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飛狐秘史·壹

那日回到東海之境時,業火已蔓延到樕之山。若再燒下去,恐會驚動山上的蟲獸,其山毒蟲衆多,定會四處逃散,引發人間一場生靈塗炭。

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将石室中的冰蓮祭出,方解了這業火之災。晏初瞧着眼前熊熊烈火被緩緩而滅的景象,肅然的神情久久不能平靜。

似所有之事,皆裹在一場精密的密謀中。她內心确切的有所感受到,卻又無跡可尋。

她已三日有餘,沒有再見容凡。

自自己傷到了他之後,他對自己的态度,甚是有些冷淡。而她曾試過向他解釋,自己并非有意為之。本以為他不是如此胸襟狹隘之人,然而,回到東洲這幾日來看。

他如此待自己的态度,着實像是惱了自己一般。

她此人,向來口拙,尤其向人解釋這一事上。

那日,碧鳥莺啼,夏木陰陰,蛱蝶穿花驚起了一灘濃郁的花香。松花亭下那道麗影不是那秦姑射還有何人?見狀,她便欲舉步走上前去。

然而不過十步之餘,白壁柱後的另一身影便驀然現于眼前。

颀長的身軀,寬闊的肩膀,長垂的青絲喜用一根藤蔓絞起,除去那容凡,又有何人。見是容凡,不知怎地,她竟不知不覺緩下了腳步。

他近來,似對自己頗有視而不見的态度,讓她也不由自主的覺得不知如何與他相處。她本覺得只是小事,但在容凡眼裏似乎不這般想。

眼瞧着秦姑射笑靥如花的和他在交談着,她便覺有些尴尬,前也不是,退也不是。心道,還是先行離去的好。

于是,便轉身欲走,就在此時,便聽到秦姑射不大不小的聲音傳進了耳裏。

“你如何看晏初的?”

“看師尊?性子坦然,但又不夠世故。”

晏初聽到此話後,竟是背對着他們慢慢停下了腳步來。自己也不是有意要聽,實乃是他們談話之聲過于洪亮不是?而後,她竟是一個閃身,不自覺的躲在了一顆參天大樹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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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舉也并未算是行那簾窺壁聽之事,實乃,僅僅只是趕了個巧。

“你知道,我并非此意。”接着秦姑射便又追問了

秦姑射果然甚得她心,她亦不過想從容凡口中多聽聽,關于他對于自己的贊賞之意。

“喔,那天女又是何解?”容凡似是不解,但語氣卻帶了些玩味,不知為何,晏初內心竟像是漏跳了一拍般,竟有些緊張起來。

內心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來,此番對話……

“我何意,難不成青提君一顆玲珑心還看不透?此地便也你我二人,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我飛狐一族,自古便是天狐,只我不屑作那天狐之位,究其為何,相信青提君也深知其緣由

明人不說暗話,我便直言了,我對青提君頗為中意,也想全了飛狐一族之願,若是青提君願意,我亦可屈尊嫁入天家。

只,不知青提君對你師尊,是何看法?傳言,你對萬事皆無感,然而區區幾日來,我深覺傳言不可盡信。起碼,對于你師尊之事上,我倒是覺得你頗為上心。”

容凡聞言微微偏了偏頭,目光幽深,似是觀那碧葉蓮花的清濯之意,又似是看那蜻蜓立上頭之感,更像是看那參天古樹的婆娑之美。

“你與我,不外乎一個利字。我與她,亦不過只是師徒之情。”清清淡淡的兩句話,卻若冰珠一般,摔落在晏初的心間。須臾之間,不過是一句話,竟讓她忽而覺得這盛夏的午後,便變得煩悶起來。

甚至,覺得清風拂過之處,亦有寒意。她原只是想,為何他就生氣了,她……她可是無意的。為何,內心有些小委屈。而這些委屈,竟讓她有些難過?

她深吸了一口氣,輕輕一嘆,今日真是不宜出行吶。

她回到廂房內,往床榻一躺,便寐了三日有餘。醒來之時,內心十分的平靜。竟似覺得沒有許久這般睡過一覺了,以往時日也多,亦不知自己為的哪般,竟是整日精力充沛。

而如今,閑下來的自己,整日整宿的便只想躺着。

桌上的雲霧水鏡,在一閃一閃的亮着霧光。那是容凡三日前差洲際府主送過來的。

“青提君讓我轉交給你,他說有急事,需走開幾日,若你有事,便可用這個傳音于他。他身上的銅鈴淩鏡可與之相通。”

“好”接過雲霧水鏡後的晏初,有一時的恍神,連秦姑射來了也沒有察覺。

“給你。”晏初望着秦姑射遞過來的錦盒,錦盒一眼便可瞧出,是用上等的大紅酸枝木所作,紅而不豔,光澤感十足,一看便是有些了年頭的錦盒。

“這是?”

“青提君讓我轉交給你的”

晏初:“?”

