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紅綠柱石
身穿制服的酒保回到吧臺內, 旋即從直達天花板的酒櫃取出一瓶口感濃烈的威士忌。他的動作十分娴熟,舉手投足間帶着一種奇妙的韻律感。微微傾斜的瓶口流淌出琥珀色的酒液,醉人的酒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最原始的辛辣搭配焦糖、幹果、香草等味道, 層次分明又彼此糾纏。
放有冰球的方口玻璃杯僅倒入三分之一的酒液,緊接着便送到了客人手中。
不多時,店內響起悠揚的愛爾蘭風笛,動聽的輕音樂化作了彼此心照不宣的信號。
“嗤,這面具有夠可笑的。”背對光源的琴酒叼着一支點燃的香煙,帽檐下棱角分明的面容籠罩在模糊的陰影中。他輕輕吸了口煙,鷹隼般敏銳的瞳孔亮起一點危險的猩紅。
“港口黑手黨的幹部審美都這麽奇怪?”
千裏:“……”
“東西呢。”
——東西?什麽東西?
千裏微微眯起了雙眼,清透的眸子掠過一道寒芒。那個常年偷溜的混蛋幼女控!除了發給他一個坐标, 連任務內容都沒有交待清楚。
“不急。”
“哦?”琴酒緩緩擡起頭, 隐藏在陰影中的五官清晰地暴露在另一人眼底。“這就是你們的誠意?”
“耐心點,琴酒。”搭在桌沿的右手不急不緩地叩擊着桌面, 動作停止的一瞬間千裏複又開口。“這杯我請。”
琴酒挑眉冷笑, 将只燃燒了三分之一的香煙捺滅在煙灰缸裏。“謹慎點,死神。”
“這裏是組織的據點,以後有什麽事可以通過酒保向上面傳遞消息。”千裏意有所指道。
“是嗎……”
半分鐘的相顧無言後, 曲調輕柔的音樂混入了悅耳的風鈴聲, 頗顯冷清的酒吧迎來了新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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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裏的二人一同側目,對琴酒而言的生面孔在千裏看來再熟悉不過。黑色西裝外面随意地罩着一件白大褂, 來者正是褪去易容的高橋和光。
“千裏大人。”恢複了本來樣貌的男人在距離7號桌一米遠的位置垂首而立,動作間表露出顯而易見的恭敬:“您囑咐的‘禮物’我已經準備好了。”
一頭霧水的千裏:“……麻煩你了。”
“琴酒先生。”高橋和光上前兩步, 将黑底銀邊的禮品盒雙手遞給此行的目标。“初次見面,我是高橋和光, 千裏大人的直屬部下, 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琴酒沉默着沒有接話, 銳利的視線從男人臉上移向所謂的‘禮物’。四四方方的紙盒纏繞着墨綠色的絲帶,正中央系有一個呈十字形的蝴蝶結。
“不拆開看看嗎?”千裏歪了歪頭,輕描淡寫地道:“放心,我殺人從不用炸/彈。”
插有茉莉的水晶花瓶被移向桌沿,敞開的禮品盒內細心地墊着一塊絨布。一雙純黑色的手套靜靜地躺在絨布上,紋理細膩的皮革在燈光下泛起柔和的冷光。琴酒下意識看向面具青年的手,沒記錯的話對方戴着的手套跟眼前這雙一模一樣。
“什麽意思。”
總算理清來龍去脈的千裏在內心給森鷗外記了一筆,與此同時他神色如常地解釋道:“信物,作為你加入港口黑手黨的象征。”
結束了跑腿任務的高橋和光打過招呼後便離開了酒吧,收下手套的琴酒摸出煙盒給自己點了一根。
“換個地方。”
……謹慎、生性多疑。
千裏做了個手勢:“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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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mine’的後門通往一條鮮有人跡的單行道,數米高的圍牆将它與一大片待拆的老樓分隔開。
并肩而行的兩人始終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假如其中一人突然發難,另一個也能在短時間內進行有效的反擊。
向前行走了一段距離後琴酒拐進一條昏暗的小巷,那裏停着一輛黑色保時捷356A。車燈閃爍,他拉開車門進入駕駛座。
千裏遲疑片刻,選擇了右後方的座位,一上車琴酒便遞給他一個分量不輕的牛皮紙袋。花了點時間把文件看完,又重新裝好。千裏擡頭看向後視鏡,兩人的視線于鏡中交彙。
“你什麽時候察覺到的?”
“一個月前。”
“……我原以為黑衣組織這些年積累的財産富可敵國。”
“啊,有人把組織的財産轉移了,只花了一周的時間。”
自從在夏季拍賣會得到關于首領換人的情報,心思缜密的琴酒獨自開始了深入調查。不到半個月他便通過一些蛛絲馬跡确認了這個事實,一直效忠的那位先生是個冒牌貨。
而交給港口黑手黨的這份資料是在調查過程中收獲的意外之喜,剛拿到手時琴酒險些懷疑起自己的眼睛。産業遍布歐美的跨國犯罪組織居然在短短一周內被人搬空了,擺在明面上的賬本同樣是毫無意義的假貨。
千裏編輯了一封郵件将情況告知森鷗外,這次他們晚了一步。
“還有其他發現嗎?”
“有。”琴酒從大衣口袋拿出一張巴掌大小的紙片,上面印着一個咧嘴大笑的老鼠頭。
——死屋之鼠?!
