信封很是厚實,宋綿思到手後掂了掂,有些驚訝地說道:“怎麽這麽重?”
“那可能是給您寫的信太多了。”林糖打趣道。
宋綿思耳根一下紅了,她唇角早已不知不覺勾了起來,但嘴上卻說道:“你哥那種人,能有這種心思。他不氣我就好了。”
說着這話,宋綿思手上的動作卻是飛快,一下把信封給拆了。
信打開後,宋綿思往手裏一倒,一本厚厚的筆記本落在她的手上。
她皺了下眉頭,這是什麽東西?
“嫂子,您打開瞧瞧,這筆記保不齊是我哥給您寫的情書。”林糖八卦地說道。
林賀功也起了好奇心,忍不住拿眼睛去瞧那本筆記,可這一瞧,他卻覺得不對勁,這筆記,咋有些眼熟呢?
好像是在哪裏見過?
宋綿思翻開筆記,上面是林賀成銀鈎鐵畫的字跡,字如其人,潇灑又霸氣。
可這上面的內容,卻叫宋綿思的臉色黑了。
“十公裏拉練技巧……”
“站軍姿的規定要求……”
“82式沖鋒木倉的保養關鍵……”
林糖見宋綿思臉色不對,湊過去一看,在看見上面的內容時,也一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這見過傻的,沒見過這麽傻的?
有給對象送自己參軍筆記的嗎?這送個蛤蜊膏都比這個強啊。
“嫂、嫂子,我哥興許是塞錯了。”林糖試圖替林賀成挽回下。
宋綿思咬牙,“你哥那人能塞錯東西?”
肯定不能啊。
林糖吐了吐舌頭,一臉無奈。
她現在是幫不了她哥了。
宋綿思将筆記收了起來,對林糖和林賀功道:“吃飯。”
兩兄妹連忙低頭吃飯,大氣都不敢出一身。
林糖心裏暗自嘀咕,她哥這事給辦的,還不如不送呢。
宋綿思要說為此生氣那不至于,就是覺得好氣又好笑,她心裏有數林賀成是什麽樣的人,一純正的鋼鐵直男,多少狂蜂浪蝶瘋狂往他身上撲,林賀成都沒把人家當回事,有時候人家姑娘暗送秋波,他都能當人家眼睛抽筋了。可她沒想到,林賀成能鋼鐵直男到這個程度。
她默默地在心裏頭把準備送給林賀成的手表在心裏面劃掉。
“嫂子。”晚飯後,宋綿思進屋子裏收拾東西,林糖敲了敲門。
宋綿思轉過頭,見到是她,點了下頭。
林糖走了進來,一邊幫宋綿思折疊着那些衣裳,一邊小心翼翼地說道:“嫂子,您別生我哥氣了,回頭等他回來,我們打他一頓給您出口氣。”
她說着,還揮了揮小拳頭。
宋綿思忍不住笑出聲來來,在林糖旁邊坐下,“就你這拳頭,能打他?”
見宋綿思笑了,林糖心裏也松了口氣,她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嫂子,我是打不過他,但是二哥能啊,二哥現在又高又壯,肯定能打得過大哥的。”
“是嗎?”宋綿思若有所思,她瞥見門口的一個衣角,突然說道,“你這話可提醒我了,你二哥年紀也不小了,他有沒有和你說過要找對象啊?”
雖然說現在民法典上男人結婚是要22歲,可是鄉下地方,無論男女結婚都結的早,要是不早早結婚,那将來要找對象就難了。
就算不結婚,也都會先訂下婚事。
外頭站着的林賀功臉上蹭地一下就紅了,他讓林糖去安慰下嫂子,可哪裏想到宋綿思竟然會提到他的婚事。
“沒、沒有啊。”林糖結結巴巴地回答道,眼神不由自主地朝外面看去。
“那你知不知道他有沒有喜歡的姑娘?”宋綿思意有所指地說道,“現在時代不同了,不講究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由戀愛也是可以的啊。咱們也不是急着結婚,談個兩三年對象也是好的。”
“這、這我就不知道了。”林糖小聲說道,臉也紅了。
“那你回頭問問你二哥。”宋綿思狡黠地說道。
“好,好。”林糖連不疊地點頭。
宋綿思聽到外頭響起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知道是林賀功落荒而逃,唇角繃不住笑意,話頭一轉,又對林糖說道,“你二哥可以談對象,你可就不能了。”
“嫂子,您胡說什麽啊。”林糖的臉這回紅得和猴屁股沒差,“我在學校只顧着讀書,怎麽可能談對象?”
