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要不是趙禮提起,沈随安差點忘了這一茬。
他媽媽跟舅舅是雙胞胎,外公外婆意外去世時兩人才剛成年。
那時候不少人覺得舅舅擔不起事,都等着楚家落敗之後撲上去撕咬。
楚舅舅辜負了他們的“期待”,剛開始确實吃了許多虧,後來磕磕絆絆的,不但讓楚家重新走上正軌,甚至發展得比之前更好。
媽媽過世後,他更是将全部的關愛傾注到沈随安身上,一有空就往沈家跑。
每次來都給沈随安帶不少東西,還願意花時間陪着玩,把沈随安寵的跟眼珠子似得,比沈父這個親爹還像親爹。
後來沈父再娶,楚舅舅擔心繼母為難外甥,背地裏花了不少力氣将自己的人塞進沈家,每次過來都會上上下下打點一番。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家裏傭人收了楚舅舅那麽多東西,可不得好好捧着他?
這次楚舅舅出去的時間有點長,足足三個月沒見人,商艦走的地方多,宇宙裏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有信號塔,最近一次聯系還是來顧家之前。
想到楚舅舅回來後雞飛狗跳的場景,沈随安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
“兄弟,節哀。”趙禮拍拍沈随安的肩膀,眼中的同情都快溢出來了。
沈随安還抱有一絲期待。
說不定事情沒那麽嚴重呢。
跟趙禮聊完,沈随安又跟幾個關系不錯的朋友寒暄幾句,拐去廚房刷臉拿了些小點心。
幫廚是個長相精神的小夥子,打包好遞給沈随安的時候還有些臉紅。
“切,肯定是給那幾個小崽子帶的,以前怎麽沒見着對我這麽上心?”沈耀辰站在露臺上,看着沈随安的背影,小聲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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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辰,你看什麽呢?”朋友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挑眉問道,再看過去的時候,懸浮車已經開走了。
“沒什麽,進去吧。”沈耀辰抿了抿唇,不好意思跟人說自己吃幾只幼崽兒的醋,随口敷衍過去。
***
坐在懸浮車上,沈随安單手托腮,窗外景色飛快倒退,他緩緩嘆了一口氣。
舅舅的殺傷力太強,他迫不及待想回去rua一rua幼崽兒壓壓驚。
今晚這番談話讓他跟沈耀辰之間的隔閡消失了許多,不過中間還隔着一個繼母,沈随安并不打算更進一步。
現在這樣井水不犯河水就挺好。
懸浮車停穩後,沈随安剛出去就被小黑豹和熊貓崽崽一左一右抱住腿。
小狐貍瘋狂搖尾巴,喉嚨裏還發出委屈巴巴的嘤嘤聲。
小白獅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下腳步,蹲坐在原地靜靜地看着沈随安。
單單看着這個人,心中的空缺就被填補上了,小白獅心情好,尾巴尖兒也一勾一勾的。
“沈少爺,你總算回來了!”老管家那表情仿佛看到了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聲音難掩激動與歡喜。
“這、這什麽情況?”沈随安看着幼崽們被淚水打濕的毛毛臉,有些錯愕。
他不就出去參加了個宴會,前後不到三小時,至于鬧得跟生離死別似得?
“你走之後這幾個小家夥不吃不喝守在門口等,我怎麽勸都沒用。”老管家抹了把臉,跟沈随安解釋他走後幼崽們的舉動。
聽完後,沈随安又好笑又心疼,蹲下來挨個摸摸頭。
熊貓崽崽順着杆子往上爬,擠進沈随安懷裏摟着他的脖子不撒爪。
沈随安怕它掉下去,連忙抱住。
老管家低頭看向小白獅,還有心思開玩笑,他壓低聲音道,“少爺,你不過去表現表現?”
小白獅:“......”
