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9.0
昏黃天空下,屍橫遍野,大雨滂沱,拔掉身上倒刺的雕翎,紅色身影踉踉跄跄的尋什麽,殘缺的屍體裏東掀西扒,都是熟悉面孔。
但那人神色空洞,這不是他想要的。
城外死氣環繞,樹木枯黃,身影烏青的手指微顫,在一支戟下挖了好久,忽然擡頭,
“找什麽?是丢了什麽?”
不耐趕走自己身上停駐的黑鴉,狂挖不停,
手骨挖斷幾根,還沒找到就被血水填平了,身影呆呆站着,任山雨砸在身上,砸出個個血窟窿,自己在雨中漸漸消失。
“唔……鐵騎虎衛…主公…快走!”
西窗圓月照在床邊,李紀驚醒,猛地坐起,前心鈍痛,李紀抓住前襟,胸前大起大浮,身冒冷汗,手腳冰涼。
手邊陣陣溫熱傳來,李紀回過神,腿壓在他身上的人呼吸平緩,是呂布規律的呼嚕聲将他從噩夢裏挖出來。
“主公”
李紀知道呂布睡熟,埋在半長發裏的臉看不清表情,松了前襟,修長的手指尖點上呂布毫無防備的眉眼,帶繭子的指節蹭過,被呂布呷着嘴拍開,隐隐有醒來的跡象。
“……”
躺回去,臉對着呂布,剛蓋上被子,一條胳膊橫過來,熟練無比。李紀僵硬的将自己手臂也搭在呂布身上,微微用力,兩人間隙漸無。
呂布腦袋側過來,呼聲大作,李紀不知道自己着什麽魔,腰身筆直,将呂布攏在懷裏,摸着他腰側橫豎的疤痕,心裏千回百轉,李紀幹脆閉眼不想。
但不出意外,他失眠了,所以當圓月挂到正中央,發出波段光輝時,他眼睜睜看自己接觸到圈狀白光,變回一匹狼。
一匹…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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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TF?!
面前呂布瞬間放大了一倍,硬邦邦的大腿差點把他壓死。
“卧槽”
前後爪并用,将自己解救出來。跳到地上,一時沖動,口吐人言,李紀都懵了,帶着一臉原來變狼也能說人話的恍然大悟,磕磕絆絆往外走。
銀光灑落,營帳外如鋪白綢,李紀跳到軍帳頂,望着圓餅,眼中落寞一閃而過,耳朵動了動,李紀低頭,呂布抱臂站在帳前。
“都說狼喜嚎月,為何某家從沒聽你叫過?”
“我不是狼,自然談不上嚎月。”
李紀搖搖頭,神色還有些懷念望着洛陽城的方向,洛陽自是洛陽,只是,不是他所熟知的洛陽,連街道都陌生無比。
“我生于後世大唐開元三十二年,十七入了天策,來這裏之前,是無忌營一名普通校尉。”
“盡誅宵小天策義,雖回不去那片盛世,但既入策府,這一生便忠于大唐…不過現在看來,這大唐又不僅限于大唐。”
灰狼言語中的失落,以堅定熟攆的語調說來,在寂靜的軍營裏增添幾分思念的意味。
這聲音仿佛從天邊飄來,月和狼重疊一起,只能看到李紀的黑影。呂布伸手,卻抓了個空,遂而握拳。
“你來自後世,自然知道侯爺是怎麽死的吧?”
灰狼回看呂布,見他一臉平靜,有些意外,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不過徒增煩惱,舉步為難。”
“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認我為主?”
呂布聲音不大,呼出白氣一會就散了,
“若我沒理解錯,你們茍利國家自然忠信為本,我應該是你們最不齒的那種。”
知道呂布所想,李紀心微沉,冷聲道,
“主公何意?”