“那就好。”宋綿思這才放心。
林糖這小姑娘,以前營養不良,瘦瘦巴巴的,都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這一年來吃好喝好,營養跟上來了,一下子眉眼就顯出來了,連皮膚也白皙了不少。
宋綿思不怕別的,就怕小姑娘從小缺愛,在學校被那些臭小子一哄騙,就傻乎乎地和人家談對象了。早戀這種事,宋綿思是絕對不支持的,男生早戀那沒什麽損失,可女生卻不同,一旦不小心被搞大肚子,那在這個年代,一輩子基本上就毀了。
宋綿思把林糖當自己親妹妹一樣疼,她自然希望林糖能好好讀書,把握住自己的命運。
林糖害羞,不願意再提這個話題。
她的眼神落在衣裳上,眼睛突然一亮,“嫂子,這不是幸子衫嗎?”
“是啊。”宋綿思看了眼她手上的幸子衫,笑道:“你喜歡就拿去穿。”
“那不成。”林糖連忙把衣服放下,“嫂子進這些都是要拿出去賣的,我哪裏能要您的?”
宋綿思二話不說把衣服塞到她手上,“拿去穿就是了,再說了,這衣裳這麽多,不缺這一件兩件的。”
林糖心裏頭既羞澀又感激,第二天早上,她早早就起來給宋綿思做了早飯。
六點的時候,天色已經蒙蒙亮。
孫燕妞和宋綿思兩人帶着貨物上了縣城,這回宋綿思熟門熟路地找到了市場。
攤子一擺開,各色各樣顏色鮮豔的衣裳就映入了衆人的眼睛裏。
孫燕妞心裏頭直打鼓,來的路上,宋綿思給她講了衣裳的價錢,幸子衫一件十八塊,喇叭褲一條二十一,連衣裙一條二十,允許價格減少一兩塊錢。
可這價錢也都不便宜啊。
一件衣服少說要半個月工資,孫燕妞有些擔心沒人願意買。要是衣裳賣不出去,一千多塊就全都砸了。
宋綿思看出她的擔心來了,笑道:“孫姐,你就別擔心了,這些衣裳肯定能賣出去的。”
她話語剛落下,就有個大姑娘走了過來。
那大姑娘是紡織廠的工人叫方小菊,她騎着洋車子,像是要去上班,可半路上瞥見她們攤子上的衣裳,一下子就走不動了,剎了車,走到她們面前,看着宋綿思身上的幸子衫,問道:“你身上這襯衫怎麽賣啊?”
“這幸子衫啊,一件十八。”宋綿思說道。
她還轉了個身,讓方小菊好瞧的更清楚。
俗話都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
宋綿思身材苗條,皮膚白淨,她穿上幸子衫後,整個人就有一股溫柔婉約的氣勢,再加上下面那條修身微喇的牛仔褲,模樣比城裏姑娘還标志。
“十八,這麽貴?!”方小菊有些心疼。
“不貴了。”宋綿思不慌不忙地說道,“你摸摸我身上這料子,那是好料子來的,再說款式也新,百貨商店都買不到呢。”
方小菊上手摸了下,還別說,這幸子衫的料子是真不錯,絲滑冰涼,領口還有一條絲帶。
“再便宜點兒吧。”
“看在你這麽漂亮的份上,頂多給你少五毛。”宋綿思咬咬牙,一副肉疼的模樣,說道。
“十七塊,要是十七塊我就要了。”方小菊說道。
宋綿思露出遲疑的神色。
最後她仿佛很是無奈一樣,“好吧,十七塊就十七塊。”
方小菊高高興興地把身上的錢掏了出來,本來她今兒個這錢是打算去買個暖瓶的,可現在她更願意拿這錢買衣裳,畢竟這可是幸子衫。
方小菊走後,宋綿思把錢收到了挎包裏。
旁邊的孫燕妞目瞪口呆,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這,這就做成一筆生意了?”孫燕妞不敢置信,十七塊啊,這一下子她們就掙了九塊錢了,這可比搶錢還來得快。
“不然呢。”宋綿思笑着說道,“我早說過這買賣不難做。”
八十年代可謂是生意最好做的一個年代了,剛剛經歷過文/革十年,老百姓們被壓抑許久,都渴望着新潮,渴望着不同,喇叭褲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這種誇張的服裝在21世紀都未必能受到年輕人的喜歡,可在這個年代,哪個年輕人不渴望擁有一條喇叭褲。
到了紡織廠後,方小菊急匆匆帶着幸子衫去更衣室換上。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同事們炫耀自己的這件衣服了。
果不其然,同事們今天一看到她,都先留意到她身上這件別致的幸子衫。
“小菊,你身上這衣裳是新買的吧?”一個比她大三四歲的女同事問道。
方小菊點了下頭,笑着坐下,問道:“好看不?”
