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羞辱 我只缺一個洗腳婢

楚毅大概了解了蘇錦瑤當年的病情,但有關心疾的事還是知之甚少。

他抽空又去了歸元山,想看看蘇錦瑤近日身體如何,舊疾有沒有複發。

蘇錦瑤在房中聽說他來了,秀眉緊蹙:“他怎麽這麽閑?”

秋蘭背着蘇錦瑤将她當年的脈案偷偷給了楚毅,這會有些心虛,也不敢幫他說話,只問:“那大小姐見不見?奴婢去給楚将軍回話。”

蘇錦瑤不耐地放下手裏的書:“回了話又有什麽用?他哪次肯走了?”

每次都是不拖到最後不肯離開,哪怕她不見他,他也要在山上耗着。今天去新種下的枇杷林看看,明天去道觀前院轉轉,連阿黃都對他熟悉了,見着他非但不叫,還對他搖尾巴。

蘇錦瑤心煩得很,道:“讓他進來吧,我跟他說清楚。”

其實她這兩個月早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但楚毅就是不肯放手,隔三差五就來。

不知道的還以為大楚上下一個女人都沒有,這才讓他對七年前的舊人念念不忘。

秋蘭應諾,去外面叫了楚毅,說是大小姐請他進去,有話要跟他說。

楚毅不用想也知道蘇錦瑤要說些什麽,無非是跟以前一樣,勸他離開,讓他回京不要再來。

他知道蘇錦瑤的性子,越是反駁她越會不高興,所以每次都只是默默聽着,不吭聲,下次繼續來就是了。

果然,一進門,蘇錦瑤就道:“将軍想必已經知道我要說什麽了。”

楚毅低着頭,跟以往一樣不出聲。

蘇錦瑤道:“我不知将軍為何如此固執,非要重續一段已經斷了七年的前緣。但有件事還望将軍知曉,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成親,我這輩子……就沒打算要嫁人。你與其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不如趁早另覓良緣。”

她這兩個月說過許多拒絕的話,但這幾句還是頭一次說。

楚毅不禁皺眉,擡頭道:“為何?”

他以為蘇錦瑤拒絕他只是因為不再喜歡他了,只要他堅持,能讓她回心轉意,她就還會願意與自己在一起。

但她此時卻說……她根本不願嫁人?

聽上去就像是對男女之情心灰意冷,所以才對他不為所動。

蘇錦瑤笑了笑,聲音懶散,又帶着幾分冷意:“因為我信不過男人。你們男人……是這天下最不可信的東西。”

這話無異于印證了楚毅的猜想,他胸口一陣鈍痛,像是被人用錘子狠狠地砸了一下。

蘇錦瑤後面在說什麽他都沒大聽清了,連自己是怎麽離開她房間的都不記得,直到秋蘭喚了他好幾聲,他這才緩緩擡起頭來。

“将軍準備下山了嗎?我……”

秋蘭的話說到一半,被他可怖的神情吓住,後半句硬是咽了回去。

只見楚毅面色青白,雙目赤紅,似乎是在強忍着什麽情緒,又難以克制,臉上神情因此有些扭曲。

秋蘭吓得倒退半步,顫聲道:“将軍,你怎麽了?”

楚毅垂在身側的手緊握着,骨節泛白,問:“大小姐她……她這些年,身邊可曾有過別人?”

說話時聲音低沉沙啞,和此時的臉色一樣可怕。

秋蘭聽到這話卻忘了方才的懼怕,登時惱了。

“将軍這話是什麽意思?京城那些人胡言亂語也就罷了,難不成你也這麽想嗎?若是如此,那你何必隔三差五地上山來找我們小姐?”

她心下氣急,張了張嘴似還有很多話想說,但又顧忌着身份,怕說多了真把楚毅惹惱了,反而連累了他們小姐,只得硬生生忍了下來。

這些日子雖然蘇錦瑤一直拒絕着楚毅,但秋蘭覺得這位楚将軍人不壞,對小姐又真心實意,明面上雖然不敢忤逆蘇錦瑤,暗地裏還是給他行了不少方便。

誰知如今卻換來他的懷疑和猜忌?

秋蘭只覺得自己瞎了眼,氣的轉身就往回走。

楚毅這時總算回神,一把抓住她。

“什麽胡言亂語?小姐剛才跟我說……說他信不過男人,所以我才問這麽一句。”

若不是別的什麽男人讓她受過情傷,她為何會這麽說?

秋蘭正準備掙開他,聞言動作一頓。

“你是因為這個才問的?”

“不然呢?”

