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起風

如此折騰了一番之後,沒有趙煜衡在的日子似乎也顯得不那麽難熬了。

回想起來自己要死要活的樣子,邵黎深覺羞恥,心道果然是一孕傻三年,他怎麽能這麽矯情呢?想一出是一出的。

從船隊出發那天到如今已有一月,小崽子一天天大了起來,邵黎腦子裏那團亂麻也開始逐漸明了。

如果說之前的記憶是瞬間湧進來的碎片,那麽現在就是一個慢慢拼湊的過程。在這個拼湊的過程裏,邵黎從看戲的局外人視角漸漸成為了臺上的主角,或心酸,或喜悅,所有情緒都變得真實起來。

然而二十年冗長的記憶,不是他一時半刻就能全盤接受的,尤其趙煜衡的存在感是那麽強烈,他所有的苦樂喜悲,好像都系在了這個人身上。

于是,小芳就發現她家少君開始變得不大正常了。

可能今天還笑得跟朵花兒似的,過兩天就羞惱得罵罵咧咧要給她家少爺紮小人。

但小芳知道,少君他還是盼着少爺回來的。雖然嘴上說的都不是什麽好話,但每日總要問一問她:“今天是什麽日子了?”

得到答案後便算算離歸期大約還有多久。

再有便是趙煜衡每隔幾日寄回來的書信,紹黎每一封都來回看過無數次了,卻不見泛黃起皺,被整整齊齊疊在一起,放進了他的小金庫裏。

說起書信,趙煜衡似乎已經近十天沒往家中寄過了,這也是紹黎近幾日心情不大好的緣由。

“少君,起風了,進屋去吧,一會兒該下雨了。”

小芳這話說得準,紹黎回屋坐了沒多久,一場春雨便如期而至。

外頭黑雲蓋頂,陰沉沉的一片,随後一道驚雷落下,吓得小芳打了一個哆嗦。

“怕打雷?”紹黎露出一絲調侃的笑,安撫性的摸着自己的肚子。他笑小芳膽小,自己卻也莫名有些心悸,不是害怕,而是一種山雨欲來的惴惴不安。

小芳也是要面子的,紅着臉反駁道:“才沒有,是這雷打的太突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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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黎沒再接着笑她的膽小,想起已經太久沒收到趙煜衡滿紙放浪之語的家書了,眉間不由得染上了幾絲愁緒,“也不知江南如今是個什麽風景……”

他這廂正想着趙煜衡,殊不知他心心念念,應該遠在千裏之外的趙煜衡已經在京都城外了,只不過狀況不太好。

“趙大公子,真是好本事好謀劃啊。”說話的是一個身形魁梧的大漢,面相有幾分兇悍,幹的正是江湖上刀口舔血的買賣。

趙煜衡雙手被反剪在身後,捆的那叫一個結結實實。他身邊圍了一圈匪徒,臉上卻波瀾不驚,揚了揚眉,謙虛道:“不敢,在下區區一介商戶,怎麽比得上馮幫主縱橫水上的威名。”

馮義嗤笑一聲,“威名?我再怎麽厲害,在你們這幫朝廷走狗眼裏不還是一個水匪頭子嗎?”

這馮義正是與他素有嫌隙的漕幫幫主,當年趁着皇位空懸,朝中無人更無暇顧及其他之時,帶人占了連通南北的運河,至如今已經控制運河水運二十年有餘了。旁人若想走水運,必得先支付漕幫一筆豐厚的過路費。

“這才多久啊,南北各地的商戶就一個個喊着要老子走人了!”

“馮幫主此言差矣。”趙煜衡不卑不亢慢裏斯條的說,“這運河本該是利國利民之用,馮幫主機緣巧合占了去,若能好好管理惠及周遭百姓,自然是好事一樁。可馮幫主卻借過路費為由,壓榨南來北往的商戶,我等不堪重負,只是自保之舉罷了。”

“呸!”馮義冷笑,“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趙家是給皇帝做事的。”

趙煜衡坦然承認,“所以我才向馮幫主您提出招安,如今邊境安定,朝廷沒有了外患,自然要來解決內憂。招降是雙贏之舉,難道馮幫主非得等官兵來了厮殺一番才肯妥協嗎?”

他說的也算誠懇的肺腑之言,然而馮義還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去,也不想聽這些冠冕堂皇的話。

再則,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匪徒,即便道上的人說他講義氣的不在少數,但想也知道他一個匪徒接觸的都會是些什麽人。

因此,馮義大手一揮,惡狠狠道:“那便厮殺一番!老子縱橫水上這麽多年,名聲也不是白來的。寧可刀下死,也絕不向官府低頭!”

趙煜衡嘆氣,此等莽夫,眼中竟只看得到錢財和所謂的什麽江湖名聲。

“順便說一句。”馮義嘴角扯出一道殘忍的笑意,“我已往你趙大公子府中遞了信,你撺掇這麽多人出來逼老子就範,我這段時間損失了多少錢財,就全從你趙大公子手裏讨回來好了。”

趙煜衡心裏“咯噔”一下,眯着眼沉聲道:“你做了什麽?”

“沒什麽,我聽說趙大公子成親時京都城轟動一時,我很好奇是怎樣的美人入了趙大公子的眼,所以去請人來船上做個客,順便,把趙公子的欠下的債還一還。”

他這番舉動可謂徹底惹惱了趙煜衡,眼底暗藏的兇光不輸混跡江湖的馮義,“你最好別動他,他若是掉了根毫毛……”

“如何?”馮義大笑,“你現如今已是我的階下囚,還能一刀砍死我不成?”

趙煜衡心中冷笑,倒不無這個可能。

……

“少君!少爺來信了!”

小芳從門房那裏取了信,一路飛奔過來,瞧着比邵黎還要興奮。

邵黎咳了兩聲,故作淡定,一只手卻早早伸出去把信接了過來,還要嫌棄道:“先把氣喘勻了。”

小芳“嘿嘿”一笑,撓頭說:“我這不是替少君您高興嘛,再說,難道不是您日日叫我去門房問的?”

邵黎無從辯駁,睨了這小丫頭一眼,低頭拆信。

看到信封的那一刻他便有些疑惑了,趙煜衡往日總會鄭重的用紅燭淌下的蠟封口,紙上染一層不知名的花香,說是讓他感受一下江南的春景。

可這封信就是普普通通的黃紙。

邵黎懷着不詳的預感把信拆開,掃了兩眼心便重重沉了下去。

小芳看着他霎時凝重起來的臉色,忐忑道:“怎……怎麽了?”

邵黎扶着腰費力的站起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小芳,你拿着信去忠義侯府請侯爺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咱這是個小甜餅,而且蠢作者腦子不夠使,看上去正經的劇情不一定有邏輯,都是為感情線服務,給小可愛們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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