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費城故事

說是看電影，但在下樓吃過晚飯後，我看着衣衫單薄的景息，想了下還是沒有去電影院，決定回去在網上看。

景息想了下同意了我的話，不過他要求看什麽片子由他決定。

我點頭同意。

回去後，他興致勃勃的給我看的是九十年代美國的同性片。也許這不該稱之為同性片。這片子是《費城故事》，湯姆·漢克斯主演的。講述的是一個換了艾滋病的律師安德魯，被他的老板知道這件事後，以他丢失文件的原因把他解雇了，最後安德魯在同行喬的幫助下，拖着虛弱的身體，打贏了那場官事，獲得了賠償。不過最後他還是抵抗不了艾滋病，而逝世。

這個片子雖是同性題材，但更多的說的是社會對艾滋病人的歧視，還有安德魯不放棄的精神，更有向社會宣傳共同對抗艾滋病的傳播。這些大的道義加起來，同性戀三個字顯得格外的不足道。

在電影結束時，我記得最清的是裏面有個場景讓我一直記憶猶新，安德魯同男友還有其他同性戀舉辦的晚會，兩人擁抱着跳舞，喬作為他的律師同妻子參加這場同性party，事後，安德魯對喬說：“I’m life，I’m love。”

看着電視裏主人翁消瘦病态的樣子，我突然便想到了上輩子的雷靖。

我記得他被安送回國的時候，報紙上鋪天蓋地的消息，說他整個人瘦的還不到一百斤。毒品和迷亂的生活，讓他的一切都毀掉了。我和景息都沒有去看他，因為我們知道那不是他，他也不想我們看到那種模樣的自己。

我以為那些我把這些埋葬了心底深處，無論如何都掀不起什麽波瀾，可是就這麽一部電影，讓那時的雷靖完整的出現在我面前，帶着頹然的廢棄，冷然的望着我。

我的心猛然顫抖了下來，渾身冰冷。

“阿容，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這時景息握着我的手，看着我着急的問道。

我看向他，輕聲道：“你喜歡這個電影的哪個部分？”

景息彎下眼睑，笑道：“這是我看的第一部同性戀的片子。整個故事都很喜歡，若非要找出最喜歡的部分，便是他得了病，他的愛人還在他身邊，最後他們贏得了別人的尊重和鼓勵，即便是結尾不那麽美滿，可是他還是贏了。”

景息說這話時，眉眼亮的比窗外的霓虹更漂亮，一雙生動的眼睛在告訴我，他如果能在一場華麗的擁抱過後死去都覺得不悔。

我對這樣子的他有些害怕，這個樣子的他和雷靖重合了起來，愛情之下的堕落，雷靖是因為楊晶，而他是因為我。

愛的越深，傷的越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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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這個樣子的他，我不想他和雷靖變得一樣。

“阿容？”景息的聲音隐隐約約的在耳邊響起，打斷我的思緒。回過神看着他，我道：“景息，你最怕什麽？”

景息愣了下，看着我笑道：“阿容，你怎麽了？怎麽光問一些奇怪的問題？”

“你告訴我就好。”我忍着心中的饑寒，平淡的開口道。

景息沉默了下道：“如果說我有什麽真怕的，那就是怕你會先放開我的手。”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放開了你呢？”我低聲道。

景息認真的說：“阿容，我說過，那時我會放你走。”

心裏知道他會這麽回答，可是當實際聽到了，帶來的悲傷卻是難以言明的。當初雷靖站在我家門口，對我說：“兄弟，這次我還拜托你，好好照顧她。”他放開了楊晶的手，轉身頭也不回的就走。

我以為他會重新生活，在異國他鄉，會找個第二個喜歡的人，會學業有成回國成為雷家的繼承人，成為風雲人物。

我以為，最壞的結果不過是我們不再是兄弟，但他還有他的人生，他的旅程。

可是我沒有想過，他的手放開了，心卻纏在那裏，至死方休。

也許是我當真不懂真愛為何，才把自己想的那些看的那麽理所當然，最後才發現別人不是自己，自己不能為他人做決定。

而如今站在我面前的是景息，未來即便是我喜歡上了他，可是種種變數都放在那裏，我們說不定贏得不了家裏人的體諒，那時如果分開，景息會變成什麽樣？會不會有天我也會在報紙上看到他堕落的消息？

