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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還一肚子壞水兒,我想到的你肯定也想到一點點了吧?”

陸祁玉不屑:“你想到的我自然想到了,我想到的你就未必想得到了。”

“說人話。”

“李晏銘不是城中出了名的惡少嗎?留兄何時和這種橫行鄉裏的人為伍了。你不是一向看不慣這種為富不仁仗勢欺人的惡人嗎?”

“呸,能不說廢話了嗎,都說了那是我媳婦兒,大盜配惡少,再合适不過了!”

陸祁玉翻了個白眼:“我猜測那冒牌貨下一個目标會是李晏銘,結果李家出了這樣的事,行刑當天我在刑場不遠處瞧見一個神色可疑的人,走近了才發現竟是畫像上通緝的李家獨子……”

陸祁玉忽然停了下來,“我們還是換個地方談吧!”

宋老大也發覺了不妥,便跟着陸祁玉去一個隐秘點的地方。

“你怎麽往這兒走?”宋老大瞧着陸祁玉竟然把自己帶到了李晏銘的房間裏。

陸祁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如今李成耀一家家破人亡,這城主府裏就這間房間比較清雅,我自然是要住這兒了。”

“什麽?!”竟然敢住李晏銘的房,那豈不是還要睡李晏銘的床?那可是連他都不曾享受過的待遇呀!

宋老大內心憤憤。

這時一隊巡邏兵經過,兩人隐去身形,悄悄混進了房間。一進門,就見陸祁玉疑惑道:“我為什麽也要偷偷摸摸的……進我自己的房間呢?”

“屁!那是我媳婦兒的房間!”宋老大怒。

陸祁玉沒理會他,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

宋老大問:“那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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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祁玉喝了口水:“我一看他那副樣子,就知道十有□□要去劫法場。于是我劈暈了他,把他藏在一處破廟裏。估計醒來的時候,刑臺上的血跡都被清理幹淨了吧。”

“那他人呢?”

陸祁玉微擡下巴,語氣高傲:“跑了。”

“……”感情這龜孫子耍自己玩呢?!

陸祁玉見宋老大露在黑布外的一雙眼睛都要冒出火來了,不緊不慢補充:“不過我派了人暗中跟着。”

宋老大默默捏碎了一個茶杯。

“留兄,要說你我也相識十餘載了吧?”陸祁玉眯起眼,漫不經心地晃蕩起手裏的杯子來,忽然換了個話題:“這十年來,我費盡心機都沒能查出你的來歷,只想着有生之年能否有緣得見留兄的廬山真面目呢?”

宋老大呵呵一笑:“我這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啧啧,陸老弟你就算再怎麽有心也是沒機會了!”

陸祁玉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深意,半天才意識到自己時隔數年又被這渾人戲弄了,“呸,我就是眼瞎了也不會看上一帶把的!”

宋老大立馬擺出一副松口氣的模樣,連道:“那就好那就好!我還想着你這人怎麽就纏着我十年不放呢,沒歪心思就好。”拍胸呼氣。

“你!”陸祁玉怒,“你這氣死人不償命的性子倒是沒變!就是不知道幾年下來,腿腳功夫有沒有長進!”

宋老大也不逗他了。廢話,要說逗人,誰的反應能比自家媳婦兒有趣。這陸祁玉肩寬皮厚的,逗起來也是無趣。

擺擺手,宋老大漫不經心道:“我都把我媳婦兒是誰告訴你了,你堂堂陸神捕順藤摸瓜還怕找不出我來?”

陸祁玉一愣,也對,不過還是遲疑道:“你……真和男人攪和在一起了?”

宋老大咂嘴,心想十年前根正苗紅的實誠孩子怎麽也變得雞婆起來了?

宋老大挖了挖耳屎,彈掉:“那個留一明,你有頭緒沒?”

