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失态62.7% 阿吉一輩子都記得,永……

楚毅不過是去辦了些事, 回來便聽說蘇家塞了幾個下人過來。

他皺眉對蘇錦瑤道:“大小姐若不喜歡,我想辦法讓蘇家自己把這幾人帶回去。”

蘇錦瑤彼時正在練字,聞言頭也不擡地道:“不必, 留着挺好。”

楚毅看出她心裏已經有了打算, 也想幫忙,道:“小姐若是想對付蘇家, 其實不必自己出手,我來就可以了。”

蘇家在朝中根本沒什麽地位, 楚煊讓蘇常安留在原職不過是剛進京時還不了解情況, 看在他是蘇錦瑤父親的份上, 沒降他的職位罷了。

但這個官職本就可有可無, 他若想把他撤掉,随時都可以。

想除掉蘇家就更簡單了, 随便找個什麽由頭處置了就行。

唯一的問題就是蘇家是蘇錦瑤的本家,蘇家若是獲罪,蘇錦瑤也就成了罪臣之女, 難免受到牽連。

但只要楚毅提前向楚煊讨個封賞,把她的爵位落實了, 想把她摘出來也就不是什麽難事。

畢竟蘇家七年前就已經把蘇錦瑤趕出家門, 這是衆所周知的事。

到時候讓楚煊找個借口把蘇家貶為庶民, 趕出京城, 蘇錦瑤就是自由身了。

如此一來, 她成親時就不用從蘇家出門, 楚毅也不用對着蘇常安和魏氏喊岳父岳母。

蘇錦瑤輕笑一聲:“這也未免太便宜他們了。”

蘇常安與魏氏通.奸, 還害了她娘一條性命,到頭來卻只是貶為庶民,就可以帶着妻兒離開?

哪有這麽好的事!

楚毅心裏本有更狠厲的法子, 不過是礙于她畢竟是蘇常安的親生女兒,所以沒說罷了。

見她似乎對蘇常安已毫無留戀之情,他試探着說道:“貶為庶民只是為了不連累小姐,不然若是死罪或流放,不好讓小姐脫身。”

“但只要他們離開京城……是死是活,其實就沒什麽人在意了。”

如今戰亂也不過剛平息半年而已,一些偏僻山路上難免有二三劫匪。萬一蘇家“不幸”遇到了,那只能說他們倒黴。誰還會為他們抱不平,追究他們真正的死因?

大小姐若覺得他們實在礙眼,或是擔心他們回頭仗着長輩的身份找她麻煩,那楚毅很樂意幫她處理掉他們,永絕後患。

蘇錦瑤聽了卻仍舊只是輕笑:“死?那也太簡單了。”

人橫豎都是一死,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無論歡喜還是悲傷,喜悅還是痛苦,全都沒有了。

死只是一個短暫的過程,對有些人而言甚至是一種解脫,蘇錦瑤一點都不覺得這是對于蘇家的懲罰。

楚毅低聲詢問:“那小姐有何打算?”

蘇錦瑤停筆,想起蘇家送來的那幾個下人,笑了笑:“我自有安排,你不用管了。”

楚毅幫不上忙,也不敢擅自插手她的事,只好點了點頭。

“那小姐若有什麽用得上我的就跟我說。”

蘇錦瑤應了聲“好”,提筆繼續練字。

…………………………

京城因為蘇錦瑤與長寧郡主的那場馬球熱鬧了好幾天,很多人都盼着蘇錦瑤能再次與長寧對上,想看看兩人會擦出什麽火花。

但那天的比試結束之後,蘇錦瑤就回了茗芳苑,除了送秦老夫人離京那天,就再也沒出過門。

長寧郡主也少見的很久沒有出宮,安靜乖巧的簡直不像是從前那個隔三差五便打馬游街的人了。

兩位主角都不登場,這讓等着看熱鬧的人頗感無聊,聚在茗芳苑前的人群漸漸也散去了,只有少數特別閑得無聊的,還時不時三五結伴過來看看。

這日幾個閑漢正在街角嗑着瓜子唠嗑,忽見一輛馬車從茗芳苑中駛了出來,登時眼睛都直了。

“出來了出來了!蘇大小姐出來了!”

