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前奏（七）

明目張膽的耍花腔，這倒是頭一回。霍衍這不鳴則已的德行惹得江舊年頻頻側目，就連站在林亦斯旁邊的海維斯都驚得瞪圓了眼睛，仿佛眼前說出這番話的人是個不折手段的魔鬼似的。

“你以前不是最不屑耍嘴上功夫嗎？”江舊年的口氣随意的像是在聊今天吃了什麽，目光像鈎子似的欠在霍衍的臉上，像是恨不得能挖開霍衍的皮囊，看清裏面的真實面目，“今天怎麽一反常态？”

霍衍眼中迅速閃過一絲茫然，回顧以前他也發現自己是個寡言多做事的人，最近确實發現自己和以前不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內心作用，他總覺得這種改變是好的，是對自己有利的，不勉強自己更正回以前的腳步。

被江舊年明确指出來，他不能再自欺欺人，欺騙自己那種改變是好的。

面前像是有所争執的兩人，成功的讓海維斯和林亦斯淪為了背景板，背景板們沉默的看着面前兩人，大氣都不敢出，海維斯趁兩人相對無言的空擋捅了捅林亦斯，林亦斯低頭看她，只聽這位女護衛隊長近乎呢喃的說：“将軍确實和以前不一樣了，不止江翻譯發現了，我也發現了。”

一個人的變化是由內而外的，最開始發現的總是心思細膩與之熟悉的身邊人。霍衍開始變化的只是說話方式，接着是對人态度，因為他是領導階級的人，所以性格的轉變也會影響到他的對戰方式。

甚至會影響到他的飲食，思維及喜好等等。這些都是不能避免的。林亦斯旁觀他人改造過的實驗者時，就發現了這一問題。迄今為止，那些性格改造者對這些變化，還沒有有效的措施。

這些都應證了他的懷疑，霍衍确确實實被改過性格。

“将軍以前是什麽樣的？”林亦斯壓低着聲音問，垂着的眼皮子弧度優美的讓海維斯忘了所有的言語，只愣愣的看着他發呆。

“怎麽？”林亦斯瞧見海維斯的目光，下意識的擡手在臉上摸了一把，自覺今天形象完整，“海維斯隊長？”

“哦哦，”海維斯回過神來，偷偷摸摸的瞄了眼那邊又聊上的兩個人，這才轉回目光對林亦斯說：“将軍以前果斷剛毅，沉默寡言，對我們很寬容，做起事來手起刀落，如果非要形容的話，就有點像老書上記載的劊子手。”

林亦斯忍着笑，對海維斯的形容不敢恭維，劊子手是何等精準果斷，海維斯居然把霍衍和劊子手相比，不知道霍衍知道是什麽感受，他說：“那你覺得将軍現在好不好？”

海維斯的糾結表現在了臉上，看樣子像是林亦斯問了個讓她絞盡腦汁的問題，思忖了半天，海維斯期期艾艾的開了口，“如果非要我說的話，就現在好，多了點人氣，以前的将軍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林亦斯雙眸微彎，露了個淺笑，對海維斯的答案不做評價，但他的這個笑落在了不經意間轉過頭的霍衍眼裏，頓時激起了一系列的化學反應，霍衍只覺得心髒微熱，還有點心跳加速的趨勢。

他幾不可見的深呼吸了一口氣，企圖壓下心中的躁動，卻在看見林亦斯低頭和海維斯說話時，那如墨如畫的眉眼，徹底破了功。

霍衍想，這些年他見過的美人不說不計其數，怎麽也有千兒上萬了，千姿百态是男是女都有。可從來沒有一個人，能用一抹笑，一個低頭的眉眼就讓他心動的。

這種感覺其實并不好，尤其對霍衍這種自律性很強的人來說，這種信號堪稱是□□。他再次深呼吸了口氣，轉開了目光，不期然對上江舊年探究的目光，嗓子眼的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你對林秘書的關注過度了。”江舊年陳述了一個事實。他看着林亦斯，目光裏也不缺乏審視，看着看着忽然說：“皮相不是一個長久性的東西，內在才是最重要的。你看上誰我不插手，但你自己心裏得有數，得清楚對方是個什麽樣的人。”

江舊年的這番話說的有點過了，霍衍一言不發，他聽出了這番話背後的真正意義，這是一個摯友，一個對他好的摯友才會說的，這是一個聆聽者該說的話。

“我知道。”出于人道主義，霍衍禮貌性的應答下來，他想：披着漂亮皮相的林秘書，內在究竟藏着什麽樣的秘密，我也很想知道，更多的是我想撕開那層保護膜，讓他露出真正的自己。

