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驀然回首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蕭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峨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辛棄疾《青玉案》

江邊的相遇，讓我欣喜地忘了今夕何年，更讓我完全沒注意到灰的異樣。我雖知她和墨之間有些恩怨，但這似乎并不影響我和墨，我和灰各自的感情。在雙休日裏，我依然會和和小灰一起四處游蕩，依然會和小灰一起相愛，依然會和小灰一起吃飯睡覺。雖然，小灰會故意避開墨，但，這沒什麽關系，我不要求他們愛屋及烏。我和墨在一起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原本他只是偶而來找我，後來除了為和小灰避開以外，他常來找我，無非擁抱親吻閑聊。而我喜歡墨香，所以，我不會拒絕他這樣對我。

我的生活好像從來沒有那麽充實過。

可江城提醒我，不要太沉溺于歡樂，因為“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暗潮洶湧，而我卻不知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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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灰來找我，說是肚子很餓，要我把紅豆糕和冰雪蛋糕做起來給她吃。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那樣的撒嬌，很愉快地答應了。

“那你要等很久的。”我榨了杯西瓜汁給她喝。看她大熱天的還特意跑來，心裏雖然很是高興的，但還是忍不住埋怨：“大熱天的還跑來，就不怕中暑死掉啊？還只為吃東西！”

她狠狠地吸了一口西瓜汁，很無良地笑了：“人家就是想吃寶貝做的東西啊。”

我一個激靈：“小灰，你不要變得和蘇無一樣變态啊。人家人家的，怪惡心的啊。”

她盯着我半晌，不語。

雖然跟她在一起，已經習慣了她古怪的做事方式，被她盯着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我還是受不了她的“含情脈脈”的眼神，別開眼睛，走進了廚房。

“你就等等吧，或者，睡一覺。我去弄了。”不再理會她的視線，我關上了廚房的門。

“哈哈哈哈......”她突地笑出了聲：“溪啊，你的功力不夠啊，哈哈，我就知道你抵不住我的眼神攻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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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力地白了她一眼：“你就這麽無聊啊。”

她托着下巴，思考了一會兒：“不是啊，我家溪長這麽好看，我想多看一點嘛。”

......沒見過這種人......我想還是不要理她好了，免得她打攪我。

見我不再搭她的話，她就不再開口了。感覺到她還是在看我，我差一點就忍不住拿勺子砸了她。她今天是有點奇怪，八成是和蘇無呆久了，傳染了蘇無的白癡。我自以為是地想着，看不見小灰眼中的眷戀不舍和，殘忍決絕。

仔細地嘗了嘗甜的程度，我喊了聲：“小灰，你要多甜？”

“往常的七倍。”她回到。

我愕然。她喜歡甜是比常人來的強烈，這我知道。但......她瘋了嗎？七倍！這是什麽概念？今天怎麽了，她？

“溪啊，不要忘了放點蜂蜜。”她還不忘添蜜加糖。

我想不明白：“小灰，你幹嗎要放得這麽甜？”

她半天不回答，我急了，擦了擦手，拉開門。而小灰她正仰頭看天花板，呆呆地樣子。我嘆了一口氣，還好，我以為她在幹嗎，只是發呆而已，發呆而已。

她把頭壓下來，聲音有些啞：“你幹嗎啊，真是的，吓我？”

“你......沒事吧？”我問。

“沒事，能有什麽事？”她安慰般笑了笑：“怎麽，怕我出事？還是，一會不見我就想念我了？”

“你今天怎麽要那麽甜？”

她盯着我的眼睛，很無奈地手一攤：“我也無可奈何啊。STONE就要回來，我怕他拿加強版的‘甜蜜蜜’害我。”

STONE？她的朋友吧。我微微松了口氣：“你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精神病犯了。”

她聽到“精神病”三個字，把眼睛睜得老大老大：“藍溪梓！你不要得寸進尺！”

“我哪有？”我無辜地眨眼，然後轉回廚房。

她氣鼓鼓地說：“別讓你栽到我手裏，否則，嘿嘿......”

