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我現在一無所有了

第53章 我現在一無所有了

“我連一聲爸都擔不起了？”葉父面色不虞。

葉子墨嘴角扯了扯：“不敢，只是我覺得您也不會在乎這點小事。”他說着走向茶臺：“您想喝點什麽？”

葉父低頭瞄了一眼，搖了搖頭：“不用了。”

雖然面上不顯，但葉子墨太了解他了，很快捕捉到了那稍縱即逝的不屑。

葉子墨垂下眼睛看向那個譚淼精心挑選的茶臺，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既然對他處處不滿，何必委屈自己踏進這個地方？

葉子墨也不客氣，道：“那我就不浪費功夫了，您找我什麽事，直說吧？”

葉父看起來還要發火，剛皺起眉頭又生生舒展開來，沉默了一會之後再度開口，這次語氣明顯不同了。

“子墨啊。”葉父親切道：“我來找你，是要跟你商量一件事。”

葉子墨：“悉聽尊便。”

葉父不自覺地倚上了沙發靠墊，以一種放松随意的姿态道：“子墨，既然你馬上畢業了，也該打算一下以後的路了，我和你……阿姨商量來了一下，覺得你來我這裏就不錯，你看你喜歡哪個行業，我都可以安排，不過你既然是數學系的，最好也找個……”

“不好意思。”葉子墨突然出聲：“能不能打斷一下？”

“怎麽？”葉父蹙眉。

葉子墨：“您似乎還沒問我願不願意去。”

葉父這下真心實意地驚訝了：“難道你不願意？”

葉子墨有些好笑：“為什麽您覺得我一定會願意？”

葉父沉下臉：“因為你是我兒子，你到我公司來上班難道不是天經地義？”

葉子墨這下真的笑出了聲。

不等葉父發怒，他先一步開口：“難為葉先生這時候終于想起我這個便宜兒子了，大學四年都沒見過你甚至連聲音都沒聽到過，我都快忘記我還有家人這回事了。”

“你是覺得委屈？”葉父不悅地皺着眉：“我給你的錢還不夠？我給你的哪樣東西不是最好的？”

“您說得沒錯。”葉子墨皮笑肉不笑。

他想起了初中和高中的時候，葉父的确給了他最好的物質條件，送他去上最頂尖的學校——雖然是為了遵循他媽媽的遺願。

他每晚自己回家，在幹淨得一塵不染、沒有一絲人氣兒的大房子裏一個人吃保姆留下來的飯菜，一個人寫作業，一個人睡覺，一個人背書，并養成了自己一個人睡覺時必須開燈的習慣。

到大學的時候他才終于無法忍受，在葉父慣性給他準備了居所的情況下去學校申請了二人宿舍。

“那你就過來。”葉父仿佛壓根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以為他真的在贊同自己，自顧自地做了決定：“我年紀漸漸大了，有些事情就想交給你，以後你也能幫襯着點弟弟，過年你就沒跟我們一起過，但你長大了，終究要落葉歸根的。”

一派話說得理所當然。

“落葉歸根？”葉子墨喃喃地重複：“在我已經完全長大成人的時候，你才終于想起我了？”

“你怎麽這麽大怨氣？我好歹是你爸，以前可能是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但父子沒有隔夜仇。”

葉子墨垂頭不語。

那句以前可能有不對的地方，承認得可真是勉強。

“爸這個字，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個符號而已。”葉子墨冷漠道：“在這時候您終于想起父慈子孝這個詞了？您是真的心中有愧，還是只是想彌補一下，制造出阖家歡樂的假象？”

“葉子墨！”葉父終于沒有耐心了：“你這叫什麽話？！我生你養你一場，還不配讓你回來了？”

葉子墨深吸一口氣：“是我不配，所以，葉先生，我拒絕，我不會跟你回去的。”

……

譚淼躲在房間裏，想出去不适合，把耳朵貼在門上又只能聽到有人說話，根本聽不清說什麽。

正抓耳撓腮，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是什麽東西被砸碎的破裂聲。

譚淼被吓了一跳，也顧不上別的，拉開門就沖了出去。

然後就看到葉家父子對峙的一幕，葉父已經站了起來，瞪着葉子墨，胸口不斷地起伏着，看起來氣得不輕。

而葉子墨直挺挺地站在他對面，臉上沒有一絲波動，那個無辜的玻璃杯就碎在他的腳邊。

譚淼緊張地看着他，想過去查看一下他有沒有受傷，但父子間湧動的暗流實在是洶湧，他有些猶豫。

而葉子墨也用餘光瞥見了他，便轉向他道：“沒把身上的東西放下吧？”

譚淼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葉子墨走過來幾步一把抓住他的手，拉着他走了幾步，停下來對着葉父彬彬有禮地說了一句：“那我就先告辭了。”