“好看,這款式在咱們縣城就沒看到過,是不是百貨商店買的啊?”女同事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料子,那衣裳的料子很柔軟,和平時那些粗布料子壓根不同,“哎呦,這料子不便宜吧?”
“不是商店買的,擱市場那邊的攤子買來的,一件要十七塊呢。”方小菊比了個手勢。
衆人都瞪大眼睛,“十七塊?”
“是啊。”方小菊說道,“這還是說了價才便宜了一塊錢呢。”
“十七塊幹啥不好啊?”一個大姐看不過去方小菊這麽花錢,忍不住就批評了一句。
方小菊頓時就不樂意了,但她這人也會說話,開口就是說道:“大姐,話可不能這麽說,咱們現在日子好了,那不是該對自己好點兒嗎?再說了,這衣裳的料子也不差,能穿好幾年,總比買吃的好,這吃的東西吃下去那可就沒了。”
衆人一聽,還真有些道理。
方小菊又說道:“ 再說了,衣裳也不是天天買,偶爾買一件,也不算過分。賣這衣裳的攤子還有好些漂亮的連衣裙呢,擱在百貨商店都沒看到過。小李,你不是快結婚了嘛?”
“是啊。”叫小李的姑娘忙點頭。
“回頭你上那攤子看去,她們那攤子有紅色的連衣裙,可漂亮了。”方小菊熱情地說道。
幾個年輕姑娘一下來興趣了,她們這些姑娘都要麽在談對象要麽在準備結婚,都是需要買衣服的時候,再說了,現在年輕不對自己好點兒,難道等将來結婚男人對你好嗎?
宋綿思絲毫沒想到,那賣了一件幸子衫,竟然給自己拉來了這麽多顧客。
早上的時候,她又賣了七八條絲襪。
絲襪這東西不貴,八毛一條,而且也不限年齡,小姑娘,婦女都能穿,再加上現在又是夏天穿裙子的時候,絲襪不愁賣。
宋綿思這絲襪,款式比百貨商店新穎,價格又比百貨商店便宜。
賣出去後,沒多久就來了一堆女人過來專門買這絲襪,宋綿思和孫燕妞兩人今天就帶了三十條絲襪來,一下子全都賣完了。
方小菊一行人中午吃完飯出來逛的時候,就瞧見她們攤子外面圍了一群人。
方小菊不無得意地對小李她們說道:“你們瞧,我沒吹牛吧,這攤子的衣裳是真漂亮,不然能有這麽多人嗎?咱們也趕緊過去,免得被人把衣服買光了。”
“好,好。”衆人紛紛答應,急忙走過去。
這人都有個從衆心理,瞧見人多,就覺得這家東西肯定不錯,就拿同樣是包子店來說吧,那顧客到了兩家店,左邊的店大排長龍,右邊的店空無一人,更多人會選擇去那人多的店。
中午的功夫,宋綿思和孫燕妞把剩下的所有衣裳都賣完了。
就連帶來試探市場的一雙體操鞋也賣出去了。
不但如此,還有很多人詢問那白色體操鞋還有沒有,宋綿思這回就買了十雙,碼數就只有37和38這兩個碼數,饒是如此,剩下幾雙鞋也被人預定了。
看着空蕩蕩的攤子,孫燕妞陷入了呆滞中。
宋綿思的手在她面前揮了揮,她才如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來,張着嘴巴,難以置信地說道:“綿思,都、都賣完了。”
“是啊。”宋綿思笑着把地上的布收起來,放入挎包裏,“你餓了吧,今兒個開張大吉,咱們去國營飯店吃飯去,我請你。”
“這我都不敢相信。”孫燕妞搖頭,神色恍惚地說道。
她剛才簡直就是看着那些錢不斷地飛進宋綿思的腰包裏面。
她今天來的時候,想過頂天就是能賣出幾件衣服,這麽一來,也算是沒白跑一趟,可沒想到,四五十件衣裳,一早上全都賣光了。
“我早說過這買賣肯定能掙錢。”宋綿思帶着她往國營飯店走,嘴上邊說道。
孫燕妞這回是徹底信了,她現在覺得宋綿思簡直就是財神爺,怎麽幹啥都能掙錢呢?!
