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大半國公府的主子都在上房裏坐着了,左右兩側的梨花太師椅上坐着的大房和二房的夫人、小娘子,顧想珑一眼望去人臉都對不上心裏的名字,只見到玉茗走到右側上首的貴婦人身後,那貴婦人瞧着自己露出一個笑影來,想來那位應該就是已經聽了月丹禀告的大夫人。而端坐在上首的,就是自己的外祖母、淇國公夫人——徐老夫人,她看着歲數不小,滿頭銀發,但保養極好,又兼性子和善,端坐在上面像個菩薩一樣。
顧想珑往前走去,挂着笑臉按規矩給衆人請安。老夫人見了她來,臉上也笑意滿滿,沒等她行全禮,就伸手把人拉了起來,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看了一番,笑道:“可見你是好全了,昨個沁娘說你着了風,我還擔心。”
老夫人親切又慈祥,顧想珑也放松了不少,應了句俏皮話:“我好得不得了,讓外祖母擔憂是我的不是,等會罰外孫女替您去報慈寺折一株梅花。”
上首祖孫兩個正其樂融融,忽然下面響起一個又尖又細的聲音,說:“看來是報慈寺靈驗,七娘這樣心心念念想去,就算昨日見了風,不好也好了。”
這話夾槍帶棒的,可不是好話。
顧想珑順着聲音往下一看,左手邊第二個位置上坐着一個翠衣姑娘,正是說話的人,想來就是老夫人原先口中的“沁娘”了。
顧想珑記得這個“沁娘”,在書中可是排的上號的反派。沁娘,也就是徐琏沁,乃是淇國公府二房的庶女,家中姊妹裏行五,是本文女主角徐琏貞的妹妹,母女兩個在二房很是得寵,平常說話行事頗為驕縱。如今二房嫡夫人還在這裏坐着,她一個庶女卻對府裏的嬌客出言諷刺,二房的夫人卻沒有管,反倒對自己露出一個羞愧的笑。
徐沁娘還在說,假模假樣地嘆了一口氣,道:“不像我,昨夜貪涼多在院裏待了一會,今日真就渾身酸軟,沒法出門了。”
顧想珑不是一個忍氣吞聲的人,開口就怼了回去:“初冬的風又算不得寒,風言風語才寒心。”
她看着沁娘本來沒什麽病色的臉被她怼得一青,慢慢從記憶裏找出了線索。待會在禮佛路上發生的意外,和這位反派脫不開關系。今日淇國公府夫人貴女去報慈寺,實際上是為二房嫡女、本文的女主角徐琏貞相看太子太傅之子,徐沁娘和她的姨娘意圖毀了這樁婚事,所以暗中雇傭了匪徒攔路,意在破壞徐琏貞的名聲,只是後來劫錯了人。
想到這一節,顧想珑不免多看了徐沁娘幾眼。這落在徐沁娘眼裏,就變成了挑釁,面色越來越僵。這顧七娘因是客居徐府自來慎言慎行,暗裏的心思不說,明面上從不這樣直言直語地得罪人。她被有名的軟包子擠兌了,挂不住面,張口就想要辯駁,卻被身邊的紫衣姑娘拉住了。
紫衣姑娘拉了拉徐琏沁的袖子,開了口:“不是風寒就好,七娘身體無恙,我們姐妹也放心。”
她坐在二房夫人下首,徐琏沁的身旁,言語之間對她有教導之意,想來就是徐琏沁了。于是顧想珑便多看了本文的女主角幾眼,她生得很柔美,臉上挂着端方溫柔春風拂面一樣的笑,說話也軟和。既然是她出來打了圓場,自己也在嘴巴官司上贏了沁娘,當場報了仇,便不再糾纏揭過了這章。
顧想珑轉而繼續拉住老夫人的手撒嬌。底下沁娘卻狠狠地将自己的袖子從嫡姐手裏抽了回來,又是氣顧七娘當場給自己沒臉,又是氣徐貞娘強替自己服軟,一張俏臉氣得泛青。
徐老夫人笑着看了一場兒女官司,嘴上雖什麽也不說,但拍了拍外孫女的手,心裏是滿意的。從前外孫女心思太重了一些,在家裏待着束手束腳的,看這次沁娘說嘴她反倒沁娘鬧了個沒臉,像這樣有什麽不滿意就大大方方地說出來就很好。反正有自己這個老婆子在背後撐腰,阖府上下誰敢看輕嬌客。想及此處,她心滿意足地摟住外孫女親熱地搖了搖。