接着繼續拉着譚淼徑直往門外走去。

剛關上門，門裏面又是一聲巨響，似乎是葉父又把什麽東西砸到了門上。

譚淼扭頭看向一言不發的葉子墨：“你沒事兒吧？”

葉子墨：“嗯，沒事。”

譚淼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說了什麽把你……把他氣成這樣啊？”

他問到這個，葉子墨的嘴角竟然勾了起來，看起來心情不錯。

“我告訴他我不可能回葉家，除非我媽開口允準。”

譚淼心道：難怪。

沒想到葉子墨接着道：“他氣急了，說要把給我買的這套房子收回去。”

“然後呢？”譚淼虛心求教。

他想道，葉子墨肯定是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所以才把賭氣的葉父給氣着了吧。

“然後我就說好，沒問題，買房子的費用，加上這房子如果租出去、按此小區最高的租金來算四年該有多少，以及其他費用，加起來約莫得有多少，然後把銀行卡放在茶幾上，告訴他卡裏的錢夠付了。”葉子墨說完還微微一笑：“我估計他活了一輩子，也是第一次被人拍銀行卡吧。”

譚淼目瞪口呆。

他真是低估葉子墨了。

怪不得葉父被氣得摔杯子！

“不過……”葉子墨忽然話鋒一轉，斂去笑容，聲音也放低了：“我現在一無所有了。”

譚淼心一驚：“怎麽？”

葉子墨語氣沉重：“我本來打算拿來在畢業後生活創業的錢也都在裏面，肯定是不能回去拿的，所以……”

譚淼松了一口氣，還以為怎麽了，原來是這個。

他擡手攬住葉子墨的腰一收：“那有什麽？小事！”

譚淼豪氣萬丈道：“我養你！”

葉子墨微微勾了勾嘴角，譚淼的反應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不過……

他停下腳步，認真地看向對方：“我說真的，我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我也說真的。”譚淼回望他：“包養個你而已，小事，也就多一雙筷子的事嘛，我是誰？暫時還沒過氣主播诶！小看我是不？”

“我怕你養不起。”

“嗯……”譚淼思索了一下：“倒也是，所以我還有個條件。”

“嗯？”葉子墨挑眉。

譚淼的手在他腰上不安分地摸了兩下：“賣身還債吧。”

葉子墨挑眉：“聽起來好像不吃虧。”

而且還蠻賺的。

兩人相視一笑，擡手擊了個掌：“成交。”

曾經是談小喵直播間貢獻榜第一的氪金大佬leaf大神，一夕之間變成了一個窮光蛋，淪落到要被自己砸過錢的主播反過來包養。

大約也是直播界的奇聞了。

小區是回不去了，葉子墨便住回了宿舍。

臨近畢業，校園裏彌漫着分別的感傷，操場、食堂、校園門口，到處都是在拍照留念的學生和班級。

連霍年都有些傷春悲秋，晚上是不是就會回憶一下以前，念叨一下這幾年來對葉子墨的印象，還剖心剖腹地述說了一下自己對于他出櫃的震驚。

葉子墨愛答不理地聽着，壓根沒有禮尚往來地跟他推心置腹的意思。

霍年也不介意，在離校的最後幾天還想緬懷一下過去喚醒他的舍友情誼，不過被葉子墨打斷了。

“這麽想唠嗑，換個地方唠。”葉子墨慢悠悠地穿着衣服：“有個聚餐，去不去？我請客。”

霍年：“？”

葉子墨雲淡風輕道：“之前說過要跟你介紹一下我小男友的，忘了？”

霍年：“！”

他果斷穿好外套，拿好手機錢包：“走！”

地址定在市中心的一家餐館，葉子墨和霍年趕到的時候，譚淼一宿舍的人和夏淩玉已經到了。

葉子墨拉着譚淼走到霍年面前：“你見過的。”

霍年一個激靈：“是你？！”

譚淼笑眯眯：“對啊。”

霍年頓時了然。

怪不得葉子墨這個死潔癖居然肯讓別人用自己的杯子！原來如此！蓄謀已久啊！

霍年一臉恍然。

彼此簡單介紹過之後，大家都坐了下來，譚淼的舍友們有心，特意讓夏淩玉跟紀博延坐在一起，左手邊則是譚淼，免得她不自在。

不過看夏淩玉的表情和狀态，顯然很放松，對這樣的安排并不抵觸。

紀博延右邊的夏清還偷偷地碰了一下他的胳膊肘，向他比了一個“有戲”的手勢。

餐齊後，衆人稍微吃了點菜，便開了酒。

林燦第一個站起來舉起手中的杯子。

“敬我們即将逝去的校園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