這個想法，讓我心裏發寒、不安和恐懼。

于是回握着他的手，我道：“景息，如果未來真的有天我和你走不到一起，你答應我好好的，別糟蹋了自己。”

景息看着我，眸子裏複雜難尋，然後他嘲諷的笑了下道：“阿容，你這樣的話讓我很沒信心，感覺好像還沒在一起，日後就注定了要分開似的。不過，既然你開了口，我答應你，如果有一天，我們就算是不能在一起，我也不會糟蹋我自己，不會讓你擔心的。這樣，可以了嗎？”

說完這句話，景息起身把電腦關上。我知道剛才的話再次在他心裏狠狠的捅了一刀。我讓他難過了，也讓他傷心了。但我也知道，他說出的話，就絕對不會反悔，這樣就好。無論未來出現什麽變故，我都希望他還是景息。

等他轉過身時，我道：“我只是對未來有種恐懼……我們現在對抗不了家庭。你我都不能否認，即便是真愛了，哪天我們的關系公之于衆，你爺爺、你父母和我父母會做出什麽樣的決定？作為朋友，作為兄弟，我們在一起，他們喜歡。作為同性戀人，他們知道了，怕第一個念頭就是打斷我們的腿。”

景息沉默了，走到我身邊坐下，拉着我的手道：“這些我都知道，也明白。沈伯父伯母他們對你要寬松很多，未來有問題大概是我家。阿容，現在我們還年輕，未來，我也害怕，但我最怕的是你會為了那些不明不白的犧牲我。”

他說這些的時候，神色顯得有些悲壯，看着分外的讓人難受。我心裏一緊，左心房處有什麽被針狠狠的紮着。

松開他的手，我勾起他的下巴，低頭在他唇上印了一個輕吻。然後退開。景息則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臉頰慢慢的紅了起來，有些手足無措道：“你這是在補償我？”

我道：“這是你要的定情吻。”

景息幹咳了一聲，我看了看時間，已經過了十點了，于是道：“好了，你睡吧，明天還要上課呢。”

景息嗯了聲，點了點頭。

出了房門，我回到自己常用的客房洗了個澡，躺在被窩裏，漆黑的夜晚中，我用手撫摸過自己的唇，暗道，景息的唇，很軟。

想着我緩緩的閉上了眼，不知多久，我睡着了，夢到大片大片《費城》裏面的畫面，有時候那些畫面會變成我和景息的模樣，看的讓人很壓抑。

第二天，我從夢中醒來的時候，陰郁的想，不用也許了，這并不是一個好夢。

不過不管是不是好夢，我總的面對現實，也許我該為我的未來好好做做準備，好好打算一番了，畢竟我是活過一次的人，很多事都知道如何發展的……在被雙方家長發現我們之前，我該準備點錢，以便日後的逃亡和生活。

這麽一想，我心裏又有些好受了。

洗漱好之後，景息已經在客廳裏坐着了，桌子上擺放着油條和豆漿。我坐在他對面道：“你不是有低血糖嗎？起床氣很大，今天怎麽這麽早？”

景息打了個哈欠道：“沒辦法，最難消受美人吻，昨晚，我被那個吻折騰了一夜，沒睡着。”說罷，還指了指自己眼角處的黑眼圈。

我看着他面無表情的說着這些情話，搖了搖頭，沒有接話頭，不動聲色的開始吃油條。景息則是随口吃了兩口後，便坐在那裏單手托着下巴，靜靜的看着我。

喝完豆漿，擦了擦嘴，我道：“你今天去學校嗎？不去的話，你睡一會，我先走了，中午回來看你。”

景息道：“怎麽不去？去。一會你開車就是了。我怕自己手軟，抓不住方向盤。”

我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不過臨走前還是逼着他吃了藥。看着他郁悶的臉色，我心情好了很多。

把車子停在庫房，同他一起朝學校走去，迎面碰到兩個學妹，兩人在一旁看到我們，目光晶亮向我們打招呼道：“沈師兄、景息師兄早。”

