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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年那會兒,整個國家改革開放才五年,農村更沒啥娛樂活動。一年一度的廟會,是農村人翹首盼望的事。
廟會在秋季舉行,忙碌了一個春夏的農村人賣了糧,手裏有了餘錢,也樂意帶着全家人樂呵樂呵。一貫寵孩子的林建軍也是如此,一大早一家人簡單的吃了早飯,他推出家裏那輛大金鹿的自行車。
林若峰看到車子就趴了過去,小手攥着黑色的把手,躍躍欲試。林建軍打下車撐,把他拉到一邊。
“爸,讓我騎一下吧。”
“不行,你這麽小可別摔了。”
“爸,求你了。”
“還想不想去趕會了?”
林海峰立時萎了,崔荷抱着女兒斜坐在後座上,海峰坐在前面的橫梁上,一家四口往鎮上趕去。半路他們遇到了村長一家,隔着大老遠,李桂香就與崔荷打招呼。
“大妹子,你們也去趕會?”
“帶孩子們去看看。”
若梅乖乖坐在媽媽腿上,一個眼神都沒給坐在車梁上,沖她傻笑的趙文瑞。餘光看到他滿臉失落和不解,她心裏有些快意。她和趙文瑞稱得上青梅竹馬了,前世她萬萬沒想到,當初求婚時山盟海誓,流産時指天發誓照顧她一輩子的男人,最後竟然為了小三對她動粗。
“小強這麽乖巧,你怎麽就容不下他呢?梅子,咱們認識這麽多年,我真沒想到,你會是這種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柳柳忍着母子分離,把孩子送到咱們家,你就是這麽對他的?”
這就是趙文瑞的原話,相識多年竟然因為小三的幾句話質問她,不聽她的解釋還出手動粗。雖然是小三陷害,但自己理虧還動手的趙文瑞,實在是不折不扣的渣男,同時也是傷她最深的人。如今時過境遷,曾經滿腔的愛意早已化為複仇的怒火。
她低下頭握緊雙拳,感覺到後背媽媽的溫度,她的心情稍微放松。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現在她可以從頭再來!
“那天的事也怪不得誰,大妹子還是去跟老人家認個錯……”
怎麽說到這茬了,從回憶中清醒過來,若梅搖着媽媽的袖子,“媽,大堂哥會打我,咱們不去奶奶家。”
前面的海峰也鬧騰,“媽,我也不去,等我能打過大堂哥了再去!”
李桂香好不尴尬,坐在前面的趙文瑞也嚷嚷起來,“爸爸,林海濤就是愛打人。小梅子那麽小,肯定會被他欺負的。”
趙學泉瞪了兒子一眼,扭頭朝媳婦說着,“當着孩子亂說什麽呢,建軍別忘心裏去,文瑞媽就是心直口快,人倒是沒什麽壞心。不過林嬸那邊,母子哪有隔夜仇?”
“都是街坊鄰居的,這麽點事我怎麽會往心裏去。村長和嫂子說的是實話,我只是怕娘看到我不高興,咱們做兒子的只求娘高高興興,哪天娘消氣叫我了,我一準過去!”
若梅知道父親說的是真心話,她也沒求兩家徹底不往來,畢竟住在一個村裏,低頭不見擡頭見的。不過她也知道奶奶那性子,可不是一般的倔強,爸爸雖然看着好說話,但真惹惱了他,那可就難辦了。不過村長這一家,李桂香和李桂花可是親姐妹,以後可真得好好注意。
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沒一會也到了會場。出了剛才的事,即使趙文瑞一再嚷嚷跟若梅海峰一起玩,兩家子還是分開了。
兄妹倆一人拿着一塊大米糖,一家四口走進了會場。此時剛剛九點,路邊草葉子上的晨露還沒有完全蒸發,但會場裏已經是人流熙熙攘攘。林建軍抱着閨女,崔荷牽着兒子,一家人在人流中穿梭。
買了一對石膏雕刻的小獅子,四人走進了馬戲大棚所在的地方。蒙古包似得棚子外面,有人在表演雜耍,有人表演馬戲。
“妞妞想看什麽?”