千裏眉心微蹙,神色逐漸變得凝重。雖然沒有直接接觸過,但這個惡名昭彰的地下盜賊團就像下水道的老鼠。背景不詳,成員構成不詳,‘他’又或者‘他們’自始至終都躲在暗無天日的陰影裏活躍于世界各地。
“停止一切調查行動,琴酒。”
“你在小看我嗎?死、神。”
“這是幹部下達的指令。”
“啧,真讓人不爽。”
“如果冒犯到你,我很抱歉。這件事到此為止,接下來你還有更重要的工作。”
手機屏幕再次亮起,森鷗外的回信簡潔明了,看完後千裏道了句‘恭喜’。
琴酒擡頭看向後視鏡,用眼神催促對方繼續說下去。
“從今天起你就是港口黑手黨的新任幹部候補,暫時編入近衛隊。等熟悉一段時間後會給你安排正式的職務,需要恢複本名嗎?”
“不。”
“‘勃朗寧’怎麽樣?”
“不怎麽樣。”
“‘伯/萊塔’,幹掉他這個代號就屬于你了。”
“呵,清理叛徒?”
“沒錯,他最近交的朋友有點麻煩。”
臨下車前千裏又收到了來自森鷗外的第二封郵件,于是他冷着一張臉重新關上車門。
“新任務,接下來你需要跑一趟米花町5丁目的波洛咖啡店,将黑衣組織的犯罪證據以及成員名單交給其中一名店員。之前見過的高橋和光會全程從旁協助,他本職是位醫生,精通易容。”
“……理由?”
“既然只剩一具被人滲透的空殼,不如徹底解決掉。你也不希望未來一段時間還要應付前同事的追殺吧?交易事宜首領會跟你聯絡。那位店員你應該很熟悉才對,代號波本,真實身份是日本公安派入黑衣組織的卧底。”
琴酒:“……”
“想喝一杯的話我推薦Jas/mine,祝你好運。”
原路返回的途中千裏遇到了一位滿頭銀絲的老太太,彎腰駝背,步履蹒跚。她似乎眼睛不太好,左手拄着一根磨損嚴重的拐杖,右手時不時扶一下長滿青苔的圍牆。從外貌可以推斷出她的大致年齡在七十歲上下,布滿青筋的手背長有淺褐色的老人斑。
兩人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千裏迅速轉身将人一手刀劈暈,迎面倒下的老太太當即陷入昏迷。
上了年紀的老人在拄拐行走時通常都是拐杖先落地,而這位腿腳靈活的僞裝者先邁出了右腳。
千裏側頭看向身後,叼着煙的銀發男人正站在那裏冷眼旁觀。
“你要去‘Jas/mine’?”
琴酒避而不答:“找你的?”
“很遺憾,是你的客人。”說完千裏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老太太’。“丢給那裏的酒保,他是情報部的人,比起調酒更擅長審訊。”
“不需要,我親自審。”
目送琴酒把人拎進酒吧,千裏擡頭看了一眼數米高的圍牆。
就是這裏了吧,既然你都送上門了……
戴着貓咪面具的青年似笑非笑地摘下粘在衣角處的微型信號發射器,指尖用力捏成了粉末,異于常人的聽力讓他捕捉到一個短促的氣音。
下一秒足尖輕點,一躍而上,落地之餘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宛如伺機而動的獵豹,動作輕盈而優雅。
咽喉處抵着的短刀讓柯南臉色發白,短短一息冷汗已經浸濕了襯衫。盡管小哀再三提醒過他跟黑衣組織打交道非常危險,但曾經那些從絕境中逃出生天的經歷讓他低估了這次的對手,也高估了自己。
會死!他甚至沒看清這人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江戶川柯南?”
清越的嗓音自身後近距離響起,身形矮小的孩童頓時打了個寒顫。“哥、大哥哥,我、我只是在找我的足球……您、您有看到嗎?我叔叔,他、他還在路口等我。”
“啊,看到了。”千裏微微俯身,語氣冷淡地道:“被一個叫江戶川亂步的家夥撿走了。”
——江戶川亂步?!
沒等柯南細想,後頸處傳來的痛感讓他眼前一黑。
千裏收起短刀,單手将小孩拎起。“你該慶幸裝的不是竊聽器。”
半小時後,武裝偵探社收到了一份匿名寄出的同城快遞——一個包裝嚴實的大紙箱。收件人:江戶川亂步。
“給我的?”盤膝坐在辦公桌上吃零食的偵探大人頓時來了興致,他兩眼放光地沖向等在門口的快遞員。途中順便将空掉的包裝袋塞到中島敦手裏,後者習以為常地轉身丢進垃圾桶。
簽收完畢,江戶川亂步圍着紙箱轉了兩圈。旋即又拿出自己的黑框眼鏡戴好,偵探特有的直覺告訴他這是一份大大的驚喜。
無事可做的社員也都紛紛圍了過來,日常摸魚的太宰治更是順走了國木田獨步的美工刀。
“太宰你給我回來,上周的任務報告你還沒有上交!”
“下次一定~。”
當江戶川柯南從昏迷中清醒,映入眼簾的是擠在一起的五六個腦袋。其中戴着黑框眼鏡的青年正用一種十分熟悉的眼神緊盯着他,嘴裏還不停念叨着‘原來如此’、‘有趣’、‘返老還童嗎?’……
讓我死,就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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