兩人在國營飯店吃了酸菜餃子,林賀功還給她們送了兩碗臊子面。
下午回去的時候,宋綿思和孫燕妞在家裏吧錢倒了出來。
一桌子的錢仿佛在發光一樣,宋綿思數了兩遍,她定定地看向孫燕妞,“孫姐,你猜猜咱們今天掙了多少?”
“兩百?”孫燕妞遲疑地說道。
“不止,三百二十!”宋綿思聲音裏都隐藏不住自己的興奮,她先前給國營飯店供貨,一天忙前忙後也才掙五六十,現在一下子掙了五倍多,宋綿思能不高興嗎,“這還是扣除掉成本後的利潤。”
“這麽多?”孫燕妞腳下一軟,險些栽倒在地上。
宋綿思急忙伸手拉住她,她才沒摔了。
“你讓我坐會兒。”孫燕妞拉過椅子坐下,雙眼都直了,孫燕妞這人很勤勞能幹,連牛都沒有她勤懇,可孫燕妞一年到頭也就掙一百出頭,宋綿思今天一下子掙了她三年的錢。
孫燕妞這會子都精神恍惚,開始有些懷疑人生了。
“孫姐,這才是個開始呢。”宋綿思也坐了下來,給她倒了杯水,“往後咱們生意越做越大,遲早有一天,咱們一天就能掙幾百萬。”
“幾百萬?!”孫燕妞捂着嘴巴,咳嗽得眼睛都紅了,她搖頭道:“這我不可敢想,只要咱們以後的生意能和今天一樣好,我就滿足了。”
宋綿思笑了笑,也不多說什麽了。
她知道這種事說未必有人相信,可是,将來某一天,孫燕妞一定會知道她沒在誇張。
“嫂子、孫姐。”林糖從外面滿頭大汗地回來。
她進屋後,對宋綿思說道:“嫂子,今天早上保家叔來通知咱們,明天下午四五點要開會,讓我們都去一趟。”
“有說什麽事嗎?”宋綿思疑惑地問道。
林糖搖了搖頭,道:“沒說,說是好事。”
“好事?”宋綿思糊塗了,這個時候有什麽好事呢?
第二天下午,她們兩個去縣城賣完東西回來,差不多也就趕上開會了。
平日裏空蕩蕩的曬谷場積滿了人,宋綿思一路過去,衆人沒少和她打招呼,也就是陳梅香這家人和柳紅花臉上露出憤恨的神色出來。
陳梅香壓低聲,小聲地對旁邊的安柳枝說道:“你瞧她得意那勁,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還是那個宋廠長呢?”
