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節

第 39 章節

園裏邊最進裏數三的地方埋着。你若是真想見,也只能挖開後見白骨。你和他是舊相識嗎?”

“算是。”潺淵拎住一直想打岔的禪景,道:“恐怕要叨擾幾日,客房在哪?刁叔是我們的同路,所以無法單獨離開。你給他一句話,今日就不必再糾纏如何?”

這話說的直白且不客氣,普通人家也沒有這麽自作主張去做客的。偏偏雱明不同于旁人,他吃這套,當下颔首,對刁魚道:“沒死。”刁魚還沒來得及驚喜,他就已經掐斷了他的念想,繼續道:“他不會再是你兒子了。”

“可我們——”

雱明平靜道:“我給了一句話。”

刁魚只得頹然垂首,不過得知小兒子沒被回爐重鑄,為人父親的又活躍起來。他想說見一見承影,又知道今日是不可能了,于是只得作罷,被禪景一并拎走。

入了房後禪景便拉着潺淵上上下下摸索個遍,緊張道:“可還好?先前臉色瞧着特別不好。”他生怕是自己不知怎麽又反噬了。

潺淵将他拉到膝頭,搖頭道:“無礙。”又怕他多心,便岔了話題,道:“這個劍冢長老雖然看似不好相處,卻并非寒心狠辣的人,你不必太擔心刁魚。”

“刁哥能見到兒子嗎?”

潺淵眼略眯,摸了摸他的腦袋,道:“看機緣。”

也許是刁魚的機緣不對付,接下來的幾日他非但沒有見到兒子,甚至連雱明的人也沒有見到。刁魚在閣前愁眉苦臉的叼着煙槍,就看見禪景一個人,趕忙叫住人。

“這幾日都沒能見到人。”老頭有些心煩意亂,又有些頹唐失敗般的撥拉着頭發,道:“你那邊的事處理的如何?好歹來了一趟,起碼得辦成一件事。”

“見到了兩次。”禪景也有些失落,道:“卻并不和我詳談。”雱明顯然對潺淵感興趣,又知曉是劍冢動手封的魂,便更感興趣,将重刀也要了去。他只在意潺淵會不會如逐歡說得那般,其他倒不放在心上。可潺淵這幾日也像是忙起來,并未多說什麽。

兩個人蹲在閣前,一齊嘆氣,同病相憐的痛感。

卻說潺淵,這幾日一直随雱明待在劍冢列刃處。這裏各種兵器琳琅排列,都是還未開刃內孕新魂的利器,是劍冢不外放的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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潺淵在這裏看見了自己的身體。

完整,甚至栩栩如生。就陳放在衆器之中,讓潺淵一眼就看見了,迷蒙的眼哪怕只是恍惚,也立刻就認出了這是自己的身體。他說不清意味的笑了,指着身體道:“當作吉祥物擺着麽?”

“晖殊道長囑咐的。”雱明略歪頭,回想道:“死前囑咐的。”

是料到自己會來嗎?

“你是劍冢唯一一個外封魂。”雱明用指尖摩挲過這些兵器,道:“劍冢的器生魂,是密不外傳的本事。但你實屬特別。魂封器中多年不耗這是其一,重見天日又保心性這是其二,噬主遭反卻能自行調補這是其三。這些厲害尋常器魂都沒有,你是劍冢創造的特別。”

潺淵俯身伸手觸摸到自己的身體,不出所料的冰涼。他問雱明:“這具身體還能用嗎?”

雱明略動眉梢,道:“你想回到這具身體裏?”潺淵沒說話,雱明不解道:“你如今就像是重塑人身,已經不必再栖息刀中。況且又與飼主交好,何必挂念故體。”

“不是挂念。”潺淵收回手,道:“這身體放了多久?”

“自晖殊死後就在此處。”

“那麽劍冢留他何意,恐怕不是為了我而準備的。”潺淵笑笑,有幾分慵散,道:“想來也是,既是特別,自然要慎重對待。你們留着這具身體,是想來日試一試軀體授魂,過一把起死回生的瘾。”

雱明沉默半響,道:“你說的不錯。”

“那你又為何不動手?”

“因為沒必要。”雱明指尖觸及的鋒利,他收了收,道:“我已經知道結果了。”

潺淵心下一動,側過頭去看他。

——*——*——*——

“爹爹。”竹音站在榻上,從後踮腳攏抱在雱明肩上,在他肩頭蹭了蹭,道:“今天我能出去玩嗎?”

“今天?”竹音将他抱進懷裏,低聲問他:“很想出去玩嗎,不想陪我嗎?”

