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既然顧靜松人已經出現,剩下的劇情就好過了。
景深一手抱着小妹,一手給徐咨羽打電話,“小妹找到了。”
“好,我通知管家和工作人員,門口集合。”
“嗯。”
景深挂了電話,一旁的顧靜松微微笑了,“今天有人陪你一起?”
景深對這個疑似小妹白月光的顧靜松沒有任何好感,但也沒有惡感,作者創造出來蹭“白月光”梗熱度的角色,和他這個“追妻火葬場”一樣,大家都是作者的工具人。
景深冷淡道:“嗯。”擡腳邁步往墓園的出口走,他一動,小妹在他懷裏就不安分了,肚子鼓鼓,“叽叽叽”地對着顧靜松的方向叫。
景深低頭威嚴地看了小妹一眼,小妹烏溜溜的眼睛注意力全在顧靜松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抱着她的景深正處于不悅之中。
渣狗本色盡顯。
“交朋友了?”顧靜松跟了上來,對着小妹安撫一笑,小妹停止了亂動,眼珠還是離不開顧靜松。
景深無意與他多做交談,既然劇情設定裏他對顧靜松非常特別,那他對顧靜松就越要冷淡。
“嗯,是朋友。”
顧靜松沉默了一會兒,才笑了一下,“真好。”
墓園門口,徐咨羽和管家已經等着了,見景深抱着小妹從密林裏出來,神色都是一松。
景深身後的顧靜松走出來時,管家和徐咨羽同時發出了“咦”的一聲。
“顧醫生。”管家驚喜道。
顧靜松揚起溫和笑容,“老朱。”
景深腳步頓住,管家一直都沒有姓名。
他不是沒嘗試過搞清楚慈祥又和藹的管家到底姓甚名誰,可是無論他怎麽旁敲側擊,總是得不到答案。
管家歡喜地上前,顧靜松張開手臂和他擁抱,“胖了。”
“哈哈哈,是胖了一點。”管家上下打量顧靜松,“顧醫生你一點都沒變,還和十幾年前一樣又年輕又帥氣。”
“我老了,”顧靜松輕拍了拍老朱的肩膀,“胖了要當心三高。”
老朱笑呵呵地點頭,忽然覺得身側有點涼意,扭過望過去,發現自家先生正冷冷地盯着自己,看上去心情好像不太好。
呵,一個兩個……景深慢慢揉着小妹興奮的狗頭,內心已經把顧靜松這個人物從地圖上删得幹幹淨淨。
把小妹交給徐咨羽,景深選擇獨自去祭拜。
“抱好了。”景深對徐咨羽強調道,千萬別讓小妹落入他人之手。
徐咨羽領會精神,“放心,不會讓她再跑了。”
誰能想到身邊最靠譜的是一個精神病人呢?景深無奈地想。
“不用我陪你?”顧靜松輕聲道。
景深頭也不回道:“不用。”
墓園外樹蔭下,三人一狗坐在長椅上等景深出來。
管家坐在徐咨羽和顧靜松中間,給兩人做了個介紹。
“顧醫生,這是先生的朋友,徐咨羽先生。”
顧靜松隔着管家伸出了手,“你好,顧靜松。”
徐咨羽回握了一下,小妹趁機伸出前爪要往顧靜松那鑽,徐咨羽眉頭一皺,直接壓住了小妹的後背,讓她脫不開自己的懷抱。
“小妹看到前主人太高興了,”管家呵呵地笑出了聲,揉了揉小妹的雙馬尾,“是不是呀小妹?”
前主人?
原來是七區執行官送的寵物,那就很有可能是間諜了。
徐咨羽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懷裏被強制鎮壓的雪團子。
間諜狗。
管家和顧靜松聊了一會兒,問兩人餓不餓,雖然兩人都說不餓,管家還是起身去和司機一起出去給兩人買午飯。
“徐先生看着有點眼熟。”顧靜松主動道。
徐咨羽不動聲色地笑了一下,“我是演員。”
“怪不得,”顧靜松歉意地一笑,“我很少有時間關注影視圈,一時沒認出來。”
徐咨羽輕撫小妹的耳朵,緩緩道:“沒關系,我也很少關注精神病圈。”
顧靜松一愣,随即大笑出聲,“徐先生真幽默,怪不得能和景深成為朋友。”
“沒有幽默感就不能和他做朋友了?”