“可不是。”安柳枝贊同地點了點頭,她看着宋綿思的眼神也帶着嫉妒,但她像是想起什麽好事,又露出一個笑容,“媽,往後咱們可不用羨慕她了,是她來羨慕咱們家。那個市場我已經托我妹夫拿了個檔口,等下個月那市場建起來,咱們家就再也不用發愁錢了。”
“還是你有本事。”陳梅香難得對安柳枝露出一個贊賞的表情。
這陣子來,個體戶掙錢的事已經不是少數人知道的秘密了,基本上大家都知道,幹個體戶比下田幹活掙的多多了,甚至比工人還掙錢。這事裏頭還有榨油廠的功勞呢。
那榨油廠的菜籽餅好些人買了後,也不拿去喂豬,而是跑到其他大隊去賣給其他人。
一來二去在裏面掙了不少錢。
不少年輕人考不上工廠,也念不上書,便想着幹這買賣,橫豎本錢也不多。
“喂喂喂,大家安靜。”林保家上臺後,清了清嗓子,他手裏面多了個喇叭,“今天喊大家來呢,主要是要通知一件事情,最近呢,咱們大隊個體戶多了不少。”
下面,趙大娘等人頭皮一緊,心裏擔憂道,這書記這話,怕不是上面又要收緊政策了吧?
好在林保家沒吊衆人胃口,直接就說明開會的目的,“上面領導呢,打算在縣城西邊搞個市場出來,讓個體戶在那地方做買賣,不過呢,這個市場要租金,還得有營業執照。所以,要是想幹個體戶的,就想辦法去租個位置,再辦個執照下來。”
林保家的話還沒說完,下面就有人問道:“書記,這租金要多少錢啊?”
林保家也不惱,“這租金看地方,地方大就貴,一平米的話得一塊錢一個月。”
“一平米多大啊?”趙大娘着急地問道。
“就我現在站的這地方大。”林保家說道。
衆人一下瞪直了眼,一平米就這麽貴,那要是地方再大些,一個月豈不是要好幾十塊錢,這和搶錢有什麽區別!
“這麽貴,我們才不租。”不少人嘀咕道。
陳梅香揣着手,眼神帶着嫌棄地看了那些人一眼,沒見識的鄉巴佬,市場的租金貴是貴,可也是能掙錢啊,現在縣城的人都搶破頭,可不是想要就能有的。
宋綿思臉上浮現出意動神色。
這市場要是真搞起來,那無疑會是一個聚寶盆啊,租金一個月幾十塊完全不貴,想想縣城每天多少人,還有周圍的生産大隊的老百姓……
“小宋啊,你覺得這個市場能租嗎?”趙大娘皺着眉頭,心裏頭糾結地對宋綿思問道。
“我覺得能。”宋綿思微微點了下頭。
旁邊的陳梅香一聽,頓時不得了,扯着嗓子陰陽怪氣道:“能是能掙錢,可你以為誰都能租到那市場的位置嗎?人家城裏人都不夠搶的,有你們什麽事啊。”
“就是啊。我妹夫都說了,現在那地方基本上都租出去了,而且那營業執照也不是誰來辦都給辦的。”安柳枝帶着得意說道,下巴揚起,都不帶正眼瞧人。
衆人臉上浮現出錯愕的神色。
“不能吧,那地方那麽貴還被人搶完了?”
“肯定是老林家的人吹牛,人家城裏人錢多的沒處花啊。”
林保家皺着眉頭,對着陳梅香他們說道:“老林家的,別胡說八道。”
“書記,我們可沒胡說八道,你要不信,回頭你去工商局問問就知道了。”安柳枝嬉皮笑臉地說道,“我妹夫就是工商局的,這事千真萬确。”
林保家一愣,臉上浮現出遲疑的神色。
衆人一看,心就往下沉了。這人心就是這麽複雜,原先以為東西多的是的時候,就不當回事,一旦知道有錢都弄不到手後,就仿佛損失了什麽一樣。
陳梅香得意洋洋,老樹皮似的臉上笑得滿是褶子,她瞥向宋綿思一眼,“宋綿思啊,你想租這市場,還沒地方給你租呢。”
宋綿思眉頭皺了皺,剛想說什麽,就聽見一陣汽車喇叭聲。
“前面怎麽那麽多人?”尹維康看着曬谷場的人,對前面的司機□□問道。
□□邊開車,邊說道:“大概是在開會吧。”
“開會,那咱們要找的人怕不是也在這裏?”尹維康突然說道,後面座位上的老爺子和老太太頓時說道,“那讓小周停下,咱們下來。”
他們今天來是來感謝宋綿思的,可不能拿喬,就這麽開過去。