陸祁玉迅速适應了新話題,不屑:“不過就是個宵小之輩,不出幾日,我定能将他揪出來!只是……”

陸祁玉忽然沮喪起來:“有些人等不及我慢慢布局。”

想到什麽,他的眼裏迸發出一道光芒,直直地看向宋老大。

宋老大縮縮脖子:“我可是無辜的,別想讓正主給冒牌貨頂罪。”

陸祁玉嗤笑:“鹿山上我就許下承諾,權當留一明死了,再不追查當年的案件。我說出的話自然算數。不過,如今有人冒充你的名諱犯案,難道你就心平氣和地在一邊看戲?”

宋老大不假思索:“對呀。”

“……”

“辦案的事歸你管,你只要把李晏銘的下落告訴我就成了。”宋老大理所當然,表情真摯。

陸祁玉在短暫的沉默後,道:“天下可沒有這麽便宜的事,我告訴你他的下落,你又要用什麽回報我?”

宋老大回道:“啧啧,這幾年陸神捕一定為了我的身份而糾結得寝食難安,茶飯不思吧?畢竟陸神捕破案無數,唯獨我是個例外,真真是根卡在心頭的刺吶。唉……”他裝腔作勢地嘆氣,似乎真心為他苦惱,又道:“現在我好心好意給了你一個識破我的機會,讓你能舒心地睡個好覺,這還不夠?”

最後,陸祁玉臉色陰沉地将宋老大“請”出了城主府。

☆、媳婦撿回家

翌日,宋老大滿面笑容地起了個大早,動身前往郊外。

寧城不大不小,從城西到城東也就大半天的腳程。何況宋老大腳程快,住得又離城東大門近,所以很快就出了城門,來到郊外。

按照陸祁玉給他的消息,他很容易就找到了郊外小山上的那座破廟。那破廟處在小山頂上,又被山兩旁的大樹圍得嚴嚴實實,很少有人會經過。

心想,李晏銘還真會找地方。

到了那兒,遠遠就看見破敗的山神廟,門匾都斷了一截,兩扇搖搖欲墜的大門虛掩着,看不大真切。

宋老大心一緊,這山上風涼又有野獸,也不知道這身嬌體貴的公子哥撐不撐得住。

“吱嘎——”,大門發出了難聽嘶啞的聲音,宋老大推開了門,就瞧見裏面黑乎乎一團縮進了角落裏。

“咳咳!”撲面的灰塵打在宋老大臉上,宋老大連連揮手,嫌棄非常。

這什麽破地方?!

宋老大适應了環境,便揚聲道:“阿晏。”

角落裏的黑團抖了抖。

宋老大一樂,裝作沒發現:“阿晏,你在不在?”

角落裏沒有動靜。

宋老大摸摸鼻子,想,他肯定也吃了不小的苦,頓時收了逗弄的心思,向黑團走去。

走近了,才發現那黑團是一個人裹着一塊黑色簾布。李晏銘整個人都裹在灰撲撲的簾布下,以為那樣別人就發現不了自己。

宋老大蹲下身,伸出一只手,慢慢掀開了簾布一角。李晏銘髒兮兮有些蒼白的臉就這麽露出了小半個,一雙純黑的眼珠半眯着看向宋老大,直看得宋老大心神激蕩,又是心疼又是酸軟。

“姓,姓宋的……”聲音沙啞虛弱,沒了平日裏的嚣張氣焰,倒像是小奶貓嗚嗚的叫聲。

宋老大繼續扯着簾布,“這布上這麽多灰,不嫌髒了?”