顧靜松的嘴角慢慢收了回去,“徐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
徐咨羽對他勾唇一笑,“我開玩笑的,顧醫生不會沒有幽默感吧?”
樹林裏蟬鳴大噪,日光如箭,從樹葉縫隙中穿插而過,将兩張風格迥異的英俊臉孔照得光彩異常,火花四濺。
顧靜松也笑了,“不是。”
管家提着精美的午餐回來的時候,只覺長椅上的氣氛好像凝固了一般,他聲音都不由放輕了,“顧醫生,徐先生?”
“辛苦了。”顧靜松率先起身,接過管家手裏的紙袋。
“附近正巧有榮錦記,我打包了幾個菜回來,不知道你們吃不吃得慣。”
“不會,我很想念地道的中餐。”顧靜松微笑道,把紙袋打開,從裏面掏出一雙竹筷遞給徐咨羽,“徐先生。”
徐咨羽低頭看了一眼,“景深不愛吃這家,太油膩。”
管家愣住,“是嗎?先生沒提過。”
“嗯,他不愛吃。”徐咨羽慢悠悠地撸狗,“等他出來,我陪他出去吃,我現在不餓。”
顧靜松伸出去的手慢慢收了回來。
管家笑眯眯道:“徐先生和先生感情真好。”
顧靜松目光一凝,挑起眼角望向管家。
管家似乎發現自己失言了,忙解釋道:“好朋友,好朋友。”
徐咨羽默默不語,淡定成佛。
到了下午時,景深從墓園裏出來了,臉色很平靜,徐咨羽注意觀察了他的眼睛也沒紅,“餓嗎?”
“還好。”雖然外表沒有什麽,景深的精神看上去還是疲憊了一些。
找小妹花了整整一上午的時間,又祭拜了父母,景深的精力的确有點透支了。
“回去吧。”徐咨羽提議道。
景深點頭,管家心疼地上前要去扶他,被景深擺了擺手拒絕了,“沒事。”
來時三人一狗,走時也是一樣,景深抱回小妹走在前面,徐咨羽跟在他身後,還是管家惦記着一旁孤零零的顧靜松,“顧醫生,一起走嗎?”
還沒等顧靜松回答,半個人探入車內的景深已經道:“不順路。”
人影毫無留戀地鑽入車內,顧靜松靜靜站着,對面色尴尬的管家溫和道:“我還要祭拜伯父伯母,你們先回去吧。”
管家點了點頭,景深和徐咨羽已經坐入了車內,他對顧靜松解釋般道:“先生交了新朋友,接在家裏住,不方便。”
顧靜松靜默微笑,一臉平靜的了然。
漆黑轎車絕塵而去,在空中留下幾聲隐約不舍的狗叫。
顧靜松看着車子一直消失在視線裏,才轉身又走回墓地。
車上,景深和徐咨羽同時打開了小說網頁。
網頁上的內容果然又變了,景深和顧靜松見面之後,卻是近鄉情怯,先行離開,顧靜松留下祭拜,之後上門拜訪,後面劇情沒有變化。
景深眉頭輕皺,麻煩,發生在楚歌和他自己身上,還有未出場的徐咨羽身上的劇情都好辦,因為他們是同盟。
像顧靜松、楚佩這種配角都屬于不受控的,很難去左右他們的行為。
顧靜松要來,他總不能提前和顧靜松說——你別來,我這兒不歡迎你。
雖然他的态度已經夠冷淡了。
懷裏的小妹哼哼唧唧地發出響聲,景深低頭看了她一眼,心中默默道:別做夢了,你已經不可能再回到他身邊了,你現在是我的小狗狗。
徐咨羽對景深的煩悶看在眼裏,下車後趁管家走開了,悄然對景深道:“要讓我出馬嗎?”
“你出馬?”
“我去攔住顧靜松,讓他晚上過不來。”
“你怎麽攔?”
徐咨羽擡起手,平淡地做了個手起刀落的姿勢。
景深:“……”
徐咨羽解釋道:“放心,只讓他過不來,不會把他怎麽樣。”
景深:“……用鷹之襲嗎?”