這才是我認識的灰啊，我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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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津津有味地吃着，恍惚間，有種錯覺，要是永遠都這樣，那該多好。

她見我呆呆的，得意地一笑：“果然我魅力無窮，溪被我迷死了。”

我回過神來：“你怎麽還是這樣？‘食不言，寝不語’，知道嗎”

“知道知道。“她無心地應了一句。

我知道我講過這句話，若是平時，她早就打斷我的話，然後開始拿我尋開心。但今天......很不一樣。還來不及繼續想下去，她就問我：“溪，你喜歡我？”

我點點頭。

“你，你喜歡林承賢嗎？”

林承賢？墨？我呆了一下，再點點頭。

她怪異地看了一下我，然後，喂自己一口蛋糕：“嗯……你，更喜歡誰？”

我愣了愣，灰是怎麽了？她和墨是不一樣的啊，怎麽比？

她專心地吃着蛋糕，似乎不是在等我的回答，那淡然的樣子，仿佛一切都已成竹在胸。

“灰，這怎麽講啊？墨只是局外人啊。”

她再把頭仰向天花板：“是這樣嗎，溪？”

我想起墨身上那股香，猶豫了。

“溪，不要勉強自己。我，也不會勉強你。”她活動活動脖子：“我既然原諒了你一次，就會原諒你第二次，第三次......而你，也要原諒我——不管我做了什麽。好嗎？”

我直直地看着她：“灰，你要明白，我是愛你的。我會原諒你做的一切。就算......”

她聽到我答應了，粲然一笑：“還是溪最好。看我剛才多嚴肅，被我唬住了吧？”

我愣住，這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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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夢也沒想到，她會從此消失。

第一個雙休日，她不來，我以為她有別的事纏身。只是祝願她盡早辦完事情。

第二個雙休日，她不來，我以為她和夜哥哥吵架了，心情不好，需要治療。只是希望她好起來。

第三個雙休日，她不來，我以為她出游了。只是害怕她迷路，被人拐走。

第四個雙休日，她不來，我以為她要準備考試。只是祈禱她能夠取得好成績。

第五個雙休日......

第六個雙休日......

我在第七個雙休日，終于察覺事情有些不對，忍不住去問了人。但......

問蘇無，他只是搖頭。問夜哥哥，他只是微笑。問晨，他只是嘆息。問秋，她只是閉眼。問......他們都不願告訴我，都不願說。

我發了瘋似得到處尋找。

為什麽，為什麽離開我？因為我不夠順從不夠美麗不夠溫柔，還是因為你不能忍受我的移情別戀？為什麽？為什麽你要走，連一句話都不說？哪怕，只是一句......

其實，你到處給了我暗示，對嗎？你那天要吃甜，是因為心裏太苦？你那天總是仰着頭，是因為你怕淚水出賣你？你那天老是盯着我看，是因為以後都不再看我了？你那天說着輕松的話，是因為你怕離別總是傷悲？

灰啊，你好殘忍，你好無情，為什麽你就不願聽應我的心聲？

“溪，你......”門被推開，墨驚訝地看我頹然坐在椅子上：“你怎麽弄成這樣？”

我睜開紅腫的眼，迷失在墨香裏。

醒來後，夜哥哥來看我：“溪，你不要這樣，她這樣，是為了日後你不恨她。”他止住我剛要開口的話：“你會明白的。她不能給你什麽，你看，蘇無說她注定孤獨，是對的。她雖然愛你，但卻永遠不會再見你。你就不要費力去找她了。”“好好和承賢在一起吧，他是個很好的人，不要認為灰是因為承賢才和你分開的，因為，她遲早會走。”

遲早會走的、注定孤獨的，人。

多麽惡毒的詛咒啊，灰。我現在終于明白你為什麽會害怕我離開你了。可，雖然是我先背叛你，但卻是你先離開我。

原諒你，是的，我會原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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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有了家，而在我的家裏，随處可聞那幽幽墨香——這是灰放我自由的結果。想必，她看到這樣的結局會很愉快吧？因為，我幸福了。她做這麽多，無非是希望我幸福，因為她，“不能給我什麽”。

灰，我也希望你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