直到李晏銘整個人都露了出來,才看清他身上原本整齊潔白的衣服已經變得皺巴巴的,上面布滿了星星點點的污垢。他整個人都在細微地顫抖,眼睛自始至終都只睜了半開。

宋老大很快發現了不對,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上面的溫度将他灼得心驚。

“阿晏。”他叫喚了一聲。

李晏銘只是動了動眼皮,整個人軟綿綿地沒有動彈。

宋老大忙把人塞回了簾布裏。

誰料,李晏銘動了動鼻子,皺起眉頭,低低地抱怨:“髒……”

“現在倒嫌棄起它了。”宋老大發現除了額頭燙的吓人,李晏銘的身體卻是冰涼冰涼的。

他脫下自己的外套,上面還帶着些餘溫,二話沒說将人罩了進去,這才重新給他裹上簾布。李晏銘一直沒有出聲,只拿一雙半睜不開的黑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這樣下去可不行,別是把腦子也燒糊塗了。”宋老大沉吟了一會兒,決定先想辦法将人弄回家裏去。可是,現在城裏貼滿了李晏銘的頭像,更何況寧城小老百姓大多都見過這個高調行事的公子哥。該怎麽辦呢?

宋老大皺着眉頭,在一旁絞盡腦汁,就感覺身邊有了動靜,有什麽東西正小心翼翼地挪過來。回頭一看,樂了。就見李晏銘裹得嚴嚴實實,活像只毛毛蟲般七扭八扭地蹭過來。

宋老大長臂一撈,将人撈進懷裏。聽見李晏銘吸了口氣,哆嗦地念叨着:“難受。”

宋老大緊了緊手臂,“我再晚來幾天,你就真燒成傻子了。”

嘆了口氣,懷中的李晏銘渾身無力,一副燒得神志不清的模樣,還在一個勁兒地往自己身上貼。宋老大費了好大的勁才狠下心推開他,“乖乖在這待着,我去山上找些水,運氣好點還能采幾棵藥草。先忍忍,睡一會兒,晚上我再帶你回去。”

李晏銘不知聽清沒聽清,整個人恹恹得沒什麽反應。

宋老大見他那副樣子,還真舍不得。不過,他這病不能耽擱,看他嘴唇都幹裂泛白,情況不輕啊。

宋老大心裏惦記着人,動作也利索了許多,沒一會兒捧着一堆東西回到破廟。

忽然發現原來縮在角落裏的人形大包不見了,宋老大心一沉,又看見神像後李晏銘歪着腦袋睡得迷迷糊糊,猛然松了口氣。這一上一下之間,心情就像墜崖一般刺激。宋老大搖搖頭,苦笑。

“來,喝點水。”他來到他身旁,将人腦袋擱到了自己肩上,手裏拿着一片破碎的瓦片,裏頭盛了點清水。李晏銘勉為其難地将眼睛睜成一條縫,咽了咽口水,道:“……髒。”

宋老大被他氣笑了,“都這會功夫了還嫌髒。要麽麻利點喝下它,要麽等着喝我的口水!”

李晏銘動了動嘴皮子,還是皺着眉将碗裏的水喝幹淨了。

宋老大覺着恹恹無力的李公子特別聽話,心裏像是被貓爪輕撓了一下,酥酥軟軟。

他又喂他喝了幾滴藥草汁,全都被李晏銘不客氣地吐了出來,整張臉都皺成一團,直道:“苦。”

說什麽也不願意張嘴,還一副宋老大故意折磨他的表情。

宋老大拿他沒辦法,只想着等到入夜了,回到城裏配服藥加點蜂蜜,再讓他喝下去。

宋老大陪着李晏銘,也沒覺得無聊,就這樣等着太陽西沉。很快就入夜了,他琢磨着時間差不多了,便将人一卷,扛到背上,乘着夜色下了山。

這個時候,寧城已經陷入了夢鄉。宋老大腳尖一點,身形化作一道虛影,即使背了個人,也沒覺得累贅。暮色下,一道虛影快速掠過寧城的大小屋頂,向着小巷深處一處僻靜的房屋拐去。

宋老大确認沒有驚動任何人,才閃身進了屋子。

點了盞油燈,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下。李晏銘閉着細細長長的眼,睫毛低垂着,也不知是睡着了還是昏迷了。晚上容易發熱,一摸腦門,果然燙得驚人。宋老大輕手輕腳地将人塞進了被窩裏,又取了涼水,将他最幹淨的一塊布巾浸濕,擰幹了搭在李晏銘灰撲撲的臉上,慢慢拭去污垢。

