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青雲飛劍·壹

清流嘈嘈之音不絕于耳,仿若那可以令人震顫的音律一般,砸在了她的心間。她指尖緩緩摸上小小令牌上的紋路,倒生了一絲熟悉之感來。

這不是上次她去求如之山時,容凡曾給予過她的令牌麽?只不過上次,他給予她之時,用的是發絲,此次卻是比上一次還要來更為粗壯一些。

“怎麽,這次你又多加了你的發絲?”晏初唇角含笑,微微有些揶揄的語氣。

察覺到身後的人似乎微微一僵,他微涼的指尖擱置在她頸後,也随之一滞。晏初似乎覺得有些不對,思索了一番,卻并不知其所以然,遂問,“怎麽了?”

“我發絲何時是這灰白之色了?”他微微有些清冷的聲音,便觸不及防的鑽進了自己的耳內,他在她身後,似乎極近的距離。

她心下一驚,竟是忘了自己雙目一事,趕緊玩笑道,“我這只不過是打趣你,那這灰白之色的東西,究竟是何物?”

她此話說後,身後之人竟是久久不語。他收回了指尖,坐在原處,久到連晏初也忍不住回過身去。方回首,四目相對,他眉頭緊蹙,目光如炬,竟似要将自己看透一般。

不知為何,她便想挪開目光,“不要動”,他果然十分的了解她,在她還沒逃開之前,便截住了她的後路。

他眸光清澈,十分認真的注視着自己,而後有了一絲不确定,“你眼睛怎麽了?”在容凡專注的眸光中,她張了張口,深知他如此問道,便一定是自己出現了何破綻。

然而,她腦袋急速的飛轉着,卻思之不得,究竟是哪個地方出了纰漏了。便只得探道,“我眼睛?挺好的,怎麽,你還盼着我不好?”

說完,目光不再閃避,直視而上,故作鎮定的笑了笑。然而容凡的神色一反常态,十分清淡的模樣,抿着唇不說話,讓她內心十分犯怵。

她又為何犯怵?她何時在容凡面前如此慫過了,當是沒有的。然而她笑不過半刻,容凡的指尖便伸向她的左眼來,她反射性避開,卻見他并沒有再進一步,而是定定将她望着。

“你,是當真以為我看不見?”容凡直截了當的一言道出,目光犀利,“你瞳仁之中,根本便沒有萬物的倒影,你又是如何視物的?”

倒影?是她疏忽了,她竟是沒有料到這一點。自己雙目無神,所見皆靠的是心間那脈,老祖的心眼之術,本以為自己行動已經十分自如,當是在容凡面前能瞞天過海,未料,還是瞞不過他。

她眨了眨雙眼,喟嘆一氣,“不錯,那日醒來之時,便雙目失明了。”

容凡雙眸也跟着狠狠一閉,輕輕嘆了一口氣,“為何今日方說,莫非師父以為,我一日不察,你便可一日不說?你又可知,你脖頸之上的根本就非我發絲,诳語,也終有一日是要被揭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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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清風,拂過她的眉睑之間,卻似含沙之風一般,讓她微微紅了眼眶,然而張了張嘴唇,卻并未解釋什麽。

“師父,你去求如之山時,遇險後,想到的便是如何脫困罷?你可曾有那麽一瞬想過我?即便是你身負重傷之時,可是會第一個會想要來向我告之?”

她微微開啓的雙唇,将他凝望着,想說些什麽,似乎多是蒼白無力的語言。

“我……”

容凡将下袍拉好,平整了一下,垂下了眼眸,靜靜地起身,迎着陽光,微暖的陽光順着他的臉龐打下,漏在了她的指尖。

“師父,令牌好生收着,發絲我回收了,這次用的是……”他微微側眸将她看了一眼,話未道盡,便邁步走開了。

“等等,既然進來了,不若去茅屋那,我給你做一頓膳食,如何?”

簡陋的茅屋內,容凡擡頭可見,稻草畫得有些稀疏,導致陽光從縫隙中點點穿透進來,而那門扉,更是不堪入目。晏初初初畫這茅屋作為避難所之時,何曾想過她有一天需要操筆從業。

畫工不良,亦不能怪她。她素日裏又何曾去留意過一扇門,其上需要畫些什麽東西不是?一塊門板,便夠了。桌子,一個立方體便行了。

容凡便坐在只有幾根木條搭建的桌凳之上,看着桌上那盤似乎是菜肴的物什。竟是二話不說,擡手便要拿起筷箸而食,晏初知曉,容凡鮮少吃這些東西,今日也算是給自己一個臺階而下。

望着對面的容凡垂下的眼睑,左眼的淚痣十分的顯眼,襯上他白皙的肌膚,讓人覺得有一股纖細的錯覺。容凡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擡起了眼眸,将她的目光撅住,唇上仍然泛着油光,她卻無端覺得風雅極了。

