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百妖宴·叁

晏初暗道不好,此次雖強行返回書中世界,但系統所言不假,副作用确實已然出現了。然而此處,她并非是吃驚這瞬間攀爬的姻緣值,而是這姻緣值攀爬的速度,讓她也跟着有些上頭。

她勉力睜開眼眸,欲維持着自己的清醒。這次姻緣值的加成,更對她生理性也頗有影響,讓她的行為有些不受控起來。

她明明是想厲聲質問那洲際府主,然而話音剛落,如嗔如嬌的語氣,更是吓得她都抖上三抖。

【你完了,後臺數據顯示,你的姻緣值一直在上升】

晏初真的有點悔不當初,因此次自己回來的動機便是基于她對容凡的良心。她不願在他危難時刻,抛下他獨自離去。然而,回來之後,與所料竟是大相徑庭。

她眼見着自己指向洲際府主的手臂也随之發抖,手臂發麻卻不聽使喚。此時,容凡的白衣袖拂過,露出他一截白皙的手掌,緩緩拉下她的手臂,更是将她往身後帶。

她略微詫異的偏頭,臉上的熱度不減,見到容凡神情一片冷凝,眼神中甚至有些戒備之色。他鮮少有如此神情的時候,被他扯過身子後,鼻間飄過他衣襟的味道,有着淡淡的沉水香。

随着晏初那句“嬌叱”——洲際府主騙人,席間竟是慢慢起身不少人,也朝着他們的方位擁擠過來。而這許多人的眼神,紛紛在注視着容凡身後之人。

“這小官生的真是俊俏,方才他摔落之時,我本認為應元天尊的部下,怎生會有張如此平凡的臉,此時看來,竟是可愛至極。”

“是的呢,連同為男子身,都覺得他忽爾變得風情起來。”

“我原以為只我如此,怎生你們都對他起了绮念?!”

容凡單手護着晏初,眸光冷冽的掃過衆人,唇角掀起一道冷笑的弧度,“爾等小妖,憑你們也配?”

洲際府主聞言,連連後退,臉色都煞白了。更遑論席上其餘人的反應,真真宛如夏至之海,說變就變,風過浪起,驚起一灘浪花。

這青提君竟是一眼便将他們看穿了?然而他們狐族之術,怎會讓人一眼便能看穿?即便是那南海的三太子,上次相見,亦不曾發現。

晏初搖晃着腦袋,覺得天旋地轉一般,她将腦袋靠在他後背,感覺到他的身子因自己頭顱的重量,微微向前傾了傾,耳中依稀聽到他擲地有聲的話語,呢喃道,“我家徒兒……何時也學會先聲制人了……”

容凡仿若未聞她所言一般,只往那一站,便有不少賓客慌了。喁喁私語如細屑的蜂聲一般,開始悄然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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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青提君,可是有什麽誤解?”洲際府神色開始變得有些僵硬起來,一雙小眼卻頗為有神的盯着容凡瞧着,一張谄媚的臉上,堆滿了虛假至極的笑容。

容凡并未作聲,冷哼一聲後,袖子一揚,倏爾便平地拔起萬道金光,衆人都未來得及反應之時,這萬道金光一下又轟然碎裂成點點星海,場上衆人皆沐浴在這一片清冷的熒光之中。

衆人只覺眼前之景美若天山之海,卻無人識破這其中暗藏的殺機,只洲際府主雙腿一蹬,便欲沖向天際。容凡雙手未動,一片星海劇變,本是柔和的光芒直刺得教人人睜不開雙眸。

在一聲聲慘叫聲中,方才仍觥籌交錯的衆人,一下褪去了華麗的衣裳,有幾人現出了原形,甚有幾人幾乎是同時便如沙一般飄散了,僅餘一陣青煙袅袅浮起。

容凡看着地上攀爬的衆多小狐,對準天際,又是彈指一瞬。本是萬裏暮黑的天際,閃過一道天雷,在天雷閃動的瞬間,晏初擡頭看了眼天上之景。

雲層間隙中衆妖被一團亮光縛住,而那洲際府臉上的皮肉開始潰爛,流下了諸多黃膿的水跡來。她狠狠閉上雙眸,想努力保持靈臺的清零,然而沉重的眼皮,讓她每睜一次,更覺負擔萬分。

身子太沉,沉得便如墜水之人,一直往下墜,掙紮不得。她費勁的擡起手腕兒,用盡自己的力氣,才堪堪抓住了容凡的衣襟,在這一刻,竟覺僅他可依了。

“嘶啦”一聲清脆的布帛斷裂聲傳來,容凡肩頭的衣裳,硬是叫身後之人給扯出了一個大洞來,他本不動聲色的臉也忽而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察覺到她徹底将重量靠在了自己的後背。更是站得筆直,方才冷冽的氣息,此時已換成一股巨大的黯黑的怖人氣勢。