□□把車停了下來,剛下車開門,就聽見一把熟悉的聲音。
“妹夫!”安柳枝驚喜地跑了上來,語氣充滿熱情,“妹夫你咋來我們大隊了?你說說你來也不說一聲,我們也好準備下招呼你啊。”
“這是你妹夫啊?”陳梅香眼睛一亮,急忙走了上來,“小夥子真是一表人才,還是個司機呢。”
□□臉上露出一個尴尬的笑容,沖着她們點了下頭,而後連忙跑到副駕駛旁邊,開了前門和後門。
尹維康和老爺子、老奶奶都下了車。
“這還真是老林家的親戚,她們怎麽有這麽能耐的親戚啊?”趙大娘小聲地對宋綿思嘀咕道。
汽車可是稀罕物,她們這地方平日裏也就縣城能看到。
這年頭,有車的,開車的,都讓人羨慕。
宋綿思眉頭蹙起,她怎麽感覺這下來幾個人挺眼熟的,像是前天火車上碰見的那對老夫妻,她剛這樣想到,就瞧見那三人真的走過來了。
人群紛紛讓開。
安柳枝心裏頭疑惑不已,她連忙扯了下要跟上去的□□,“妹夫,他們是什麽人啊?來幹什麽的?”
“我們局的局長啊和他爹媽。”□□飛快地說道,“有什麽話我們等會兒再說,我得過去。”
說完,他小跑着跟了上去。
安柳枝和陳梅香互相對視一眼,連忙也跟了上去。
“宋同志,還認得我嗎?”尹維康對宋綿思伸出了手。
宋綿思和他握了下手:“咱們前天才見,我怎麽可能把你們給忘了呢?”
“那就好。”尹維康笑道,“前天時間趕,沒機會多謝你,今天我特地帶我爹媽來多謝你前天在火車上幫了我爹。”
“您太客氣了。”宋綿思說道。
旁邊衆人聽得一頭霧水。
林保家卻是一眼認出尹維康的身份,工商局局長,前幾天會議上剛見過,他忙下來,對尹維康道:“尹局長。”
“林書記。”尹維康沖林保家點了下頭,算是打了個招呼,“我們來的突然,沒打擾你們開會吧。”
“沒,沒,我們的會剛剛就開完了。”林保家說道。
他想起剛剛安柳枝她們的話,心裏一動,急忙問道:“尹局長,您來的也正好,我剛好有件事想問問您。”
“什麽事啊?”尹維康态度很是和氣,林保家估計這是看在宋綿思的份上,并不敢拿喬,語氣更加尊敬,“是這樣的,我聽說市場的位置都租出去了,不知道這事是真是假?”
“租是租出去了不少,”尹維康沉吟道:“不過還是剩下不少位置的,現在要是想租,可以去工商局辦手續。”
“好,好。”林保家高興不已。
宋綿思臉上也露出一個笑容,對尹維康道:“那我也放心了。我也正想租個地方賣點兒東西呢。”
“這事好辦啊。”老奶奶說道,“小宋同志,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定給你挑個好位置。”
安柳枝和陳梅香剛來就聽見這話,臉色瞬間格外精彩,仿佛被人兜頭披臉打了一巴掌。
她們剛剛還跟宋綿思說她沒地方租,結果人家連花錢托關系都不必,就有人上趕着幫忙挑好位置。
陳梅香心裏頭頓時不平衡了。
宋綿思這時候可沒留意陳梅香她們的神色,笑着說道:“我先謝謝尹奶奶,尹局長,這地方日頭大,不如到我們家再說吧。”
“好。”尹維康點了下頭,沖着林保家示意了下後,攙扶着二老跟宋綿思到她家裏去。
宋綿思一行人走後,人群便爆發出一陣議論聲來。
“宋廠長可真是運氣好,這火車上都能遇到貴人。”趙大娘感嘆道,她眼睛沖着羞惱的陳梅香等人說道,“不像某些人啊,吹噓來吹噓去,結果他們家親戚也就是個司機而已。”
不少人笑出聲來,絲毫不給陳梅香他們留面子。
陳梅香一家子又氣又惱,沒臉在曬谷場待着,灰溜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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