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神—經—病—
一被拉進公寓,楚歌的腦海裏就立刻浮現出了以上三個字。
公寓是間好公寓,內部躍層,動靜分離,裝修豪華,品味極佳。
“怎麽樣,小歌,想起點什麽沒有?”牛帥帥一手夾着楚歌,一巴掌拍在牆上,“快看看,這可是咱倆一起精挑細選的,多帥啊。”
牆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真人照片。
當時楚歌離這張照片的距離只有不到五公分,對方淩厲睥睨的眼神仿佛要從照片中直射而出。
楚歌:“嘔……”
牛帥帥大驚,“怎麽了,還暈?還有哪裏難受?會不會摔成腦震蕩了?咱們趕緊再回醫院!”
楚歌:“不是……”
牛帥帥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是被惡心的。”楚歌虛弱道。
牛帥帥:“……”怎麽可以這樣說金主爸爸,明明就很帥!
楚歌扶住牆,頭暈目眩地咬牙切齒。
他這麽攻的人到底怎麽可能會是受啊草!
黑粉,一定是黑粉寫的。
幻覺,一定是幻覺。
夜空中回蕩着快樂的鬼叫。
景深面無表情地看着落地窗外跳出花樣的身影,腦子裏也像有人正在蹦極,一團漿糊。
他原以為這是本男男男狗血戀小說。
現在看起來,有點像玄幻小說了。
景深沉着冷靜,在外面熱情的揮手吆喝中毫不動搖,轉身回到電腦前,忽略桌面,直接打開網頁。
網頁上的封面還是那個封面。
摟着楚歌的男人沒長出一頭長發。
景深發現他陷入了一個怪圈。
一旦他想用自己的邏輯思考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時,作者都會出其不意地用自己的操作毒打他的智商。
辦公室的門又被敲響了,張小強探頭探腦,“景總,吃夜宵嗎?”
景深擡頭,向他招了招手,“你過來。”
張小強溜溜達達地走了過來,“景總您說。”
景深向窗外指了指,“去看看。”
張小強一頭霧水地走到落地窗前,往漆黑的夜空裏左右張望了一下,“景總,讓我看什麽?”
景深按着辦公桌回頭,目光冷凝,“你沒看到外面有人?”
張小強先是一愣,随即後背一涼,顫顫巍巍地扭回頭,一臉害怕道:“外、外面有人?”這可是六十六層高樓!
巨大的落地窗外,對面高聳的建築逼得很近,比天盛集團的大樓要高上幾層,燈火全熄,無人加班,靜谧得像一幅畫。
那個人不見了。
景深邁步走到落地窗前,仰頭望向對面的樓頂。
空無一人。
張小強見景深看得這麽專注,他又什麽都看不到,抖着牙齒道:“景、景總,我聽、聽說阿摩拉這棟樓建的時候打生樁,把人活、活埋在下面……”
“阿摩拉?”景深擰眉道。
張小強點頭,臉上五官越皺越緊,“景總,我好怕怕哦。”
景深:“我也很怕。”
張小強忽然就得到了安慰。
景深:“你再這麽說話,我怕我會忍不住想把你活埋了。”
張小強:“……”謝謝,以毒攻毒,已經不害怕了。
既然窗外現在一片平靜,景深也不再繼續去想剛剛看到的奇景。
這一天實在是漫長得有點過分了。
他太累了。
“備車,回家。”
巨大的莊園在市中心突兀地拔地而起,銅門打開,車輛駛入,鱗次栉比、錯落有序的歐式風情小白樓一棟接一棟地映入景深的眼簾。
景深:“……”他如果現在問司機這是哪,是不是顯得智商過于低下了?
草坪上,幾米高的大天使雕像高舉着長劍圍繞着噴泉,身穿制服的花匠深夜也正在修剪花枝,見車輛駛過過道,放下剪刀,深深地向車輛鞠了個九十度的躬。
景深:“……”在作者的設定裏,或許這不是民主社會?
滿肚子的疑惑和痛苦在下車後達到了頂峰。
一個身穿燕尾服滿頭銀發的老人筆直地站在門口,顫顫巍巍地向景深彎腰,“先生,您回來了。”
景深忙過去扶他,“不要這樣。”
管家一愣,随即又恢複了如常的臉色,“先生今天心情不錯。”
景深:恰恰相反,他的心情糟透了。
管家微微一笑,“好久沒有看到先生這麽開心了。”
景深:……………………
算了。
面前看上去年近花甲的老人八九成就是作者塞給他的‘管家’。
管家……
大莊園……
景深擡頭,一言難盡地看了一眼形狀複古的拱門。
他住在市中心不假,住的卻是本市富人區的頂級樓盤,整套房子全部智能化管理,管家他倒是有,智能AI管家,名叫kk。
“踏—踏—踏—”
小碎步的聲音從門內遠處傳來。
管家笑着回頭,“小妹知道先生回來,出來迎接先生了。”
景深;“……”他差點忘了,作者還給他塞了條叫‘小妹’的狗。
對于寵物,景深從來沒有興趣,他沒有多餘的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聊的消遣上。
一個雪白的團子闖入景深的視線。
它跑得太快,小爪子在大理石地面邊打滑邊奮力往前沖,在離景深一步之遙的時候,兩條短短的前腿及時在地面剎車,蓬松的毛一剎那揚了起來,竟然是一張笑臉。
一片雪白裏只有三個烏黑的點,兩顆亮晶晶的大黑眼珠,還有黑中泛粉的小鼻子,兩只腳在地面興奮地踱來踱去,随着腦袋的晃動,耳側編的兩個馬尾也跟着前後輕甩,狐貍嘴快活地往兩面上揚,吐出一點粉色的舌尖,對着景深邊笑邊哈氣。
景深:= =
管家低頭笑道:“小妹一直都沒什麽精神,看到先生回來了才這麽高興。”
鳳眼和小狗眼在璀璨的水晶吊燈下對視着。
小妹:“汪。”
景深慢慢蹲下身,小妹順勢擡起腿,很有分寸地把兩只前爪輕輕搭在景深手上。
肉墊軟軟的。
景深一言不發地抱起小妹往屋內走,不動聲色地悄悄摸了一下小妹耳側的雙馬尾,小妹毫不介意自己的秀發被人摸了,扭過臉張着嘴對他又笑着哈了一口氣。
景深嘴唇動了動,又緊緊地閉上了。
管家很自覺地引景深回了他的卧室,避免了景深找不到自己房間的尴尬。
婉拒了管家替他放洗澡水的好意,景深關上了卧室的門。
随着門鎖‘咔噠’一聲,景深低下頭與小妹四目相對,小妹很大方地又給了個不要錢的笑臉,“汪。”
細細的叫聲,烏黑發亮的眼睛,光澤漂亮的雙馬尾……
景深喉結滾了滾,緩緩道:“……小妹?”