它又不是真的幼崽兒,要臉,謝謝。
進屋後,廚房機器人将熱好的飯菜端上桌,三小只哭太久,消耗了不少體力,這會兒饑腸辘辘,直接埋進碗裏吃得吧嗒吧嗒。
怕沈随安離開,他們吃一口就要擡頭看一眼,這依賴擔心的小模樣讓沈随安心酸酸軟軟的。
從前他總覺得自己像無根的浮萍,消失了都沒人知道。
現在卻因為這幾只幼崽兒有了羁絆和牽挂。
真好。
沈随安掏出光腦,打開聯系人頁面,舅舅的頭像還是灰色,他摸了摸鼻子。
舅舅生氣歸生氣,總不會揍他。
到時候好好勸勸就是了。
他收起光腦,歪頭看到吃完飯蹲坐在旁邊舔爪爪的小白獅,笑眯眯将手湊了過去。
小白獅不明所以,試探性幫他舔了舔。
沈随安将小白獅抱到懷裏,低頭深深地吸了一口,露出滿足的表情。
沒有什麽是吸一口毛絨絨不能解決的!
如果不行,就多吸幾口!
小白獅已經習慣了沈随安動不動揩油的行為,懶得掙紮,随他去了。
***
人就是這樣,經不起惦記。
幾天後一個上午,楚舅舅滿臉戾氣殺進顧家。
估計忙着趕路沒空拾掇自己,進屋時他風塵仆仆的,跟精致漂亮的沈随安完全是兩個極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裏來的悍匪。
老管家從監控屏幕裏看到這個絡腮胡大漢時差點開啓安保系統。
彼時沈随安正拿着逗貓棒跟小黑豹玩,聽到腳步聲下意識擡頭,看到許久未見的舅舅,又驚訝又歡喜,“舅舅,你不是在外星系嗎?怎麽回來了?”
楚舅舅上下打量一番,見沈随安面色紅潤,衣着光鮮,臉上還帶着笑,不像被虐待的模樣,提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随安,你老實跟舅舅說,是不是那個女人強迫你進顧家?舅舅給你做主!”
楚舅舅特別嚴肅,只要沈随安點頭,他非得讓算計自家寶貝外甥的雜碎後悔來到這個世上不可!
“沒有,是我自己要來的,跟他們沒關系。”沈随安連忙順毛,生怕楚舅舅一怒之下做什麽違法犯紀的事情。
“好端端的你跑到別人家來做什麽?”楚舅舅眉頭一擰,顯然不相信沈随安的話。
“舅舅你先坐。”沈随安給他倒了杯水。
楚舅舅拿着杯子也不着急喝,等着他的下文。
“有件事我沒好意思說,我很久之間就對顧元帥有好感,那時候他比較忙,我身體也不大好,壓根沒有交集。”這段話沈随安不知道說了多少遍,從剛開始的羞澀尴尬逐漸變成現在的輕車熟路。
次數多了,自己都快信以為真。
“現在在顧家住着,每天都能看到顧元帥,我真的很開心。”沈随安知道楚舅舅軟肋在哪裏,又補充了一句。
小白獅蹲坐在沙發扶手上,聽到這話,爪爪張開又收縮,尾巴也圈住jio jio,坐姿特別端正。
得虧有厚密的毛毛擋着,否則別人肯定能看到它通紅的臉和耳朵。
這不是沈随安第一次表白,可每次聽到,它都會不好意思。
楚舅舅觀察了一會兒,發現沈随安是認真的,心情特別複雜。
外甥如果是被逼無奈進顧家,他還能理直氣壯将人帶走,可現在——
誰能想到自己出去一趟,自家水靈靈的小白菜竟然撇開小細腿兒跑到豬圈裏窩着不走了?!
誰能想到!
他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憋出來一句話,“你實在喜歡顧北墨我也不攔着,可以在附近買套房子,沒名沒分住在別人家裏多不好?”
“先收拾東西跟我回家。”楚舅舅打算先把小白菜抱回地裏再做打算,“算了,那些東西不要也罷,缺什麽我再給你買。”
說着,他抓住沈随安的胳膊就準備走。
三小只立刻慌了,這時也顧不上對楚舅舅的恐懼,連忙從沙發後面沖出來。
熊貓崽崽和小黑豹一左一右抱住沈随安的腿,小狐貍擋住路,着急地直叫喚。
小白獅焦躁地甩了甩尾巴,也忍不住追了上去。
老管家為難極了,他不停往門口看。
楚舅舅剛進屋時他就給顧父和顧母發消息,兩人這會兒已經在路上,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趕回來。
楚舅舅瞅着這三小只,眉頭擰得死緊。
這什麽情況?