我朝她們點了點頭，景息則是騷包的朝她們揮了揮手說了聲你們好，動作猥瑣，表情悶騷。回應他的是兩個女孩子的尖叫聲。

我最不喜歡聽這種聲音，太刺激耳膜了。想轉身就走，又不願景息多想，所以只好站在一旁等他悶騷完。

景息同那兩個人寒暄了一會後，朝我微微一笑，然後才離開。

身後是那兩個女生再次傳來的尖叫聲。

我聽了腦子一陣疼，看着景息挖苦道：“其實你可以去做明星。”

“我去做了明星不是明擺着搶別人的飯碗嗎？”景息毫不在乎的說道。

我皺眉道：“你想的太多了，我是覺得，你挺适合靠臉吃飯的。所謂師奶殺手大概就是你這類型的。”

景息看着我正色道：“阿容，你不能因為我長得好看就否定我的素質。就算我想被人包養，那人也得是你，這輩子，我可是非你不嫁的。”

我看着他嚴肅的說：“你真的想得太多了，我沒有覺得你很好看。還有，很好看三個字，很女氣。”說罷，我忙朝前走，景息沉默了下，在我身後咆哮：“靠，你說誰女氣？”

說誰？自然不是說他了，景息長得是漂亮，但絕不會讓人覺得女氣，又因為是從大家出來的，舉手投足只會讓人覺得貴氣。

不過這話，我自己明白就好。

第一節課是選修課。

雷靖打電話說了聲逃課，我和景息也就跟着逃了。去了學生最幽靜的墨春亭。那裏晚上很多情侶，白天是逃課的好地方，樹木多，看到教授，可以提前躲起來。

去的時候，雷靖正在亭子裏的石凳子上昏睡沉沉，看到他一臉沒睡好的模樣。我随口道：“你怎麽了？一副沒睡好的模樣。”

雷靖擡頭，眸子裏帶着腥紅，看着我又看了看景息道：“你們兩個昨晚到底在玩什麽？”

一句話，我和景息都不知道該回什麽。我們在玩什麽？沒玩什麽，最多就是親了個吻罷了。

不過雖然是這樣，在多年的好友面前，我和景息都有些心虛，相互看了眼，我決定不吭聲，景息則是搶先反問道：“我和阿容玩什麽，管你什麽事？”

雷靖本來就不悅的臉，聽到景息的話，變得更為難看，而後瞪大了眼，指着我道：“你們昨晚到底搞了什麽……你叫他阿容？”

景息冷着臉，散發着冷氣道：“我叫他阿容怎麽了？你不是也叫楊晶，晶晶晶晶嗎？”

雷靖憋紅了臉道：“那怎麽一樣？晶晶是我的女朋友？我們是戀人……”

景息冷哼一聲道：“那怎麽不一樣？阿容是我男朋友？我們是……兄弟。”

“兄弟？你還知道你們是兄弟啊？”雷靖說到這裏火冒三丈跳起來道：“那你說，昨晚為什麽要帶壞沈容？”

聽到這裏，我心中一動，忙接口道：“雷靖，你胡亂說什麽呢？是我提議的，和景息沒關系。”

雷靖聽了臉突然像是被雷劈了，景息在一旁得意洋洋。

我坐在他們中間，忍受着冷氣和火氣，耐着性子道：“好了，剛見面吵什麽，要是不爽，回去上課就是了。”

雷靖的臉漲紅，然後終于忍不住了，拍案而起道：“你們兩個太過分，竟然玩3P。”

……一陣沉默後，我和景息同時反問：“3P？”。看着雷靖怒氣沖沖的樣子，我突然明白了他為何那麽生氣，感情我們說的根本不是一件事。

“3你個頭。”景息先回過神：“我操，老子是那種和別人玩三人行的人嗎？你的眼睛長在腳上了？”

我則皺眉道：“雷靖，你是不是欲求不滿？腦袋裏在想什麽呢？怎麽都是黃色的緞子？”

雷靖道：“不是你們說的嗎？昨晚沈容你在他那裏，他還說不要讓我打斷別人的好事……”說到這裏，雷靖驚恐的看着我道：“沈容，難道景息是在教你現場觀摩？”

聽着雷靖天馬行空的話，我揉了揉額頭，一句話說不出來。只是站起身同景息一起，一人一腳把他踢在了地上。

“在一起這麽久了，我怎麽現在才發現你這有當豬八戒的料？你腦袋長到豬頭上了？還是豬腦袋到長到你頭上了？”景息怒聲道。

正當我想說些什麽落井下石的時候，身後傳來噗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