“這麽愛幹淨,偏偏把自己弄成了花貓臉。”宋老大放低了聲音,絮叨。手上的動作不緊不慢,随着布巾越來越髒,李晏銘清俊的臉慢慢露了出來。宋老大看得滿意,毫不客氣地俯下身重重親了一口,口水糊了李公子小半張臉。

李晏銘昏昏沉沉,睡夢裏也不安生。一會兒喊熱一會兒喊冷,後半夜還喃喃地叫喚着爹娘,間或夾雜幾句對宋老大的謾罵。直把宋老大折騰得一宿沒睡,第二天頂着兩個黑眼圈,火急火燎地趕去了藥鋪。

宋老大趕到藥鋪的時候,天色還早。店裏的夥計開門不久,正倚着門柱打哈欠。見到寧城出了名的地痞來了,頓時驚得睡蟲全跑了。

“宋老大,您怎麽來了?”

宋老大大踏步進了藥鋪,故意啞着嗓子,裝腔作勢地咳了幾聲:“誰樂意來這晦氣的地方!這不昨晚吹了風受了涼,今兒一大早就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只得爬起來上你這抓副藥。”

那人一愣,見宋老大雙眼無神,眼圈濃重,無精打采的模樣,恍然大悟。原來這惡霸也生起病來了。

宋老大不緊不慢地從兜裏摸出幾枚銅板,“這些夠藥錢嗎?”

夥計見着錢,松了口氣,只要不賒賬不強搶,什麽都行,忙點了點頭,接過錢:“夠夠,只是藥可不能亂吃,依我看您還是請大夫把把脈,再開個藥方為妙。”

宋老大眼一亮,“那敢情好,這麽點錢就能請得動大夫給我把脈。”作出一副卷袖口要坐下的樣子。

夥計讪讪地笑,“這,這王大夫出門去了,一時趕不回來,我看……”

夥計面上沒顯出什麽來,只是內心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耳刮子。這多得什麽嘴呀!他不過随口說了句,那地痞竟然順杆子想讓王大夫免費看診。

宋老大自然不可能真讓人把脈看診,欺負人夠了,便揮揮手:“罷了罷了,我這頭暈眼花的特難受,可等不了王大夫回來。你先給我抓副最普通的傷寒藥!”

夥計這回不敢多說什麽,忙賠着笑,抓藥去了。

宋老大心滿意足地提着藥包,在街上買了點吃食。

回去的時候,李晏銘臉對着牆壁躺着,也不知醒了沒。宋老大煮好藥,端進去,一屁股坐在床沿,木床發出”吱嘎”聲響。他朝着被窩裏屁股的方向拍了拍,“喝藥了。”

李晏銘沒半點動靜,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翻了個身。

宋老大單手把人一扯,扯直了身體,墊高枕頭,讓他靠在上面,開始喂藥。

李晏銘看着黑糊糊的藥汁,臉色慘白像塗了□□似的。

“我加了蜂蜜,不會苦壞了你,來,給我一口悶進去。”

李晏銘咳了咳,閉着眼,視死如歸地喝了一大口。

宋老大只覺得李晏銘的身體頓時僵硬了,忙威脅道:“敢吐出來試試。”

李晏銘喉嚨口一動,目光慘淡地咽了下去。

“這才對。”宋老大滿意地順手朝着他腰間的軟肉捏了一把,不緊不慢地從兜裏掏出一份蜜餞。蜜餞幹癟癟的,全然沒有李公子平日裏吃的上品齋蜜餞飽滿精致。李晏銘愣愣地看了它半晌,嘴裏還殘留着藥汁的澀味,他垂下頭,沒有去接。

這還嫌棄上了?宋老大不樂意了。

卻聽見李晏銘悶悶的聲音傳出:“我……已經家破人亡了。你大可不必費心,直接把我移交官府就是。”

這小白臉真沒良心,竟然這麽揣度自己。宋老大不怒反笑,擺出一副不懷好意的表情,”哪能便宜那幫官府呢?你現在被滿城通緝,一出房門就進牢門,我把你帶回來可不是為了把你送進去,當然是要把你留給自個兒,以後……”他拉長了音,擠眉弄眼,“……我想怎麽擺弄,就怎麽擺弄。”

李晏銘唰地擡起頭,“你,你竟然存着這種心思……龌龊!”