一個正對着這個方向的男人呸的一聲把嘴裏瓜子殼吐掉,指着這邊道。

衆人紛紛轉頭看去,見出來的果然是蘇錦瑤的馬車。

那馬車停在茗芳苑門前,蘇錦瑤被人扶着登了上去,轉眼便消失在車中,再看不見。

車上,秋蘭把蘇錦瑤的鬥篷疊好放在一旁,吩咐車夫:“東裕街。”

車夫應諾,吆喝一聲趕着馬車往東裕街走去。

東裕街離茗芳苑稍有些遠,馬車走了好一陣兒才到。

蘇錦瑤下車後進了一家鋪子,在裏面待了小半個時辰才出來,又去了旁邊另一家。

如此走到第五家的時候,楚毅辦完差回來了,直奔這裏來找她。

他在街上看了一眼,見蘇錦瑤的馬車停在一家金鋪前,擡腳便往那裏走去。

走到金鋪門口時,一個女子皺着眉頭從裏面走了出來,嘴裏還在嘟囔着:“晦氣!”

她說話時還看着鋪子裏面,沒注意到前面的人。

楚毅有意避讓,但她走得匆忙,提起裙擺時胳膊還是不小心撞了楚毅一下,這才趕忙擡頭。

看清眼前是誰,那女子一愣,肩膀瞬間繃緊。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道歉,卻又想起身後那雙眼睛和眼前這人身份,最終不服氣地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哼了一聲便要擡腳離開。

楚毅也懶得理會,往蘇錦瑤身邊走去。

還未靠近,就聽蘇錦瑤對那已經邁出店門的女子道:“站住。”

女子腳步一頓,身形也跟着一僵,但片刻後還是硬撐着氣勢轉過身來,氣沖沖地道:“幹什麽?”

蘇錦瑤站在光影裏,朱唇輕啓:“道歉。”

“……什麽?”

那女子愣了一下。

“康夫人撞了人,都不知道道歉嗎?”

蘇錦瑤道。

這女子正是吏部尚書康劍熙的兒媳周氏,吏部侍郎的女兒周姵妍。

周姵妍相貌出衆,才學也很不錯,原本應該是萬裏挑一的才女,備受追捧才是。

可偏偏京城出了個蘇錦瑤,樣樣比她出挑,她不管怎麽努力,都難以壓過其風采。

若他們之中但凡有一個人性格溫和一些,遇事退讓一些,說不定都能成為惺惺相惜的手帕交。

可兩人偏又都是自幼嬌生慣養,争強好勝的性子,誰也不肯讓誰,自然是打小就不對付。

所以當年蘇錦瑤被趕出京城後,周姵妍是最開心的,在她離京時還曾專門到城門口去等着,對着她的馬車冷嘲熱諷說了許多難聽話。

她本以為出了那樣的事,蘇錦瑤這輩子都不可能翻身了,注定要老死在歸元山上。

誰知如今改天換地,當年把她壓的喘不過氣的人,竟然又回來了!

周姵妍與蘇錦瑤不說是死仇,也是絕不可能和解的關系。

她知道就算自己現在一改往日的态度去奉承她,以她的性子也絕不會給她什麽好臉色,所以并未像其他前朝舊臣的女眷一樣上趕着去巴結她,而是刻意避開,免得撞見之後鬧出什麽不愉快。

蘇錦瑤如今身份看似低微,卻是宮裏的娘娘們見了都要給幾分面子的,她不好跟她硬碰硬。

更何況……何況當年,她還曾羞辱過楚毅。

周姵妍因此一直躲着這兩人走,只要蘇錦瑤出門,她就盡量待在家裏。若是實在想上街,也提前打聽好蘇錦瑤在哪兒,不和她往一處去。

近來蘇錦瑤一直沒出門,她這才松懈了些。誰想到今兒個她卻忽然出來了,還來了東裕街,正和她碰上。

周姵妍身邊的下人怕她和蘇錦瑤吵起來,勸她換一家店。她雖然不願意,但最終還是忍氣吞聲地離開了。

可她心裏到底是不高興,出門時便看了蘇錦瑤幾眼,嘴裏嘟嘟囔囔地說着晦氣。

誰知就這麽一分心,竟和來找蘇錦瑤的楚毅撞上了!