“今天沒心情教你了，過兩天吧。”霍衍走過來對林亦斯說，目光掃過話痨起來意猶未盡的海維斯，“海維斯隊長，情緒似乎格外的高漲，要不你去過一遍S級訓練課題？”

海維斯臉上的意猶未盡瞬間轉化為驚恐不定，她看着霍衍，結結巴巴的說：“将軍，我我我……我覺得實戰更适合我，這種課題還是留給更需要的人吧。”

S級訓練課題是專門為霍衍這種精神力高深莫測的人準備的，像海維斯這種中等偏上的精神力通常不會沒事找虐的去嘗試。

“今天看在你最近沒惹事的份上，暫且放過你。”霍衍說：“林秘書，走了。”

被點到名的林亦斯愣了下，不明白霍衍喊他走是為了什麽，兩個人宿舍方向不一致，眼下也沒有要處理的公務，就算霍衍不教他機甲，也該是各自回宿舍，現在是什麽情況？

可目前霍衍還是他的上司，上司怎麽說，下屬就跟着怎麽做，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林亦斯跟着霍衍走了幾步才想起訓練室裏還有海維斯和江舊年，他偏頭看去，就看見江舊年和海維斯齊齊進了模拟室，看樣子是要對戰，林亦斯收回目光，心底盤算起霍衍的轉變。

他想的太出神，沒注意到前面的霍衍已經停了下來，甚至微微偏開了身子。

“你想上哪去？”從身後傳來的霍衍聲音，讓林亦斯幾不可見的顫了下，他急促的呼吸了下，連帶着眼睛猛眨了好幾下，纖長的睫毛亂顫，像是被驚到的蝴蝶。

“我不出聲喊你，你要到那邊去？”霍衍靠着艙壁，微微揚起下巴沖着盡頭的走道點了點，“想什麽呢？”

“沒什麽。”林亦斯張口就說，說完後微微低了下頭，讓劉海遮住了眉眼，随後恢複了情緒的再次擡頭，面上波瀾不驚，俨然變成了平日裏嚴謹的林秘書，“将軍，是有急需處理的文件嗎？”

霍衍唔了一聲，緩緩搖了搖頭，他指了指訓練室的方向，溫聲說：“我把你喊走，只是不希望你耽誤那兩個人發展感情，不是有什麽事要找你，現在你可以随便走了，記住，不要去打擾那兩個人。”

林亦斯：“……”

這不死心的媒婆精神是怎麽回事？就算被林谏動過手腳，也不至于有了這種愛好啊？！

“将軍，你可真執着。”林亦斯忍無可忍的丢下一句話，頭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霍衍扪心自問，他嘀嘀咕咕的說：“預估錯誤？真的像他說的那樣，江舊年和海維斯沒那方面的意思？可我明明看他們……難道他對海維斯産生了不該有的想法？”

這個猜測讓霍衍打心裏冒汗，冒着冒着霍衍的額頭就開始青筋亂跳，他想到自己剛才的心動，不禁一個頭兩個大，如果林秘書真的看上海維斯，他這又對……這算是怎麽回事呢？

林亦斯不知道霍衍的嘀咕，也不知道霍将軍繞來繞去把自己繞進了死巷裏，他回到宿舍裏，調出端腦，開始梳理霍衍的數據，所有的東西整理完，他盯着那份數據看了很久，修改了幾個數據後，在末尾添上自己的疑惑才發給林谏。

做完這些，林亦斯松了口氣，靠在椅子上。

他抿了抿唇，又像是想到了什麽緊張時候，不免覺得口幹舌燥，又舔了舔唇，林谏對霍衍動了什麽手腳？他想找林谏問個清楚，考慮到整艘軍艦都在獵刃的監控範圍內，林亦斯暫且放棄了這個想法。

北鬥星距離首都再遠，在全速前進的情況下，終于遙遙可望，林亦斯沒在軍艦上飄在外太空一個月過，所以對安全着落的渴望遠比其他人要強烈，雖然他的神色一如既往，但那時不時看向北鬥星閃過的渴望目光，還是被霍衍捕捉到。

霍衍對林亦斯的履歷稱得上倒背如流，自打霍将軍意識到自己波動的情緒，以及對林亦斯別樣的感情後，對林亦斯的履歷就産生了強烈的執念，在軍艦上一旦空閑了下來，總要調出來看上一看，好似這樣才能緩解他的情緒。

緩解他略帶焦躁，又攜雜着不知所措的情緒，這種複雜的情緒環繞霍将軍好一段時間，奈何霍将軍是個從來沒和愛情搭過邊的鋼鐵直男，內心深處對情啊愛的，都不太信服，是以對林秘書的別樣感情也沒往那方面猜想。

只當自己對林秘書産生了點同事之外，比如興趣類的知己感情，可憐的霍将軍不知道，一段愛情的起點往往是一方對一方有興趣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