宋老大掏掏耳朵。等着李晏銘繼續發作。還別說,這副羞憤的小模樣特招人。宋老大內心猥瑣地笑了。

熟料,李晏銘像是想到什麽,一雙晶亮的眼睛黯淡了下去,扯起一絲自嘲:”你說得對,如今我被滿城通緝,身邊半個親人也無。不是入牢房等死,便是被你羞辱……反正都是不得好死,還不如,死得幹脆些……”

“我呸!”宋老大噌得站起身,呵斥:“又在說渾話!什麽死不死的,我把你救回來可不是讓你尋死!”

李晏銘向他看過來,一雙細長的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宋老大搖搖頭,重又坐了下來:”你這人……啧,我就是嘴上說說,又沒真做什麽事……”想到自己先前的的确确把人給上了,又有些心虛,“這不是過過嘴瘾嗎,較什麽真啊?”

李晏銘撇過臉去,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宋老大被他這副忽然安靜的樣子搞得心煩意亂,剛想逼着人說幾句話,就聽見李晏銘又開口了。

“我從未想過他死……”李晏銘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宋老大卻聽懂了。

“哪怕他做了那麽多混賬事……我最後一次同他說話,還在與他争執。說得都是狠話,字字誅心。可我……從來沒想他死。”李晏銘反反複複“從未想過他死”,聽得宋老大也一陣一陣的難受起來,他絞盡腦汁想找些話來安慰對方。李晏銘卻忽然收了聲,他目光冷冽,直直地望着宋老大的雙眼。

“你到底是什麽人?”

宋老大心裏”疙瘩”一聲,來了。

“呵呵。”宋老大撓撓頭,開始裝傻充愣,“這不是……你男人呗!”

李晏銘支起身體,直視着他的眼睛。

“那間屋子的地窖裏,藏着不少好東西,也不知道宋老大從哪兒弄來的一堆金銀財寶。”

宋老大收斂了表情,正襟危坐。

“近幾日寧城頻頻遭劫,被盜得都是城中有名的富商官員,我一直好奇,這麽大批財寶又不會憑空消失了,怎麽就沒人找到呢?”說話時,李晏銘神色生動,依稀恢複了幾分寧城雙煞李小公子的飛揚跋扈,“就是不知,宋老大地窖裏的財寶和這事有沒有關系?”

宋老大笑了:“喲,這是把我當盜匪呀?那你說,如果我真是留一明,我最想盜的會是什麽?”

李晏銘神色不變,“這自然要問宋老大自己了。”

宋老大俯下身,笑眯眯,盯着他不說話。

李晏銘愣了愣,半天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伸手一推,怒罵:“不要臉!”

宋老大鬧夠了,便認真到:“這些財寶是我早年的積蓄,留着娶媳婦兒用的,你要不信,這幾日就一直和我待在一塊兒,看看那個‘留一明’還會不會出現。”

李晏銘見他神色間沒有疑點,冷哼一聲:“我又不能上街打探,留一明有沒有犯案,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兒。”

“不過……”李晏銘的神色轉為狠厲,一雙眼睛如寒星般咄咄逼人,“我全家雖不因他而亡,卻與他脫不了幹系!倘若讓我知道留一明是誰,縱使做了鬼,我也不會放過他!”