徐咨羽道:“鷹之襲是強身健體之用,當然是用綜合格鬥更好,我可以蒙面。”
景深挑眉點頭,邊點頭邊冷酷道:“不行。”
開玩笑,一個精神病人,一個精神科大夫,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徐咨羽沒有堅持,只是面露遺憾。
他一向對景深采取随波逐流的态度,景深覺得可行,他就幫忙,景深覺得不行,他也不會強硬地想去說服景深。
總體讓景深很滿意,是個很省心的精神病人。
顧靜松要來,景深攔不住,景深決定自己走,吃完午飯先态度嚴厲地教育了小妹一通,小妹一直飽受溺愛,從來沒見過自己的主人如此疾言厲色,蔫頭蔫腦地趴在地上‘嗚嗚’地叫,耳朵都耷拉下來了。
景深沒有沉迷‘美色’,依舊很堅決對小妹宣誓了主權。
“我不管你以前怎麽樣,從現在到以後,你都只會有我一個主人,明白了嗎?”
“嗚。”
“明白就‘嗚’兩聲。”
“嗚嗚嗚。”
“……很好,這是非常明白。”
教育完小妹後,景深安排管家去帶小妹出門做美容。
管家不解,“先生,家裏不是有美容室嗎?”
景深冷冷地看了小妹頭上的蝴蝶結一眼,“看膩了。”
小妹:“……嗚。”
徐咨羽要求留在景宅斷後,被景深也無情拒絕,他擔心萬一顧靜松來了,徐咨羽把顧靜松打了倒沒事,反正精神病打人不犯法,如果顧靜松把徐咨羽給忽悠走了,他之後就難辦了。
精神科醫師得找,不能找顧靜松這樣的劇情人物。
景深拉開車門,對徐咨羽開啓誘惑,“我帶你重溫一下血腥殺戮的感覺?”
徐咨羽:“……”
“先生,請問牛排你們要幾分熟?”
“我七分熟,他三分熟。”景深指了指對面的徐咨羽。
服務生記下,“好的先生,請您稍等。”
徐咨羽雙手抱臂,“這就是血腥殺戮的感覺?”
“三分熟,血腥,”景深提着刀叉對徐咨羽晃了晃,銀色刀刃在吊燈下一閃而過鋒芒,“殺戮。”
徐咨羽嘴角要翹不翹,終于還是沒忍住笑了。
這個笑容十分燦爛,光度堪比他們頂上璀璨的吊燈,甚至比那密密麻麻的水晶吊燈還要晃眼,笑意從他的眼角淌出,再蔓延到他的唇邊,來回滌蕩,款款溫情,他的笑容也并沒有驅散他與身俱來的憂郁,是冰尖上的陽光,轉瞬的美好。
景深默默低下頭,很可惜面前的人竟然是個精神病患者。
如果對方是個正常人,那……一定很能掙錢。
這張臉蛋和渾身的氣質,天生就該吃演員飯,而且必定紅得發紫,通殺娛樂圈。
兩人享用了一頓不錯的午餐,景深想回公司,又怕萬一作者來個狠的,直接讓顧靜松來公司找他,今天做的努力就又白費了。
“我們可以就去一個作者絕對無法安排顧靜松找來的地方。”徐咨羽道。
城郊東盛機場。
景深站在車前,面色無奈,甚至隐約覺得徐咨羽是不是故意在報複他。
“這裏原本是我們四區的訓練基地。”徐咨羽目光悠遠,遠處飛機正在噴氣起飛,迎面向風,轟鳴聲傳入耳膜,震動耳膜的同時似乎連胸膛裏的心跳都變得更快了。
西服下擺被四面八方來的熱風吹起,徐咨羽神情憂郁而專注,竟然還真有幾分他口中所說的執行長官的模樣。
“走吧,”景深拉開車門,決定給省心的精神病人一點獎勵,“帶你重溫飛行的感覺。”
這次景深沒有逗徐咨羽。
本市除了民用機場外,還有一個小型的私人機場,飛行要提前預訂,景深亮出身份,管理員直接放了行。
主駕駛必須要飛行駕照。
徐咨羽站在小型飛機前眉頭緊皺目光留戀,他當然有飛行駕照,別說飛機、戰鬥機、機甲他都是一級駕手,但這個演員徐咨羽沒有。
這就不是景深的鈔能力能解決的範疇了,管理員态度謙和,原則問題卻是不能讓步,可以飛,但必須由他們的飛行員帶飛。
“我有。”景深從手機裏調出電子駕照,回眸對徐咨羽晃了晃手機界面,微微笑了一下,笑容中隐含自信揶揄。
徐咨羽怔住了一瞬,随即也回了個微笑,“幸好。”
兩人脫下西服外套,在工作人員指導後,簽了字就上了飛機,戴上航空耳機、墨鏡,徐咨羽仿佛真的回到了他熟悉的世界。
“準備好了嗎?”
