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赴宴
三日後的趙府忽的便熱鬧了起來。
倒不是說往日裏并不熱鬧,只是通常府裏的人總是圍繞着紹黎轉悠,家裏本就人少,因此趙煜衡不在的時候,這熱鬧當中,便多了幾分孤寂。
今日趙煜衡自然是在的,他正當着紹黎的面在清點禮單。一想到這些聽着就很值錢的東西會像流水一樣被送出去,紹黎便一陣心疼,同時也清晰的認識到了,趙煜衡此人究竟多有錢。
他甚至想着要不不去算了,赴個婚宴還要拿這麽多東西出來,着實有些虧。
要是趙煜衡知曉他還有這份心思,不知道會不會為他的勤儉持家感到些許欣慰。當然,紹黎也就是想想,畢竟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趙煜衡清點禮單的空隙裏,擡頭看了眼在一旁進食的紹黎,順手替他抹掉了嘴角的碎屑,打趣道:“怎麽,心疼了?”
這人是會讀心術不成?
趙煜衡仿佛又猜到他在想什麽了,笑着解釋說:“你臉上可惜的表情還可以再明顯一點。”
紹黎把最後一口糕點扔進嘴裏,摸了摸自己的臉,喃喃道:“有這麽明顯嗎?”
總是這麽輕易被看穿,以後的日子會不會太危險了。紹黎十分認真的在杞人憂天,為今後的長遠發展做考慮。
趙煜衡肯定的點點頭,“明面上怎麽說也是你的娘家,既然決定去了,該有的禮數便不能丢。我可不想邵琦那厮挑三揀四,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平白污了我們阿黎還有咱兒子的耳朵。”
邵琦就是他那個據說關系不咋樣的便宜弟弟。
“呸,什麽你兒子,他才多大你就知道是兒子了。”邵黎回嘴回得順溜,說完方才覺得這話聽上去怪怪的。他怎麽就如此自然的跟趙煜衡讨論起孩子的性別來了,這才多久,莫非他已經接受了男人能生孩子這個神奇的設定了嗎?
“好好好,是我錯了。”趙煜衡很快糾正了這個說法,“只要是阿黎生的,是男是女我都喜歡。”
邵黎沉默了一下,雖然聽上去是件應該高興的事情,但他完全高興不起來。
他轉過臉去,心想管他什麽性別,我才不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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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婚宴的這一天,長長的車隊從趙府門口出發,走過三條街,才到了國公府門口。
看着走了好大一圈路,其實兩家後門對着後門,最多只隔了一條街,只是這條路上後來出過命案,連打更的都不願意往這走。加上兩家關系不大好,愈發顯得冷清了,就連府裏的下人從後門出來倒泔水的時候都要互相翻個白眼,反正是誰也瞧不起誰。
邵家的爵位還是老爺子在世的時候掙來的,說起來,邵黎是嫡長孫,這爵位最後應當是要落到他頭上的,不過他那個偏心的老爹一向不喜歡這個兒子,等老爺子一走,邵黎進了趙家的門,就給邵琦請封了世子,可以說偏心偏的十分到位了。
原來的邵黎并不在意這個,而如今的邵黎……已經是自顧不暇了,哪裏管得了這無關緊要的糟心事呢。
趙煜衡扶着邵黎下了車,他們這浩浩蕩蕩的架勢早就引起了別人的注意。站在門口迎接賓客的新郎官,看到邵黎的時候臉色一僵,皮笑肉不笑的打了聲招呼,“許久不見,兄長可還安好?”
邵黎心想不能丢了夫君的臉面,于是露出自認十分得體的微笑,道:“阿衡平日裏無微不至,我自然是安好的。”
這位便宜弟弟也不知從哪裏瞧出了他的得意,笑得更假了,“那就好,這樣父親也能夠安心了。”
正在這時,負責接收禮品的小厮極沒有眼色地朗聲唱道:“大公子攜夫君賀喜,送玉如意一對,蘇織錦緞十匹……”
趙煜衡拟的禮單有多長邵黎是知道的,小厮足足唱了小半盞茶的時間才算完。
他們夫夫二人可謂賺足了眼球,就好像身上寫着四個鑲金大字——財大氣粗。
原本邵黎還覺得白送那麽多東西吃了虧,但這會兒看着邵琦風雲變幻的臉色,他突然覺得這份禮送得十分值當。
這可能就是有錢人的快樂吧。
邵琦最見不得他這幅嘚瑟的樣子,可誰叫今日是他娶妻的日子,而且大庭廣衆的,在場達官顯貴也不少,不能顯得自己這個世子沒有氣度,只能咬着牙笑道:“兄長請,趙當家的請。”
看着他那副咬牙切齒的模樣,紹黎內心唏噓,看來他和這位弟弟矛盾着實不小。
趙煜衡略一點頭,便攬着紹黎進門了。不想剛進院門,便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橫眉冷目,很不客氣的張口道:“你來做什麽?我們這裏不歡迎你!”
“蓉清,不得對兄長無禮。”
留着胡須的中年男人從後面走過來,不輕不重的呵斥了一句。
“賢婿勿怪,小女年歲小,不懂事,若有沖撞之處,還望海涵。”
紹黎左看看右看看,一個也不認識,于是明智的選擇閉嘴,讓趙煜衡在前面頂着。
果然,趙煜衡熟練的揣着假笑,回道:“蓉清姑娘性子一向活潑,等将來找了婆家,有人管教,想必就能收斂些了。”
邵蓉清今年都十八了還未出閣,京中也不曾聽說過有哪家夫人來探口風,皆因她出了名脾氣差,驕縱無禮的名聲,不比紹黎這條曾經的京都瘋狗好多少。
趙煜衡這話,明裏暗裏的在說她欠管教,沒人要,偏偏現任的這位國公爺只能點頭稱是,可把那位大小姐氣壞了。
“爹——”
邵蓉清拖長了聲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趙煜衡可清楚得很,他這位老丈人最重面子,縱使心裏憋屈,也不會叫女兒繼續無理取鬧,畢竟已經有紹黎這個教訓在前,再不約束一二,大家真要覺得他邵家沒有家教了。
果然,邵國公冷冷瞥了女兒一眼,沉聲道:“蓉清,回自己的席位上去。”
邵蓉清還是怕她爹的,瞪了紹黎一眼後不情不願的走了。紹黎全程莫名其妙,神游天外,只清楚了一點——他在這個家裏,真的很不受待見。
“賢婿入座吧。”
“國公爺請。”
外人瞧着二人父慈子孝,客客氣氣,比紹黎這個親兒子還像父子,殊不知邵國公正心中納悶呢。
送請帖的時候本就是表面功夫走個過場,憑兩家的關系,以及同紹黎幾乎不存在的父子情分,他壓根沒想過兩人會來赴宴。
因此詐然見到二人到場,他不僅沒有覺得漲了臉面,反而泛起了嘀咕,就怕是紹黎帶着人來砸場子的。
父子兄弟做到這個份上,還能兢兢業業,平心靜氣的在人前演着戲,也當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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