五指一收,漫天的星光便化作一頂金鐘罩,直接便朝着衆妖罩去,觸目皆是哀鴻遍野,而雲層之上密密麻麻的站着伏兵,他袖子一揮,金鐘罩便又如有神令一般,直直朝着雲上飛去。

洲際府反應也頗為快速,長袖一卷,自他面前,生出了一道碧綠色的屏障來将金鐘堪堪擋下,二者哐的一聲相觸,交際之處,發出的悲鳴聲波及到府邸之地均隐隐在波動。

洲際府潰爛的臉上,此時已慢慢變成了另一張臉。飽滿的額頭,一對細細的柳葉眉,朱唇雪肌,眸光盡顯狐媚之色,竟是風華絕代的美人。

“嗯哼,青提君可真是一點也不知憐香惜玉。”說完她嬌嬌一笑,伸出的丹寇輕輕撫過唇瓣,眸中盛滿的盡是對他的算計。

容凡面不改色的将她瞧着,手指微動,天際便又起了一道飓風。

“神君,你這辣勁,我歡喜,嘻嘻”說完,便也不顧身旁小妖被波及到,一個翻身,也是利落躲了過去。只見她嬉皮笑臉的縱身越了幾道雲層,而容凡幹脆将雲層盡數消散了。

“洲際府主”一下不防,直接從半空墜下,容凡又祭出乾坤袋,朝她罩去,只這主也是一只狡猾的狐貍,一下畫作飛狐的原形,朝地面飛去。

一道紅光緩緩停在了容凡的面前,一身紅衣的秦姑射穩穩的落下。“神君,莫要急着動手,要是傷了這身後之人,便不好了。”

說完眼神睨了一眼容凡的身後,容凡不吭一聲,本面無表情的臉,微微一笑,“本君竟是不知,原你秦氏一族,也看得上這紫金蚌珠。”

秦姑射此時卻反常的輕蔑一笑,“這玩意,我自是瞧不上眼的,我只是在此候一人。”

容凡玩味一笑,背後的人已經開始慢慢朝一邊滑落,他只得動了動身子,将她攬入懷中,看着晏初昏睡的臉龐,染着一層紅豔的顏色,倒顯得有些可愛。

“神君為何不繼續問了?”她眼瞧着容凡對那小官的态度,便有些生了疑。“這小官的眉眼,雖生得十分醜陋,但亦算有些憨态。”

睡夢中的晏初,似乎聽到此言一般,竟是哼哼唧唧了幾聲。

“趁着我未發怒之前,我要的物什,你給予我,我不會為難你。”

秦姑射聞言挑眉看着容凡,“傳聞中的青提君,谪仙君子,謙和有禮。今日一見,卻覺與傳言不同吶。”

此時山泉叮咚的聲響不絕于耳,從湖面吹來的清風,拂動晏初束起的發絲,緩緩飄散在容凡的指尖上又滑落開去。

“你以為,我真不知你是何身份?我不過是敬應元天尊一道薄面。”容凡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娓娓道來,竟讓對面言笑晏晏的女子,一下就黑下了臉。

“你究竟是何人,怎生會曉得我狐族此等秘密?”秦姑射說道此話之時,滿眼的厭惡藏都藏不住,似心中的秘密便似一片污穢一般。

“我是誰不重要,爾等閑事,我亦無意參合,只你動了不該動的人。”

“你那水官不過亦是一介俗人,經不住我三言兩語,便被我迷得暈頭轉向了。我勸青提君,用人,還需再謹慎一些為好。”她冷冷一笑,轉而道,“神君若是不想躺這趟渾水,還是早日歸去的好。”

“我指的不是他。”

秦姑射撇開的臉龐,此時聽來也不解的轉向容凡,“你可是指這小官?”說完,便指向容凡懷裏的晏初。

“甫到洲際之時,路過那山泉路,泉上之花的花粉可是盡數傾在她的身上了?”

秦姑射訝然,她未曾料到,連她這一道他竟也一并識破了,此時此刻,她的手腳有些發涼,容凡雖面色和善,然而一字一句,皆讓人覺得心機頗重。

容凡似料到秦姑射無話反駁一般,續道,“泉花的解藥予我,我便放你離去。”

凡中泉花之人,心智會慢慢退成幼齡之童,而啓動這毒素的便是笑容。最是笑靥如花,毒素便流轉愈快。

“你若信我,便在此地留宿幾日,解藥并不在我手上,族裏長老為了制衡天宮的勢力,遂留了這一手。”她此時神情平靜,似褪去一身的僞裝般,眉目間竟是多了些許的滄桑來。

“至于,紫金蚌珠,還需神君借用一段時間,屆時,定雙手奉還。”

容凡似知她是為何而用,道也沒有為難她,只輕輕一點頭,便連同晏初消失在原地。

晏初歪着腦袋被容凡背在身後,被酒氣熏得發紅的臉蛋枕在他寬厚的後背。他肩頭的衣襟處,還被撕開了好大一個洞。她忽而打了個酒嗝,微微張開了雙眼,瞧着衣襟上的大洞,還伸手戳了戳,察覺自己一颠一颠地被人背着行走。

“你是何人?”

容凡沒有吭聲,拉了拉她摳他衣裳破損之處的手掌,将其放回原處,繼續背着她向前走着。路上的泉花鮮豔得如同泣血一般,配上清泉,形成極為強烈的落差。

“我知道,你是……熒惑,你不是說再無可授之事?可是我怎麽覺得,你其實還有很多事可教予我,是否怕我超越你火德星君的地位?

哈,也是,我可是當年一戰成神的人,師父吶,你把我趕出了彤華宮,便是要斷了這師徒之情罷……自從我收了小徒兒,想起你的作為,便覺你當真無情得緊呢……”

晏初初初說得雄赳赳氣昂昂的,後越說越小聲,最後便又輕言細語,似喃似訴起來。

容凡往上颠了颠晏初,前進的步伐未曾停滞,只眉頭慢慢的皺緊了,良久,喟嘆了一氣。若是有一日,她所想所料,均是足以摧毀她的,她又該怎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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