顧想珑好好撒了一通嬌,沁娘挂着一張臉坐在那裏,面色是越來越青。此時院門上跑進來一個年輕公子,他帶着一頂玉冠,面色卻比白玉還要白上幾分,他邁着流星飒沓的步子越過一衆婢女婆子走進正屋,灑金猩猩紅的袍子一掀,在徐老夫人面前行了一個禮:“請祖母的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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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想珑側身躲了一下,在旁打量着,見年輕公子對着老太太拱了拱手,道:“車馬都備齊了,孫兒特特來祖母這裏請各位姐姐妹妹。”
原來這人就是淇國公大房的嫡幼子、自己的那個便宜桃花——表哥徐琏奇。
便在此時,便宜桃花說着話,還偏頭來看了看自己:“七娘今日這身粉裳穿得真好。”
顧想珑起來給他行了個禮,無比規矩客氣地喊了一聲人:“表哥。”
徐老夫人倒是擡手玩笑地指了指他:“還說什麽特特來請,我看你這是來催人的。行了,既然都備好了,我們就動身吧,別讓這些小郎君苦等。”
說着就牽了顧想珑的手,領着一衆夫人、小娘子往外走去。顧想珑好奇,左右瞧了一下,開口悄悄問徐老夫人:“怎麽不見薛家夫人來?”
今日淇國公府一衆人去報慈寺是為了給應試的徐琏奇祈福,又一道請了薛家夫人和薛三郎,這才有徐沁娘擠兌她借馬車一事,可今日在上房裏,顧想珑卻沒有見到薛家夫人。
老夫人聞言輕輕拍了拍外孫女的手,為她解惑道:“今日一早薛小郎君就來拜見,替他母親告罪,說是突感風寒不宜出行,今次就不來了。”說着心裏嘆了一口氣,對于外孫女将來的歸宿,她心底是看好薛家的,雖然現在是落敗,但是薛小郎人品才情在年輕一輩裏都是拔尖,将來一朝得志,必将青雲直上。可惜小女郎還看不到遠處,常因別人的冷言冷語慢待薛小郎,她只希望外孫女能早早醒悟轉性。
幾句話之間,衆人就到了二門外。
顧想珑遠遠就瞧見院門外牽着一匹瘦馬的年輕郎君,他穿着一身竹青色外袍,布料不過是便宜的棉布,暗紋刺繡半點也無,連自己身邊二等丫鬟紅杏身上穿的都比不過,更不用說和自己那個金冠錦袍的表哥相比了。
這就是她那位傳聞中的竹馬薛三郎了。
在這錦繡堆裏的國公府中,确實是再樸素不過。可顧想珑怎麽也不能将他和“窮酸”“落魄”這些字眼聯系在一起,少年郎立在那裏,神姿高徹,如同雲中白鶴,根本不需要任何的風塵外物裝飾。
如果說顧想珑之前只是為了避禍想嫁給薛三郎,那現在憑着氣質風度,她是嫁定薛三了!
見着人來,薛三郎上前來先給徐老夫人行了一禮,又挨個給大夫人、二夫人行禮了,老夫人和幾位夫人對他一向是客氣。他又和各位小娘子見禮,到顧想珑這邊也道了一聲:“七娘。”只是面容平淡端方,什麽情緒也看不出來。
顧想珑按着記憶裏的舊稱叫了一聲:“三哥哥。”
薛三郎臉上終于有了些情緒,這聲“三哥哥”從來京以後,可是許久不曾聽見了。他垂眸看了看面前的顧七娘,除了軟和的笑臉,也沒有什麽不同的,她一貫都是這樣美。他應了一聲,挪開了視線,牽着那匹又老又瘦的馬往前去了。
院門前,嬷嬷們看着時間勸各位早早上門。顧想珑收回目光,扶着老夫人上了馬車,卻沒有立刻跟上去。老夫人掀起簾子來找她:“七娘,怎麽還不上車來?”
一時之間,大家都看過來,顧想珑趁機拽過徐琏沁的袖子,緊緊地摟住了她的手臂,笑着答道:“外祖母,沁娘說她也要一道去,我想和她坐一車。”
徐琏沁和在場衆人一樣都驚訝地看向顧想珑,卻聽見她在自己耳畔低聲警告道:“你立刻告訴你家姨娘,今日之計作罷,否則我現在便将你們背後的陰謀詭計都禀明外祖母和大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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