秋蘭明白過來怎麽回事,面色尴尬。

“我以為……你和京城那些人一樣,什麽流言蜚語都當真的聽,覺得我們小姐在這道觀裏……”

後面的話太難聽,秋蘭沒有說出口。

但楚毅不是傻子,一聽就明白了。

蘇錦瑤聰慧又貌美,愛慕過她的人不知凡幾。

那些求而不得的,那些心懷嫉妒的,在她出事後都恨不能踩上一腳,什麽難聽的話都能編排出來。

楚毅知道蘇錦瑤的為人,自然是不會這麽想。他只是以為在他離開之後,還有別人曾出現在蘇錦瑤身邊,得到過她的真情。

那一刻嫉妒在心中野草般瘋長,他恨不能把那男人找出來,五馬分屍挫骨揚灰。

但從秋蘭的反應來看,似乎是他想錯了?

“小姐這些年……始終一個人?”

秋蘭點頭:“當然,我日日陪在小姐身邊,還能不知道嗎?”

“那……她剛才為什麽那樣說?”

秋蘭想了想,道:“或許……和老爺有關吧?或者說是跟夫人有關?”

“夫人?”

楚毅不解。

秋蘭将魏氏喚做魏夫人,直稱夫人的話便是秦氏。

但秦氏在蘇錦瑤十二歲那年就已經過世了,那時蘇錦瑤尚未議親,身邊并沒有什麽男人,她又怎麽會因為秦氏而說出這番話呢?

秋蘭道:“兩個月前,大人剛進京的時候,老爺不是曾在你之前來過山上,想将大小姐請回去嗎?”

“那時候大小姐跟老爺吵了幾句,我聽她說起夫人的死,似乎心有怨念。老爺竟也不敢反駁,似乎真是有所虧欠似的。”

“可當初夫人過世的時候,老夫人是親自來看過的,若真有什麽問題,按理說瞞不過去才是。”

那時秋蘭雖然還未來京城,不在蘇錦瑤身邊,但秦氏過世時秦老夫人哀痛至極,親自來京城送了自己的女兒一程。

以老夫人的精明以及她對秦氏的愛護,秦氏若真死于非命,她不該察覺不出來。

楚毅眉頭緊皺,仔細回想秦氏過世時的情景,卻也沒想出什麽問題。

當初秦氏死前其實就已經病了很久了,請了多少大夫都說救不回來。

蘇常安那時也确實想盡辦法想要救治,把京城的大夫都請遍了不說,連京城外能打聽到的名醫也都請了,可最終還是沒能留住秦氏。

秦氏在病榻上煎熬了将近一年,終究還是離世了,大小姐為此難過了很久。

楚毅那時已經時常跟在蘇錦瑤身邊了,對此是知道的,但他并未聽蘇錦瑤說過秦氏的死和蘇常安有關。

他心中不解,卻又莫名地松了口氣,為蘇錦瑤身邊并未出現過別的男人。

他知道自己的私心,也清楚自己對蘇錦瑤一直有些瘋狂的念頭,但他不敢表露出來,更不敢在蘇錦瑤面前袒露。

剛才在秋蘭面前失态已是不妥,楚毅怕再露出馬腳,不敢在山上多待,少見的天色未暗就離開了。

他早早回了京城,讓人去查蘇家的往事,尤其是秦氏的死,試圖尋找出蛛絲馬跡。

可是他身邊的人都是從大楚帶來的,雖然如今梁京已經成了楚京,全權交到了他們手裏,但他們對這裏依然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

旁的什麽他或許很快就能查出來,但關于梁國舊臣那些家族秘辛,想要立刻查清卻不太容易。

下人打探許久,得出的也不過是些他早知道的事,并未查出秦氏的死有任何異狀。

楚毅一時打探不出來,只能讓下人繼續去查,自己則還跟以前一樣,抽空就去歸元山。

蘇錦瑤上次見他很早就離開了,還以為終于說通了,他不會再來。誰知這剛過了多久?他卻再次出現在了山上。

蘇錦瑤耐心告罄,将人叫了進來。

“我說了我不會嫁給你,你聽不懂嗎?”

楚毅垂眸,語氣恭敬:“阿吉只求留在小姐身邊繼續做個家奴。”

又是這句,同樣的話蘇錦瑤這兩個多月已經不知聽了多少回。

她知道他心裏在打什麽算盤,也知道像以往那般一味拒絕沒有用,于是笑了一聲,道:“我如今不缺家奴,只缺一個洗腳婢。”

一旁的秋蘭打了個冷顫,看了一眼楚毅,生怕他不堪忍受羞辱,惱羞成怒。

誰知楚毅卻只是起身去打了盆水來,跪在蘇錦瑤腳邊,脫下了她的絲履。

眼見着羅襪也要被脫掉,秋蘭趕忙阻止。

“将軍,小姐是開玩笑的,還是我來吧。”

蘇錦瑤方才也怔了一下,沒想到楚毅真的會給她洗腳。但她很快便嗤笑一聲,眸光跟聲音一樣冷:“讓他洗。”

秋蘭動作一僵,擡頭看向她:“小姐……”

她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楚毅卻已動作輕柔地将蘇錦瑤的羅襪除去,将那一雙玉足捧在了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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