呂布難得心情複雜,胸中郁郁,
“侯爺深知自己斤兩,你不說我也能猜的差不多。跟我這樣的主公,不會有好下場。。”
“……”
李紀踱到帳檐,深邃眼瞳撞進自己身影,呂布自知失言,但話已脫口,只能默默不言。
徒留風聲瑟瑟,
“接着我”
看呂布擡頭一臉吃驚,李紀嘴角上翹,一躍而下,在呂布懷中驅散寒冷,狼眸反着綠光,
“下雪了,請主公回帳。”
呂布這才發現,銀光下雪片輕輕飄落,地上已是白了一層,腳旁微濕。
再看灰狼,已徑自鑽回帳了,自己手上還沾了兩根狼毛。
“李子川,你這家夥。”
呂布笑罵着,掀帳進去,準備逮狼,灰狼東奔西跑,呂布就追,帳內噼裏啪啦的,屏風盔甲掉了一地,聲音将前帳打盹兒的親衛驚醒。
“主公,發生何事,可用小的幫忙?”
聽到帳外詢問,帳裏忽然靜了,緊接着親衛聽到裏面傳來呂布低沉的嗓音,
“用不着,今夜有雪,吩咐火頭軍煮些姜湯發給值夜軍士,去去寒氣。”
親衛聽了又感動又慚愧,眼眶微紅,弓身抱拳,
“是,小的立刻去辦。”
親衛走後,李紀跳到床上,盯着呂布又想伸來的手,嘆氣。
“主公,我是人。”
“侯爺知道。”
呂布長胳膊一摟,将李紀從頭到尾搓了個遍,連哔——都難逃一劫。
“主公!”
聽見李紀惱羞成怒的喊聲,呂布大笑,不過下一刻他就笑不出了,
帳中紅光閃耀,
變回來的李紀反應太快,将他壓在床上,雙手舉過頭頂,帶着一股冷風咬住呂布脖頸,又疼又癢,這姿勢手上力氣使不出,還沒等呂布上腿,李紀就松口了。
“主公曾問末将是否斷袖,末将現在的回答依舊一樣。”
“末将不是龍陽斷袖。”
燭燈下李紀斂眉,理直氣壯。
呂布摸着脖子青紫那塊怔怔,上面還殘留着李紀的溫度,卻怎麽也厭惡不起來。
猜測般喃喃,
“聽陳老頭講,精怪需吸□□陽才能在人間行走,子川莫非需要侯爺陽氣?”
“……”
很近距離,呂布清楚見李紀對他翻了個大大白眼。
第二天點卯拔軍,離城十裏,帝率衆臣相迎,又大擺筵席,下午就讓劊子手将董卓李儒這對臭名昭著的主仆拉出去淩遲處死,皆大歡喜。
至于董卓手下二十多萬西涼軍,衆諸侯都劃分開了,等李紀和張遼趕去接手,就剩幾千老弱殘兵,張遼氣紅了臉,非拉着李紀找那些人算賬。
“文遠,先等等。”
李紀從一士兵旁邊路過,忽然頓住,又退了回來,
“你,擡起頭來。”
張遼正納悶,一看擡頭那人,三绺須髯溫文爾雅,耷拉着眼皮,一看就充滿書卷氣息,哪裏是普通士兵。
李紀眯眼,似乎想到什麽,
“且報上名來。”
那人弓身施禮,頗為從容,
“老小兒賈羽見過将軍。”
李紀圍着他走了兩圈,目光炯炯,
“賈羽?先生應名賈诩才對。”
一下被識破,賈诩有些驚訝,索性不做僞裝,雙手攏袖,滿臉好奇,
“将軍何知在下名姓?”
“先生以奇招聞名,李某雖是軍旅卻也知曉一二,慢待之處,請先生見諒。”
李紀說着向賈诩行禮,張遼雖不明白,見李紀向他使眼色,便也随着拜下。
“沒想到僞裝多日竟還是被看出破綻,可惜将軍了。”
賈诩短嘆一聲,李紀聽了眉宇微皺,這話說的,抓着你怎麽就可惜我了?
“先生何意?”