“今日是你生辰,師父沒有準備什麽,這裏有我去凡間之時,買的糖人,還是按你的模樣親自做的,便想今日交予你。”

說完,便見她從乾坤袋拿出了一個金黃色的大糖人來,足足有半張桌子那般大。容凡這才又微微一笑,一雙鳳眸盛滿了暖意,伸手接過糖人。

糖人的糖絲是用山楂黑糖所拉,金黃色裏暗藏了一絲暗紅的緋色,看上去十分的炫目。他垂眸看了一眼糖人那張大餅臉,如何看如何不像他,僅一雙鳳眸以及那顆淚痣十足的像。

“師父有心了,這顆痣,點的真像。”容凡扯唇一笑,似是十分喜歡的一直端詳着,半響舍不得吃的模樣,讓晏初十分的心滿意足。

“當是,那日我落筆之時,便怕這顆痣粗了不行,細了也不行,好在我畫工了得。”說到此處的容凡,自動忽略自己所坐的凳子只有幾根竹板,唇上淡淡的笑誠然是十分愉悅的。

“師父,我亦有東西送你。”說完便是晏初一臉期待的神情中,從儲物戒中抽出了一個鈴铛來。她與容凡曾商讨過,因她早已不記得自己生辰,便約定了,容凡過生之時,便是她的生辰,二人協伴而過。

那麽多年來,亦算是二人陪伴彼此度過這日特殊的時刻。

晏初一雙杏眸如若不是因那陰煞之毒,此刻定當是十分水靈的。她有些遺憾的結果鈴铛,鈴铛入手溫潤,不知是何玉石所制,她雙眸中所見的是一片灰白色。

“這……是什麽顏色的?”她聲音有些低,但是容凡聽見了。

早在她雙目無神卻能視物之時,他便猜到應是那日他候她之時,老祖給她開了心眼。現下更聽她如此詢問,便深知所猜不假。便在她将項圈顏色誤認之時,他便心下了然了。

上次他用的是他的發絲,這次,他換成了他的龍鱗,通體呈暗紅的紋路,然而她卻将其誤認為是青絲。他嘆了一口氣,也低低的答道,“青白色。”

“可是那和田玉?”

“正是”

她一猜便猜到了,也就只有柴上仙那處,有這來自上等玉石的小玩意,稀奇古怪多得很。

鈴铛十分的小巧,尚未及半個掌心那般大,然而她拿起來搖晃了幾下後,便奇道,“為何鈴而無聲?”

容凡卻笑得有些縱容,“非也,我卻聽得見”

晏初:“?”

容凡見她一臉疑惑的神情,也沒有多加解釋,她低頭又去瞧鈴铛,這裏頭根本便無鈴心,又怎生可能會有鈴聲?但瞧容凡一臉和熏的神情,又不似作假。此時,耳邊便又聽他緩緩而道,“當有一日,師父聽見這顆鈴铛有了聲音,便知我所言不假了,我亦願師父能早日聽見這鈴聲,清脆悅耳極了。”

晏初點點頭,頗為滿意的将它挂在了腰間。“那我便信你一回,上頭的花紋描繪得十分別致呢,真好看。”

容凡見她歡喜,心下也是暖意非常,神色更是顯得溫潤。

而門口那頭鬼鬼祟祟的小八,讓容凡一個不經意的側眸,吓得縮回了腦袋,在外頭見晏初笑得十分憨厚的表情,它竟也是跟着一喜。

晏初與容凡要離去之時,仍悄悄跟在後頭,一臉的戀戀不舍,然而它敏銳得察覺到外頭的碧水丹山,它是斷然不能去的,便只得落寞的瞧着他們離去的身影。

甫出了山河社稷圖,便見小童在門外逗弄那小仙鶴,小仙鶴一直追着小童啄着,吓得他在那處嗷嗷大叫。見他們出來了,便趕緊躲在了晏初的身後,“神君,這小仙鶴怎生一日不見,便護你護得緊?我便想靠近一些這門扉,都被它啄得生疼。”

晏初因得了禮物,心情十分的舒暢,便也上前一步,拍了拍那仙鶴,也不知它是否聽得懂,“去罷”

而那小仙鶴竟是十分乖巧,徑直的便往天上飛了去。看的小童目瞪口呆的,往日,他是吼破了嗓音,那群仙鶴都沒一個聽自己的,如今潤澤神君一句話,便飛走了?

“你來此,是有何事?”晏初眼見着小鶴飛遠了,才回身問道

“喔,老祖有請。”幾乎忘卻了所為何來,小童拍了拍腦勺,憨憨一笑後回道。

于是兩人便随着小童往那觀中大殿走去,人還未靠近,便有一人持劍朝容凡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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