她見蘇錦瑤要自己道歉,心裏本就窩着的火氣被挑了上來,不甘就這樣順着她的話去做,梗着脖子道:“楚将軍都沒說什麽,你憑什麽讓我道歉?”

說完還小聲嘀咕了一句:“你們又沒成親。”

這還沒成楚夫人呢,就如此嚣張,以後真成了楚夫人還得了?

蘇錦瑤沒回她這句,只是迎着光向前走了幾步,聲音清冷:“讓你道歉,沒聽見嗎?”

說話時疊放在身前的手動了動。

這本是個微不可查的細小動作,卻不知為何讓周姵妍瑟縮了一下。

她眸光一顫,癟了癟嘴角,終是生硬地轉頭對楚毅說了一句:“對不起!”

之後提着裙擺轉身便走了,嘴裏還嘀咕着:“我回去告訴我爹去!”

蘇錦瑤嗤笑一聲:“多少年了,還是這句,半點兒長進都沒有。”

周姵妍在蘇錦瑤眼裏就是個草包,看似有幾分才學,實際沒有腦子,每次和她發生争執,說不過了就只會丢下一句“我回去告訴我娘去”,“我回去告訴我爹去”。

以前蘇錦瑤看在她爹娘的份上,好歹還讓着她幾分,只要她不把她惹急了,她都懶得理會她。

如今康周兩家是前朝舊臣中帶頭鬧事的,也是楚煊最想要打壓的人,她又何須給他們臉面?

蘇錦瑤回身,吩咐跟在身邊的掌櫃:“交代下去,以後東裕街不做周家的生意。”

東裕街是秦氏最重要的嫁妝之一,蘇錦瑤有心将這些産業從蘇家收回來,所以前些日子一直在看賬本,今日專程來店裏也看了看。

掌櫃得令,恭敬道:“是,我這就讓人吩咐下去。”

說完又問了一句:“那大小姐名下的其它鋪子呢?”

依大楚律例,嫁妝是出嫁女的私産。出嫁女若離世,其嫁妝則歸于其親生子女。若無親生子女,則歸于嗣子。若無嗣子,則歸其夫所有。

蘇錦瑤是秦氏的親生女兒,秦氏的嫁妝自然歸她所有。

她随手又拿起金鋪這些日子的出貨單看了看,對掌櫃道:“都一樣。”

…………………………

楚毅跟着蘇錦瑤在東裕街待到傍晚,才一起回了茗芳苑。

之前除了老夫人在的時候,他都是先回将軍府,在從将軍府翻.牆過來,以免落人口實。

可今日不知為何,他卻跟着蘇錦瑤一起進去了。

蘇錦瑤看出他今日情緒不太對,就沒出聲,想着待會兒問一問。

從二門去往正院,有一條從花園穿過的近路,蘇錦瑤向來都是從這走,今日也是一樣。

可是當她經過一處假山的時候,卻被身後的人忽然帶入了太湖石壘出的一個山洞裏,陷入一片陰影之中。

秋蘭見楚毅忽然把蘇錦瑤拉過去抱在了懷裏,吓了一跳。見身後的下人馬上也要跟上來,趕忙攔住,帶着她們退到了轉角後,免得他們瞧見。

可他們縱然沒看見楚毅把人抱住,但也瞧見他把人拉到了假山裏,面面相觑之後都紅着臉低下了頭,誰也沒說話。

山洞中,楚毅的胸膛抵着蘇錦瑤的後背,喘息劇烈。高大的身形将她困在自己和山石之間,下巴輕蹭她的頭頂,擁着她的雙手隐隐顫抖。

蘇錦瑤皺眉,回頭問:“作甚?”

楚毅向來守規矩,不經她準許不敢這樣碰她,今日卻問都沒問一聲,連試探都沒有,就這樣擁住了她。

兩人此刻離得極近,她能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這讓她眉頭皺得更緊,不知道他發了什麽瘋,□□莫名其妙的就變成這樣。

楚毅聽出她語氣不好,抱着她的手松了松,但人并沒有退開。

他聲音發顫,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小姐以前就是這麽護着我的。”

說着實在是克制不住,在她耳廓上輕輕吻了一下。

蘇錦瑤皺了皺眉,不明白他在說什麽,但楚毅的下一句話讓她很快就想了起來。

“那時周大小姐欺辱我,小姐就是這樣……站在我身前,同她理論,替我出頭。”