看着這些粗糙的表演,若梅有些沒精神。這次來趕會,她主要想出來轉轉,找找什麽适合家裏的營生。
“哥哥看什麽,我就看什麽。”
林海峰早就忍不住了,“我要看猴子和老虎,妹妹那個可好玩了。”
若梅齊全海峰一票,順利成章的全家去看馬戲。買票入場坐好,沒一會馬戲就開演了。若梅前世雖然看過世界各國的表演,可重生後家裏只有一臺收音機,坐下來慢慢看着,漸漸覺得也有點意思。正要進入狀态,旁邊一個小男孩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看起來和哥哥差不多大的年紀,穿着一身海軍裝,皮膚白白的小分頭梳得一絲不茍,一看就是家境富裕的孩子。此刻他手裏捧着一個透明塑料水壺,水壺裏面不是常見的涼白開,而是白白的牛奶。
牛奶!若梅腦中靈光乍現,她們村所在的縣直屬于京城,比起其他地方還是先進許多的。而這個時候,縣城裏應該已經有人開始給孩子訂牛奶了。而且養牛也是比較接近務農的一種,父母應該比較容易接受。
“爸爸,我也要喝那個。”
“是奶粉啊,等會看完馬戲,爸爸去給妞妞買。”
“那個看起來好粘稠,好像不是奶粉!”
他們的座位離小男孩的不遠,小男孩聽到有人讨論,好奇的轉過頭來,大大的眼睛盯着若梅。若梅這才看清他的容貌,唇紅齒白,一身藍白相間的海軍裝,像極了電視裏的童星。
“小哥哥,你喝的什麽?”
小男孩張口,用标準的普通話脆生生的回道,“爸爸給我買的鮮牛奶。”
若梅沖爸爸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抱着小男孩的男人扭過頭來,眼中露出驚訝,“林建軍!”
“李明舉,還真是你,怎麽回來了?”
“前陣子不是遷墳麽,父親讓我回來辦這事。好些年沒見了,這是你家孩子,都這麽大了?浩辰,來叫叔叔。”
“這是我兒子海峰,今年五歲。女兒妞妞,大名若梅,今年剛三歲。海峰若梅,向李叔叔問個好。”
精致的小男孩乖乖的叫了聲叔叔,若梅和哥哥也照做了。李明舉趁機遞給他們一人一瓶鮮奶,崔荷連忙拒絕。
“孩子喜歡就拿去喝。”
崔荷也不好再推辭,拿出一塊大米糖遞給李浩辰。
若梅插上吸管,喝了一口遞給爸媽,“爸媽也喝!”
“你家孩子可真懂事。”
夫妻倆扛不住女兒堅決,接過來抿了一口。可別說,這鮮牛奶還真比奶粉味道好,不好意思的看了下對面的李明舉。
“明舉,這鮮牛奶多少錢一瓶?”
“這東西不算很貴,也就兩塊來錢吧,來的時候孩子奶奶要給帶上的。”
李明舉說得輕松,林建軍和崔荷心裏很驚訝,今年麥子才漲價,一斤也就三毛錢。他們家四口人分了八畝地,一年到頭也就落個千把塊錢啊。這麽小一瓶牛奶,竟然要兩塊多。
“明舉,這,多少錢我們還是給你吧。都是妞妞不懂事,這東西實在是太貴了。“
“我和建軍從小就認識,嫂子還跟我客氣什麽。這也是我娘給帶上的,要是讓她知道給林叔的孫子收錢,那還不得跟我生氣!”
若梅心中納悶着,前世沒聽爸爸說這位李叔叔啊。她耐下性子聽着大人說話,沒一會就全明白了。這位李叔叔來頭還真不小,他的父親是抗戰時期的老戰士,爺爺當年是他的司令員。
大伯和父親是生在城裏的,尤其是父親,和同齡的李明舉一起長大的。只是六七十年代那會兒,爺爺為了響應國家的號召,争做社會主義一塊磚,農村需要農村搬。告別老首長,拖家帶口回了鄉下老家。
初見面時還有些生疏,沒過一會兩人已經熟練的聊起來。這幾日教孩子算數,漸漸從走出陰影的李父,看到兒時摯友,終于徹底抛去了陰霾。而三四歲時城裏的日子,也漸漸在他腦海中複蘇。
若梅拉着哥哥,和新認識的李浩辰說着話,心思則是注意着大人們說的話。原來爸爸還有這麽一段過往,前世她從來沒聽說過。這樣一來,勸服父母的把握又大了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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