李紀冷下臉,賈诩怪笑兩聲,仿佛能從李紀眼中看到什麽,聲音幽然,
“連破李儒之計的是不是呂布,将軍以為天下不知?”
“呂布為人将軍應比文和清楚,為何将軍還要執迷于此?”
李紀好言相勸,
“先生所言差矣,主公他善待下屬,秉性忠厚,武力超群,若得先生相助…”
“不可取不可取,此子難成大事,只得白費氣力。”
李紀還沒說完,就被賈诩打斷,搖頭擺手的,張遼在旁邊怒瞪,李紀右手按劍,
“先生莫不是忘了此時還在李某手中?既不得必殺之理,先生沒有想過?”
“這”
賈诩這才難住,看看李紀樣子不做假,左右想來,只得閉上眼等挨李紀那一刀。
李紀眼神微深,半抽劍身,過了半晌卻又把劍按回去,嘴唇微抿,讓身後軍卒閃出一條路來。
“先生走吧。”
賈诩睜眼,沒有刀劍相抵,走的這般輕易?
“将軍為何放我?”
看李紀已經轉過身的背影,疑惑不解,李紀無奈聲音傳來,
“只要先生答應李某,若以後真有用着先生之處,請先生定要幫忙…先生自徑去吧。”
一個要求如此低的承諾換一條活命,世上哪有這樣傻的買賣?
若在別人身上或許會當做笑話,但輪到自己,賈诩有些動容,只朝李紀一拜,匆匆去了。
不出李紀所料,衆家諸侯都否認領走那本屬于呂布軍的人馬,倒是有幾家諸侯也替呂布不平。
白馬将軍公孫瓒就是其中之一,聊到投機,還将李紀張遼請回帳擺酒以待。
等回并州營,卻聽軍卒報,呂布和一個侍衛打起來了,看熱鬧的裏三層外三層,既有并州軍的也有別家人,吵鬧加油,不嫌事大。
李紀走進仔細一看,喲,那侍衛也使槍,三探九折,身影靈活,好不英氣,一時間竟與呂布打個平手。
看貂蟬在旁邊甚是着急,李紀忙問原由,卻是貂蟬馬步紮不穩,被那侍衛扶住,讓呂布看見,硬說貂蟬被欺負,找那侍衛打架。
主公這性情怎和孩童似的。
李紀聽了,點點頭,連忙舉|槍進圈拉架,槍身一挑槍尖大戟,兵器一分,兩人這才跳出圈外。
“子川,你讓開,那厮不知死活,竟來侯爺營中欺人,侯爺非要他腦袋!”
這邊呂布還要打,那邊侍衛也火了,
“你這莽漢怎得聽不懂人話,在下只是幫那小兄弟一把,怎就欺人了?”
“哼,好個伶俐齒,侯爺今日教你做人。”
眼看又要打,李紀攔在呂布前面,低聲勸了句主公,輕輕飄進耳朵裏,呂布舉起的戟就砍不下去了。
杵着戟,呼了口白氣,聽李紀在他耳邊低語兩句,方才明白原由。
瞬間覺得不好意思,抱拳施禮,
“前番誤會是為兄不查,為兄魯莽,兄弟莫怪。你武藝不錯,我并州軍歡迎你随時來做客。”
侍衛聽了也連忙回禮。
“侯爺當不得如此,是在下失禮在先又怎怪侯爺。”
又和李紀見禮,侍衛吃驚,問可是虎牢飛将?
李紀莞爾,問他名姓,侍衛曰姓趙名雲字子龍,常山人氏。
衆人進帳,分賓主落座,上酒宴,
“還未請教小兄弟名姓。”
趙雲看着貂蟬耳尖微紅,欲言又止,
貂蟬笑笑,男子裝扮只顯得柔弱些,此刻舉杯相對,“我叫貂三,是李将軍新招親衛,謝趙大哥相扶之恩。”
聲音幹脆利索,倒沒了女兒家的姿态,李紀大汗,該不會又是雪陽将軍那種女漢子類型吧,都怪婁青。。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空城可愛的8瓶營養液,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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