“我想和爹爹一起出去。”竹音乖巧的用小手抱着他的臉,親了臉頰好幾下,才有幾分羞怯道:“想陪爹爹。”

雱明捉着他的小手在頰邊輕輕摩挲,眼睛望着他像是看見生命全途。雱明抱着他溫和道:“好,那就陪着。等過段日子,我帶你去海邊。”

竹音大眼清澈,他點點頭,膩在雱明身邊撒嬌賣乖,雱明一點兒也不抗拒。實際上這是他唯一的親近,曾經一度讓劍冢弟子驚呆了眼。

竹音趴在他膝頭睡着,雱明手指撫過小孩的發。心裏卻想到了刁魚,越想心越沉,最終将竹音抱起來,看他睡夢中呢喃爹爹,不禁沒有放心,反倒皺起了眉頭。

逐歡本就是吓唬禪景的,禪景如今知道了緣由,又得了潺淵的保證,自然将心進肚子裏。只是他對潺淵的身體又來了興趣,眨着貓眼詢問:“我們不帶他走嗎?”

潺淵失笑,反問道:“帶到哪裏去?”

這倒将禪景問住了,他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回家……”

潺淵恨鐵不成鋼,道:“帶回去給道士當裝飾?還是礙你長兄的眼,嗯?”他說着将禪景按在懷中好生揉捏一番,道:“就在這裏燒了。”

“燒了?”禪景一驚,道:“就這麽燒了?那、那怎麽行!”

“早該燒了。”潺淵平靜着道:“如今我是魂是體都不重要,能行動如常已然是意外之喜。這是晖殊道長給的恩,我承他的情,自不會為拿回身體大開殺戒。況且帶着一個你是心滿意足,既然沒有反噬隐患,便無礙。”

“可、可是——”禪景還想說什麽,潺淵俯首在他唇邊啄了啄,低聲道:“這樣也好……看得住你。”

禪景哭笑不得,道:“好歹是你的身體,就這麽燒了,左右讓人心裏難受。”

“已經死了。”潺淵翻身壓住他,握着他的手伸進自己的衣袍,放在胸口,在他耳邊輕輕道:“如今這裏的這個才是你的。”

禪景在他胸口輕撓了撓,紅了臉,才小心問道:“真……真是我的嗎?”

潺淵見他紅着臉貓眼水色,恨不得将他揉進骨子裏,越發纏綿的含住他耳垂,不斷重複道:“你的,全是你的,只是你的。”

章二十四

禪景這邊解決了一直懸在心頭的問題,自然輕松舒坦了。可是刁魚還念着他兒子,愈發佝偻在高臺延邊坐着看海。

身後風聲一響,刁魚沒回頭就知道是誰。

雱明在一旁坐了,兩個人直面極東之海,仿佛很多年前的青蔥少年。只不過刁魚如今發已斑白,老态橫生。

刁魚的煙鬥冒着煙,他盯着海,口中卻問着雱明,道:“這麽多年我也時常埋怨,你們有那麽多的神兵利器,為何一定要奪走我的兒子。”

“天經地義。”

“你說得對。”刁魚苦笑了幾下,被煙嗆到咳嗽,他一邊掩着咳嗽一邊道:“本就是你們的,是我偷了去。只是于你們而言,他不過是萬器之一,算不得什麽。可對我們而言,他卻是家中唯一,是命根心肝。”

雱明沉默。

刁魚緩過氣後才漸漸道:“……我不知你們是怎麽對他說,怎麽待他這麽久。他本就是最純善不過的好孩子,是我私自如此,本該是我償還,卻耽擱了我生命中其他的人。雱明,你說這是孽麽?”像是知道不會有回應,刁魚也沒有繼續,兩個人沉默在海邊,看浪來浪去,花白和蔚藍相接眼底。

“你也償過當年的罪,此後歸去,安心生活吧。”雱明起身退去。高臺人忽然起了風,刁魚的發和煙都被吹拂着掠動。

檐下無數的銅鈴搖晃,搖晃着刁魚曾經過往的一切,搖晃着他佝偻垂老,搖晃着搖晃着,霧氣濕涼。刁魚襟口上漸漸斑駁濕痕,煙槍被丢在身側,他擡手掩着眼,無言哽咽。

“爹爹。”

歡快的奶聲忽然穿破風霧,讓刁魚渾身僵硬,胸口卻倏地複活一般滾燙起來。他猛然回頭,看雱明直挺挺的站在那裏,一抹小巧的身影麻利的撲進雱明懷裏。

“爹爹。”風霧中模糊臉龐的孩子親昵的對雱明道:“我雕了新的鳥,會飛的鳥,你看。”

雱明回頭看了高臺邊沿的人一眼,對竹音溫柔道:“再叫一聲。”

竹音好奇的看向邊沿,口中爹爹爹爹叫個不停。

酸澀和慰藉一齊翻滾在眼眶,令刁魚不堪重負,終于潸然淚下。他喉中有萬千的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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