通訊裏傳來低沉的聲音,由麥克風裏傳來,沙沙的,在耳膜上輕輕撓了個癢。
“準備完畢,”徐咨羽肅聲道,“士兵,立即執行飛行任務。”
景深扭過臉情不自禁地竊笑了一下,為徐咨羽的正經。
飛機飛上了藍天,天氣很好,視野非常明晰,地面塔臺也誇贊:“今天很試合飛行。”
景深很早就拿了飛行駕照,那還是在他無憂無慮的學生時代,飛行、馬球、滑雪、擊劍、潛水、跳傘,他幾乎什麽都學了,他潛入過深海,也在天空中肆意飛行,直到那一個夏天,他從天堂落入地獄,從此只在商海浮沉,沒有一刻停歇。
“喂,”耳邊傳來徐咨羽略顯興奮的聲音,“我們現在跳下去,怎麽樣?”
景深微一勾唇,“瘋子。”
笑聲傳入耳中,透過墨鏡望見無窮的天翻滾的雲,內心的陰霾一點點被吹散。
就在此刻,他是自由的!作者也無法控制他!
飛行一直進行到傍晚,景深提出跳傘,被管理員堅決否定,當前的風向空氣濕度可見度都不足以支持他們這種臨時起意。
徐咨羽一旁安靜聽着景深不斷和管理員交涉,內心越發覺得景深很像先世界生長的一種果實,外殼堅硬,內心柔軟,嘴上說着‘瘋子’,卻比誰都認真地在努力去實現他随口一說的‘可能性’。
景深被管理員說服,放棄了跳傘,“算了,有機會再說。”
“好。”徐咨羽柔聲道,等上了車,徐咨羽興致勃勃道,“不如去阿摩拉的樓頂……”
景深擡手打斷,“不行。”
那是跳樓,跟跳傘完全是兩回事,精神病人才跑去跳樓。
為了不讓作者有空子可鑽,兩人開着車漫無目的地在城市中穿行,下午的飛行讓兩個人都心情不錯,此刻略顯枯燥的駕車也讓他們臉上不自覺地帶着愉悅表情。
“想聽音樂嗎?”徐咨羽忽然道。
景深一手扶着車窗,一手駕車,聞言瞥了他一眼,“你要唱歌?”可千萬別是什麽賣報歌之類的。
悠揚的口哨聲在車內響起。
景深先是要笑,之後笑容漸漸變得柔和下來。
徐咨羽的口哨吹得很好聽,帶着蒼涼、寂寞的音調,綿長又自在,景深的面前仿佛浮現出了一幅大漠畫卷,疲憊的旅人牽着他枯瘦的駱駝,在沙地中步步向前,彌足深陷、絕不回頭。
“很好聽。”景深認真道。
徐咨羽道:“先世界裏沒有樂器,”他扭頭望向景深,“但有音樂,就像希望一樣,永生在我們的胸懷。”
有那麽一個瞬間,景深幾乎産生了動搖。
是否真的有那樣一個保護着他們的先世界?那裏充滿了戰鬥與硝煙,無名的英雄守護着他們。
“還想聽嗎?”
“好……”
“我吹一首高興點的。”
“都可以。”
四二拍的曲調有節奏地在車內響起。
景深面無表情道:“停。”
徐咨語道:“不喜歡這首?”
景深:“不是,已經很高興了。”
試問哪個快三十歲的成年男性聽到《兩只老虎》會覺得不高興呢?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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