那是阿吉剛來到蘇錦瑤身邊兩三個月的時候,有一次他跟着她去一座莊子上參加宴席,因不方便跟到裏面去,就等在了外頭。

彼時周姵妍和蘇錦瑤都只有十二三歲,正是性子驕烈,一言不合就能吵起來的時候。

那日兩人不知在莊子裏發生了什麽争執,周姵妍出來時氣得臉都紅了,一邊往外走一邊還怒氣沖沖地不知說着什麽。

她只顧發脾氣,沒有看路,險些和站在路邊的阿吉撞上。

阿吉先一步避開,她經過他身邊走出幾步後卻又停下,退了回來。

周姵妍認出這是蘇家的下人,近來時常跟在蘇錦瑤身邊。

她方才在宴席上受了蘇錦瑤一肚子的氣,這會兒像是找着了出氣筒,故意找茬道:“你站在這作甚?見人出來都不知道避讓嗎?撞到我了知不知道?”

阿吉怔了一下,雖然明知自己并未撞到她,但片刻後還是低頭道歉:“小人眼拙,周小姐恕罪。”

“恕罪?我憑什麽恕罪?有罪就要罰,你不知道嗎?”

說着對自己身邊的下人道:“珍珠,掌嘴!”

那丫鬟知道阿吉剛才根本沒撞到她,不過是她在蘇大小姐那裏受了氣,所以故意找茬罷了。

她小聲勸道:“小姐,算了吧。”

周姵妍瞪她一眼:“怎麽?我使喚不動你了?還要我親自動手嗎?”

珍珠拗不過她,只能上前兩步,在阿吉臉上扇了一下。

這一下扇的不重,周姵妍見了斥道:“沒吃飯嗎?”

珍珠為難地看了看阿吉,雖不想打他,但也只能加大力道,又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

阿吉被打的腦袋一歪,臉頰上留了幾道清晰的指印。

周姵妍冷哼一聲,對他道:“主子是個不守規矩的,下人也一樣沒規矩!果然是一路貨色,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阿吉低着頭不吭聲,像是塊木頭,任打任罵也沒有反應。

周姵妍又罵了他幾句,出夠了氣才準備離開,可身後這時卻響起一道女子的聲音:“站住。”

蘇錦瑤一出來,就看到周姵妍對着自己的下人一通怒罵,走近了還看到那下人面頰紅腫,顯然是被打了。

她沉着臉走到近前,問:“怎麽回事?”

阿吉還未開口,就聽周姵妍道:“你的下人撞到我了。”

蘇錦瑤卻并未理會她,而是問阿吉:“你撞到她了?”

阿吉張了張口,原想着息事寧人,可當她看見蘇錦瑤臉上神情,嘴邊的話卻半晌沒能說出來。

蘇錦瑤沉聲道:“說話!”

阿吉縮了縮肩,低聲回道:“沒。”

話音剛落,蘇錦瑤擡手就甩了周姵妍一巴掌。

周姵妍是周夫人嫡出的女兒,打小嬌生慣養,連幾個哥哥也頗為讓着她,何曾被人這麽打過?

她一時被打蒙了,還是一旁的珍珠先反應過來,趕忙擋在她身前,對蘇錦瑤怒道:“蘇大小姐,你做什麽!”

兩人平時吵吵架也就算了,怎能這般動手?

就算他們小姐先打了那個下人,那也只是個下人而已啊!

周姵妍也終于回過神來,不可置信地看着蘇錦瑤:“你敢打我?”

說着便要撲過去和她撕扯在一起,卻被珍珠和蘇錦瑤身邊的丫鬟一起攔住了。

她紅着眼想要掙脫下人的手,嘶喊着對蘇錦瑤道:“你的下人撞了我,你還敢打我?”

蘇錦瑤冷笑一聲:“且不說我的下人沒撞到你,就算撞到了,你告知于我我自會處置。”

“這是我們蘇家的下人,他若犯錯我們自會教訓,何時輪到你來動手了?”

周姵妍扒着珍珠的胳膊對她喊道:“你說沒撞到就沒撞到?他明明就撞了我!”

“那你說撞了就撞了嗎?”蘇錦瑤道,“這麽寬的路,是他沒長眼還是你沒長眼,竟能撞到一起去?”