要不是沈随安不能生,幼崽兒們種類又不同,年紀還差不多,看這架勢他還以為自己多了三個外甥孫。
“他們是顧家收養的孩子,都是烈士遺孤。”沈随安小聲解釋,然後将胳膊從楚舅舅手裏抽出來,蹲下身安撫幾只幼崽兒,“滾滾你們別哭了,我不走,聽話。”
“簡直無賴!”楚舅舅氣笑了。
顧家也太不要臉了,竟然挾幼崽以令他外甥!
沈随安一個頭兩個大,他剛想解釋,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老管家擦了擦汗,舒了一口氣。
顧父大步流星走了進來,顧母跟在他後面,看到楚舅舅,他們急忙上前打招呼,“楚先生你好,不知道你今天上門,多有怠慢,實在不好意思。”
楚舅舅哼了一聲,臉還板着。
按理來說楚家從商,顧家從軍,他來往各個星際做生意時,除了自家安保,還要仰仗守衛安全的士兵,楚舅舅對顧父應該特別恭敬才是。
可現在為了自家寶貝外甥,楚舅舅一步都不肯退,生怕沈随安這不争不搶的性子對上顧家人會吃虧。
“顧先生,我也不客套了,開門見山吧。”楚舅舅沒心思虛與委蛇,“這事是我外甥不對,別說結婚,哪怕訂婚,他上門都行,可現在沒名沒分住在顧家,要是外面傳些什麽閑言碎語,對顧家影響也不好不是?”
“您說得有道理,我們剛開始也擔心随安一時沖動,将來要是後悔會被人指摘,這才沒有對外聲張。”顧父将姿态放的特別低,“現在住了也有段時間,只要随安同意,我們随時可以發聲明宣告他是北墨的未婚夫。”
“以後随安要是不想繼續留在顧家,我們也願意以幹兒子的名義幫忙籌辦婚禮,保證不會影響他的名聲。”
楚舅舅沒想到顧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氣消散大半。
說實話,如果顧北墨沒出事,這确實是一門好親事。
顧家家風清正,從來沒有別的大家族那些污糟事,顧父和顧母為人爽利,也不難相處。
顧北墨更是人中龍鳳,年紀輕輕就當上帝國元帥,足見其實力,而且長得不錯,品行也沒話說,是個很好的結婚人選。
沈随安跟其他人在一起,剛開始就算再喜歡,可隔段時間病一下,誰吃得消?
次數多了肯定會不耐煩,外面要是再有人勾搭,難保不會偷吃。
跟顧北墨在一起完全沒有這個擔憂。
但前提是顧北墨沒出事。
現在人昏迷着,大概率一輩子都得躺在床上。
楚家如今就剩他們兩個人,說是相依為命也不為過,沈随安才二十歲出頭,楚舅舅怎麽舍得寶貝外甥為顧北墨守一輩子?
“舅舅,伯父伯父還有老管家他們對我特別好,我真的很想留在這裏。”沈随安認真地看着楚舅舅,“比在沈家開心多了。”
聽到最後一句,楚舅舅心瞬間軟了。
他倒是想把沈随安帶在身邊照顧,可一來沈随安身體不好,無法承受空間遷躍,二來星際航行并非一帆風順,有很多未知的風險,他不能保證每次都能化險為夷。
自己死就死了,再把外甥搭進去,楚家就真的完了。
最後只能把沈随安留在沈家,有沈父在,傭人不敢不盡心照顧。
可沈父整一個工作狂,繼母又有自己的兒子,怎麽可能對沈随安盡心盡力?
想到外甥這麽多年孤單地在沈家長大,他又愧疚又心疼,再說不出硬氣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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