宋老大縮了縮脖子,嘟哝道:“你纏着留一明做什麽,纏着我就夠了。”

李晏銘自然沒有搭腔。

☆、陸神捕串門

晚上,宋老大厚着臉皮想要鑽進被窩裏,被李公子一腳踹了下去。想起白日裏李晏銘那番話,也不想真把人逼急了。只好不甘不願地打了地鋪。

宋老大說要陪他,還真的三天都沒出門。只使喚附近的小地痞跑腿買吃的。這沒什麽稀奇,宋老大以前也因為懶病犯了,幾天不出屋子,使喚小弟使喚得特別順手。何況,那藥鋪的夥計喜歡說長道短,估計宋老大傷風生病的事兒也傳開了,正省得他找借口。

破鑼嗓子是宋老大的頭號狗腿,這幾日送吃食,數他跑得最勤快。

破鑼嗓子嗓子不好聽,但話特多。每次來都能說上一通,這日,還添了句:“老大,您這病生得可真不是時候。”

宋老大道:“生病還得挑時間呀?”

“不,不是。”破鑼嗓子狗腿地笑,支支吾吾了半天,惹得宋老大不耐煩踢了一腳,才道:“小,小的聽說,嫂子要嫁人了!”

“咳”宋老大一時沒防備,差點被口水嗆住,眼神若有似無地瞄向李晏銘藏身的房間,“誰?!”

破鑼嗓子忙道:“聽說是嫁給城南的一個小販,婚事都張羅得差不多了,就等着過幾天擺酒席呢!”

宋老大這才反應過來,“你說誰是你嫂子?”

“小桃仙呀!”破鑼嗓子不假思索地回了句,瞧着老大臉色怪異,心虛道:“難道……不是?”

“屁!”宋老大不客氣地伸手對着破鑼嗓子光亮的腦門一拍,“她什麽時候成你嫂子了,別瞎說!”

“不是,老大您不是平日裏一直囑咐我們要照看她嗎,這這不是對人家有意思是什麽?”

宋老大瞪眼,不客氣道:“我特麽還想照看你姥姥呢!”

破鑼嗓子一縮脖子,“我姥姥早沒了。”也明白自己弄了個烏龍,讪讪笑。

宋老大揮手,趕人:“別杵這兒,看得我心煩,走走走。”

揮走了破鑼嗓子,宋老大進了屋,瞧見李晏銘斜靠着牆面,一雙細眉長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宋老大的臉皮厚如城牆,也笑着回望過去。李晏銘眼一瞥,不再看他。

“昨兒個你不是嫌飯菜不合胃口嘛,我特地讓破嗓子去城東酒肆王掌櫃那兒買的,這幾日你也好得差不多了,可以碰點葷腥了。”

李晏銘眼睛一亮,又立馬掩飾住。

宋老大看得真切,裝作不知,走過去,大手一拍,不客氣地放到人肚子上,壓了壓,“啧啧,肉都沒了。”

李晏銘揮手拍開,“去拿筷子。”

于是宋老大乖乖地去了。

李晏銘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披了件衣服下了床,坐在椅子上,大爺似的。

宋老大一回頭就看見李晏銘這幅模樣,琢磨自己是不是太任勞任怨了,瞧這小德行,以後自己還有好日子過麽。皺眉,氣勢洶洶地大步走過去。臨了,将筷子……輕輕遞過去,笑:“快吃,不然要涼了。”

李晏銘睨了他一眼,接過筷子,擦了擦,确認幹淨了,才不緊不慢地動起筷來。

宋老大也有些餓了,大口吃起來。他出身不好,舉止粗魯,吃起飯來啧啧有聲,一條腿還抖個不停,一旁的李晏銘眉頭蹙緊都能夾死一只蒼蠅,寒着臉,嫌棄至極。可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宋老大心裏一樂,又起了逗弄的心思,“怎麽臉色這麽難看?病還沒好?”