方才只有周姵妍珍珠和阿吉在這,沒有旁證。周姵妍說撞到了,蘇錦瑤自然也能一口咬死說沒撞到。

周姵妍不服,拼命掙紮着想把那巴掌還給蘇錦瑤,卻被珍珠死死抱住,勸道:“小姐,小姐咱們先回去吧!他們人多,咱們打不過啊!”

好漢不吃眼前虧,珍珠雖然也覺得蘇大小姐過分了,但此時兩邊若真打起來,他們必然撈不到好處。

蘇錦瑤冷眼瞧着他們,丢下一句“蠢貨”,便帶着自己的下人離開了。

周姵妍眼見她走了,攔也攔不住,只能在她身後怒喊:“你等着!我要回去告訴我娘!”

這話自然是沒被蘇錦瑤放在心上,她一路走到自己的馬車旁,上車回了蘇家。

到了蘇家之後,她才對阿吉和身邊丫鬟說道:“今日我與周大小姐前後腳出來,周大小姐因宴席上琴棋書畫都輸給了我,心生不滿,所以趁着四下無人時先對我動了手,我這才還手的,聽懂了嗎?”

阿吉和下人垂首應諾:“聽懂了。”

蘇錦瑤點頭,又看向阿吉。

阿吉還以為她要怪自己惹了事,卻聽她開口道:“你是個人,不是個物件兒,以後若是再這般站在那裏任打任罵,被人冤枉了連句利索話都說不清楚,就別跟在我身邊,沒得丢了我的臉面!”

“你以為周大小姐今日是打的你的臉,認個錯這件事就算完了嗎?她那是借着發作你來打我的臉,傳出去了也是丢我的人!”

“你若是連這點都分不清,就趁早換個人來跟着我!”

說完便轉身回了內院,只留阿吉怔怔站在原地,許久沒有離開。

阿吉很小時便沒了娘,五歲被賭鬼爹賣給牙行,後來又進了蘇家。

那時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飽飯,覺得只要能給他口飯吃,給他個能踏實睡覺,不會半夜被醉酒的父親拎起來毆打的地方,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所以他乖巧聽話,任勞任怨,不管別人怎麽欺負他使喚他,讓他去做本不該他做的事,或是用舊衣換走他的新衣,用漏了洞的鞋子換走他的棉鞋,他都不會說什麽。

他像是一條狗,在家的時候被賭鬼父親揪過來拎過去,在蘇家時候被其他下人差遣來差遣去。

但蘇家起碼能吃飽飯,睡好覺,不用擔心有了上頓沒下頓。

阿吉不想被趕出蘇家,就老老實實的在這裏當一條狗,當了十一年。

那些人使喚他的時候經常喊他“狗東西”,“狗吉”,他聽慣了,也都應,從不反駁。

久而久之,可能連他自己都覺得,他就是一條狗。

可剛才……大小姐對他說……他是個人。

這是第一次,有人把他當個人,有人告訴他,他是個人,活生生的人!

阿吉覺得胸口像是被人揣進了什麽東西,撲通撲通,一聲接一聲地跳着,沉穩而又有力。

他擡手掩面,路過的人還以為他是為今日闖了禍羞愧自責。

沒有人知道,那被遮擋的面龐上,是勾起的唇角,通紅的眼眶,和興奮閃爍的雙眸。

前些日子蘇錦瑤和長寧郡主打賭時,蘇錦瑤也曾說過“楚毅他是個人,不是個物件兒”。

那時楚毅就想起了這樁往事,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當晚請求留在了蘇錦瑤房裏。

方才周姵妍撞了他,蘇錦瑤站在前面,讓周姵妍跟他道歉。這一幕跟多年前重疊,讓他有片刻恍惚,幾乎分不清今夕何夕,錯失的那七年是不是壓根就不曾存在?他一直都在大小姐身邊,從未與她分開過。

楚毅輕輕地擁着蘇錦瑤,眷戀地蹭着她的面頰和脖頸。

蘇錦瑤得知他如此失态的原因,不禁失笑:“多久前的事了,還記得呢?”

楚毅見她沒再生氣,擁着她的手稍稍收緊,吻着她的耳垂輕聲呢喃:“阿吉一輩子都記得,永生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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