本來有些沉悶的心情,瞬間便被點燃了,他是不是有些……幼稚?她暗暗咬緊了牙關,接過錦盒。在秦姑射強烈的目光注視下,她打開了錦盒。

一杆幹根三尺有餘的小木根被放在裏頭,一陣芳香撲鼻而來。

“這,這不是川白芷嗎?青提君竟是拿這上等的紅酸枝的錦盒裝這玩意兒?”

晏初拿起川白芷,這不是解寒消痛之用?倏爾,她擡起自己的指尖,昨夜被冰蓮所傷的傷口一直久久不愈,傷口整夜皆似有一道道冰冷的蟲蟻在啃咬一般。

顯然,秦姑射也留意到了那道口子,心裏十分不是滋味的,“看不出,這青提君還是一個嘴硬心軟的。”

說完,也不等晏初反應過來,便邁着步子走開了,走沒幾步,又跺着腳,重重的走了回來,從懷裏掏出一枚金丹。

“你把這個吃下去。”

“這又是什麽?”怎生今個兒個個都趕着給她送藥?

“不瞞你說,早幾日我便對你下了毒,青提君也曾向我讨藥,我不過三言兩語,便将他瞞了過去,今日,我要解開你的藥,是要和你來一場堂堂正正的決鬥。”

晏初微微吃驚的神情表露無疑,想起初初相見,二人對立的立場,她若向自己下毒,也未免不無可能。然而,讓她吃驚的并非是自己無所察覺,而是,容凡一早便知,還曾向她讨過藥?

為何,容凡卻不曾對自己透露過半分?

他這人,似乎一直皆是如此。做他認為對的,且不曾向人示意。

“他這徒兒,還真是稱職。”

“別啰嗦,快吃了,我不知你和他究竟發生了何事,但是如此扭捏不是我的做派。我歡喜之人,拒我于千裏,我總覺得與你相關。”

(我與她,不過是師徒之情。)

腦海中猛然又響起了這句話,她不禁嘆了一口氣,與我何幹,他與我,不過師徒之情。

然而,晏初嘴上卻笑笑,擡手便将藥丸抛向嘴裏。

“既然要戰,那便戰罷。”

“我敬你中毒在先,便讓你兩招如何?”

二人此時,早已移形換影到了東洲方壺島邊上的小海之處。此時,豔陽高照,風平浪靜,空氣中漂浮着魚蝦的腥臭氣息。

晏初聞言,緩緩搖首,唇角掀起一道淺淺的弧度。

“兩招不行?那邊三招。”

“無需,你來便是。”

秦姑射被晏初的狂妄給噎到了,只見她臉色蹭一下便紅了。

“好你個潤澤,看招!”話畢,只見從她寬闊的青緞衣袖中,翻飛出一截鮮豔的綢緞來,攻速之快,直接便朝着晏初的面門襲打而來。

晏初反應十分迅速,她僅足見輕輕一觸海面,蕩漾的海面瞬時便凹陷了三尺有餘,只見她身姿輕盈拔高而去,那抹濃郁的紅,便緊追在其後。

原本柔軟的綢緞,一下變得堅硬得如同一棍紅纓槍棍一般,直接元氣大開,直朝着晏初便打去。

晏初見紅纓之槍來勢洶洶,既已避無可避,遂轉頭迎難而上,一掌遽然擊打而去,掌風之淩厲,相對之時,激起一波極大的光圈,光圈之下,連海水都被蕩漾得沖天而上,形成了一柱龍形之柱,只見水龍柱張開饕餮之口,便直欲将秦姑射吞噬而下。

秦姑射被她這一波反擊,打得有些措手不及。只見她空中一個趔趄,似是被龍波所波及,差點便要翻下海去。

只見她撚指一挑,一個聚氣陣便凝聚在她的腳下,陣法之處,皆在散發着淡淡的紅光。

晏初在水柱龍頭之上,朝下觑了一眼那陣法,不過是聚氣所用,雕蟲小技。她反排右掌心,左手從掌心之處拉出一道淡淡的白光來,彈指間,白光如一粒冰珠便朝陣眼而去。

秦姑射拂手朝天一遮,紅纓槍頭便如一張淡紅色的結界一般,形成了大半個半透明的紅色圈層,将她整個陣法護了起來。

她只需将晏初的元氣耗盡,她便可取勝。若論武力,她未必鬥得過,但是若論智取,她也未必是她們飛狐族的對手。

然而,出乎意料的便是,晏初那顆冰珠在觸碰到結界之時,竟硬生生消掉了她的法力,自墜入陣眼!

“砰!”她的法陣被破,碎裂成一道道輕微的元氣飄散而去。

她驟然凝眸怒視,未己,冷笑一聲,“看來,我也得動真格了。”

話音剛落,她的掌心之處,便多了一個小錘子。小金錘小巧別致,一眼望去,便如掌中之物,把玩觀賞之用。

然而,晏初在看清那是何物時,臉色倏爾驟變。

“你為何有應元天尊的持身法器?”非那紫金蚌珠,而是他迎敵之用的子母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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