說着,一邊用油膩膩的手去探人家的額頭,“不燙了呀。”

又順手揉了揉人的臉。

李晏銘臉一沉,眼裏發出的寒光如有實質。

宋老大看着一張白皙清俊的臉被自己三兩下弄髒了,惡劣的心思才平複了一點。這幾日,李晏銘似乎知道是自己救了他的命,學會忍耐了,照以往,還不得撲上來和自己拼個你死我活。

心思剛轉到這兒,就聽見一聲巨響,李晏銘唰地直起身,對着宋老大的臉就是一拳。

“你這個無賴!流氓!地痞!”

“我是傻了才忍到現在,我現在就剁了你這只髒手!”

宋老大一愣,這才想起李公子潔癖深重的毛病,自己這是上趕着去作死呀!

李晏銘當然不可能傷得到他,反而還被宋老大趁機摟了把小腰,捏了捏軟肉。

宋老大嘴上裝模作樣哀叫連連,心裏暗爽不已,叫喚着:“阿晏,我一片好意,你怎麽忽然生氣了?”

李晏銘恨這人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見長了,也覺得自己被人占了便宜,心裏又氣又急,想退回去,卻發現不知何時,雙手被人攥住了。

“放開!”

宋老大無辜地看着他:“放開了你又得打我,這可不行。”

“你……”李晏銘咬牙切齒,“我不打了。”

宋老大認真考慮了片刻,道:“我不信。”

李晏銘被這厚如城牆的臉皮震住了。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如膠似膝”的時刻,房門忽然被人踹開了。

兩人唰得一同看去,就見陸祁玉意味深長,負手而立。

李晏銘上回直接被人一手劈暈了,不記得他,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宋老大放開李晏銘,讪讪笑:“這麽快就找來了。”

陸祁玉滿臉感慨之色,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宋老大,“快?我還嫌晚了十年呢。”

宋老大拍拍李晏銘的肩膀,道:“一個故人。你繼續吃飯,我出去和人敘敘舊。”

李晏銘随意地瞄了眼陸祁玉,沒半分興趣地擺擺手。

宋老大莫名失落了。

兩人出了房門,來到院子裏。

宋老大記恨着陸祁玉突然闖進來,打斷了他的“好事”,道:“道不同不相為謀,陸神捕怎麽有空來我這兒?”

陸祁玉道:“怎麽每次從你嘴裏冒出‘陸神捕’這三個字,就覺得刺耳呢?”

他調侃了一句,便正色起來:“我此次來是為了一件正事。”

宋老大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陸祁玉自顧自說了起來。

京城傳來的消息,李光之子李濂的屍身剛出寧城五裏地就在半道上消失了,棺材木上還刻了字。李光大為震怒,處置了一衆人等,撥了一隊軍兵趕往寧城。

“撥兵?沒有君主旨令,擅自調撥軍隊可是重罪。”宋老大插話。

陸祁玉神色微妙,”鎮遠将軍痛失愛子,一時情急也是情有可原。估計皇帝知道了,也只能這麽說。”

宋老大聽出味來了,但沒有點破,也不搭腔。

“這等事情就不是你我範圍之內的了,我來這裏,主要還是為了‘留一明’的案子。”陸祁玉道。

宋老大還是不搭腔。

陸祁玉不耐煩,道:“你別想着置身事外,那個冒牌貨栽贓誰不好偏偏栽贓你,肯定和你脫不了幹系!你想想,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

宋老大眼神随意地看了他一眼。

“哪兒那麽複雜。說不準那人只是想找個人背黑鍋,而且要找那些有名頭,還要這幾年銷聲匿跡,方便自己冒名頂替的,然後那人腦子一轉,恰巧就算在我頭上了呗。”

陸祁玉嗤笑:”真這麽簡單就好了,我還用得着找你?”

宋老大面上不顯,心裏卻有些底。那個冒牌貨專挑聲名遠播的人下手,還把主意打到了李濂身上,讓事情越搞越大,甚至驚動了朝野,倒不像是只為劫財。

宋老大沉吟了一會兒,最終吊兒郎當地打發走陸祁玉。陸祁玉一副不認同的表情,臨走前留下一句話:“你也不想想,他不去京城,淮城,其他城,為何偏偏來到寧城犯事?如果我猜得沒錯,那人早就盯上你了!”