小妹:“汪~汪~”
景深:“!!!”
他必須得承認這個作者在劇情設定上還是存在一點合理性的。
——就一點點。
一整天的離奇經歷讓景深心力交瘁,他直接躺倒在了誇張的歐式豪華大床上,內心很感謝作者沒有給他來幾個女傭,能讓他享受此刻來之不易的安寧。
身體躺下了,大腦卻無法停止思考。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不受控制地蹦入他的腦海。
他還有機會從這本書裏出去嗎?
如果以後只能生活在這本書裏,他該怎麽辦?
劇情能改變,但是到底能改變到什麽程度,他心裏也沒底。
大樓頂上那個忽然出現的‘蹦迪’狂人又是誰,他也捉摸不透。
問題太多了。
側臉忽地被輕輕舔了一下。
景深扭過臉,對上小妹漆黑溫潤的眼睛。
小妹還在對他笑,“汪。”
景深也終于露出了笑容,“好吧,先不想了,睡覺。”
說不定睡一覺,醒來就一切都恢複原樣了。
當然,小妹最好還是保留。
一覺醒來,小妹還在,這個世界也還在。
景深摸了摸熟睡中的小妹,起身去浴室洗澡換衣服。
浴室的裝修同樣富麗堂皇到了誇張的地步。
昨晚太累,景深穿着白天的衣服就睡了。
解開襯衣的紐扣,景深低頭望向自己的腹部。
腹肌勻稱,肌理光滑。
擡手輕輕摸了上去,觸感溫熱鮮活,這的确是他的身體,那種熟悉的感覺不會錯的。
和他的眉骨一樣,腰腹完全沒有了受傷的痕跡,也沒有手術留下的疤痕。
景深的手猛然頓住。
管家正慢條斯理地泡着咖啡,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急促的呼喚,“爸媽在哪?”
管家回頭,見景深衣冠不整的樣子,先是一愣,随即溫情脈脈地笑了一下,“先生想老爺太太了?”
景深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從心髒一直澎湃到了耳膜,他幹澀道:“嗯。”
管家:“馬上就是老爺太太的忌日了,到時我陪您一起去看看他們。”
心跳又慢慢恢複了平靜。
他在想什麽。
他竟然會幻想在這個荒唐的世界裏他會重新擁有家人。
失魂落魄的青年低着頭站在陽光下,臉上的神情仿佛是再一次失去了全世界。
管家心中輕輕嘆了一口氣,走到景深面前,輕聲道:“先生,別傷心,我和小妹會一直陪着您。”
眸光所及,銀白色的頭發梳得整齊又體面,老人臉上笑容溫柔,他的年紀已經很大,但仍固執地守着這個家,因為這個家裏,還有一個他放心不下的孩子。
景深慢慢低頭,将額頭輕輕抵在老人的肩膀上,他聞到了一股混合着牛奶和咖啡的甜甜味道。
“你是我的管家。”
“是的,先生。”
“你陪了我很久。”
“是的,先生,還會更久。”
“謝謝。”
管家又是一愣,擡手輕拍了拍景深的肩膀,“先生今天有點像您小時候。”
景深擡頭,面色已經恢複了平靜,“我小時候是什麽樣?”
天氣很好,管家拿着相冊與景深在花園裏翻看。
相冊裏面的正是景深——本人,不是‘景總’,就是景深他本人的照片。
甚至每一張照片他都記得是什麽時候什麽情境下拍攝的。
景深內心震驚的同時,再次産生了混亂。
他忽然想起張強說過的‘同人文’,難道他是穿進了一本他自己的‘同人文’裏?
這個景總和他也太像了。
照片一直往後翻到其中一張時,景深終于看到了一張他完全沒有印象的照片。
照片裏面是兩個小孩站在一起,一手捧着一個火箭的模型。
左邊高的這個小男孩正是他小時候的樣子,右邊這個比他矮了半個頭,面容雪白,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
“這是誰?”景深擰眉道。
管家湊近眯着眼看了一下,“這個,這是楚家少爺啊。”
景深:“……”等等,他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管家自顧自道:“您小時候和楚家少爺可要好了,楚家少爺長的好,您還說長大了要跟他結婚呢,可惜了,楚家少爺已經走失十幾年了……”
景深:“……”
管家繼續道:“現在領養的那位楚家少爺可真是遠不及這一位正牌的靈秀,也不知道這位楚家少爺現在流落到了哪裏。”
景深:“……”他什麽也不想知道,他現在就想知道他到底是得罪誰了,要寫這種東西來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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