宋老大一樂:“真金不怕火煉,哪有正牌被冒牌打敗的事兒。”

陸祁玉氣極反笑:“鹿山一事的确令人心寒,可也不至于讓一個心高氣傲随性妄為之人變成如今這副德行,你……”

“陸神捕,我一介草民,平白被人陷害。你不為我伸冤也就罷了,怎麽還總想着把我一個無辜百姓扯進這堆煩心事裏呢?”

“無辜百姓?哼,誰不知道當年留一明洗劫川河十富,連盜數城,散盡贓物的風光往事?那幾日,從十富家中搜羅的財物糧食鋪滿了大街小巷,十步一錠銀,可謂風頭無限,誰人不知!”陸祁玉的眼中泛着奇異的光芒,仿佛回憶起他初至鹿城時的情景。

當年川河一帶連年大旱,莊稼欠收,百姓民不聊生,日日盼望天降甘露。陸祁玉當時初出茅廬,遠在繁華京都,所知所感不過是從上級官員的談話中得知。忽有一日,川河傳來急報,盜匪留一明洗劫十富,接連搬空了川河所有官員的庫房,灑糧于城,散金于野,百姓蜂擁而搶,歡呼跪謝。陸祁玉接到指令,趕往鹿城,原以為會見到面黃肌瘦、苦不堪言的荒涼之景,卻發現鹿城百姓大多健康強壯,面色無郁,一點也不似饑荒重災區的難民。

“這麽大的案子。這世上,誰無辜也決計輪不到留兄。”陸祁玉似有感慨,“可惜……”

宋老大嗤笑:“陸神捕如果專門來這兒和我緬懷往事,恕宋某沒有閑情,就不奉陪了。”

陸祁玉看了他一眼:“這麽多年,我總算是知道留兄你的姓氏了……宋兄。”

宋老大渾身一個戰栗,”得得得,就叫我宋老大吧,你叫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陸祁玉失笑,也不多做停留,又說了幾句,便離開了。

送走了陸祁玉,宋老大收斂了表情,神情慢慢變得落寞而惆悵,恍惚間,又想起鹿山之頂,一幕幕前塵往事走馬觀花般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又想起陸祁玉的那番話語,只覺好笑:

“留一明?什麽俠盜,又哪來的風光無限……不過就是個可笑的傻子罷了!”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吹了吹涼風,等腦子裏一堆的糟心事被吹散了,才搖搖頭,進了屋裏。

☆、深夜有訪客

李晏銘已經吃好飯了,見他進來了,狐疑地瞄了他幾眼。

宋老大不想多做解釋,不過見着李公子幹幹淨淨的一張臉,臉上還帶着酒足飯飽後的慵懶,就覺得再大的煩心事都去得七七八八了,恢複本性張口,“為夫我好看不?”

得到了李公子特有的白眼一枚。

“真看不出來,宋老大也會有這般氣度不凡的朋友。”李晏銘随口道。

宋老大不樂意了,這話怎麽聽着別扭。

“不過……”李晏銘拉長了聲音。

“不過什麽?”宋老大豎直耳朵。

物以類聚,估計也是人模狗樣。李晏銘在心裏道。但他也不好随意去損一個陌生人,便沒說下去。

宋老大見李晏銘忽然沒聲了,更不樂意了:“你別瞧他一臉正氣,其實就是人模狗樣。沒啥好的!”

李晏銘擡頭,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宋老大又貧了會兒嘴,吃完了挑光了肉片的剩菜剩飯,天色也晚了,便倒頭睡下了。

也不知是不是被觸動往事的緣故,宋老大睡得很不安生。腦海裏一會兒閃過鹿城百姓歡欣雀躍的表情,一會兒閃過那只白玉酒杯,剔透的純色的,酒液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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