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溫虞回去的時候,天已破曉。
溫婉沒脫衣服,在客廳的沙發上呼呼熟睡。
溫虞拿了張毯子給妹妹蓋上,想上床睡一會兒,腦中卻已亂成一鍋粥,時而是從前的難堪,男人的甜言蜜語,時而又變成如今的窮困潦倒,家庭給的壓力重重,職場遇到的陷阱埋伏之多,在她勉強喘息時,那個李謹然又像影子一樣随行,一會兒正經言笑,其樂融融,一會兒又面目可憎,言語冰冷。
腦中是渾渾噩噩的噩夢徘徊重複,外頭是寒風暴雪侵擾,這一覺的質量很差。
溫虞眯了片刻也就醒了,打理一下自己,替溫婉将早餐準備好,便去上班。
這兩天為了讓之後的活動輕松一點,所以白天的工作量超額,溫虞每天十點多回家,趕不上末班公交,就搭了同事的順風車,每每到樓下沒有看見黑色的轎車,心裏放松之餘,還有一絲莫名的情緒困擾着她。
溫婉這兩天跟着姐姐住,溫虞看得出小姑娘有心事,問她怎麽了,她也不吭聲。
溫虞便說:“你沒話跟我說,我有話跟你說。”
溫婉擡了擡頭,一臉什麽事的表情:“跟學習無關的話,不要跟我說。”
溫虞心道這小姑娘脾氣梗,又一想,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軟下語氣說:“你學習成績好,我還能要求你什麽?你也可以在不影響成績的情況下談戀愛,但是戀愛對象絕不能是李家的人。”又問:“那個李彥最近還騷擾你嗎?”
溫婉冷笑:“姐姐,你怎麽以前不這麽關心我,現在問起我的私生活了。”
溫虞聽了哪能不氣,但是想一想,自己在牢裏六年,六年前妹妹只有十二歲,那時候小女孩特別乖巧,又溫順又伶俐,用不着大人擔心,但過了六年,小姑娘長大了,樣子變了,連脾氣性格也面目全非,伶牙俐齒得厲害。
溫虞覺得,說到底是自己的錯,便又柔下語氣說:“姐姐是擔心你招架不住那些貴人,你再如何會耍心思,他們卻比你更會玩弄權術,哪天腹背受敵才發現,就晚了。”
溫婉不屑道:“姐,你這是五十步笑百步。”
溫虞心頭一淩,笑道:“你不能跟姐相提并論。我已經人老珠黃,又沒什麽大的本事,膝下無子,只管照顧好爸媽和你就成,沒有後顧之憂,也無社會價值。你呢,你才十八歲,最好的年華不能就這樣犧牲了,你今後還能有大作為,能家庭美滿事業有成。”
溫婉琢磨姐姐的這句話,忽然震驚,臉色很不好地問:“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呢,你想跟他們拼命麽,就因為不待見他們做盡壞事,卻活得那麽好,便豁出自己一條命,你這是不要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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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虞抿着嘴,不做聲,心裏懊悔:也不知道我剛才怎麽想的,竟說出這樣混賬的話。但說出口,她又不知道怎麽收回,只是沉默
小姑娘卻當了真,越想越怕,慢慢哭出來,抱頭蹲着說:“你以為我多幹淨呢,認識我的人都把我說的一文不值了,那我何必和活着順應他,何必活着跟高考搏鬥,死了不是一了百了麽?”又淚眼模糊地擡頭問:“人活着不就是為了争一口氣麽,不是要比誰活得更好嗎,你得讓他們邊蹲監獄,邊看着你活的比他們好啊。”
溫虞想是啊,妹妹都懂得道理,我怎麽一下子糊塗了呢?立即将哭成花貓的小姑娘揣進懷裏道歉:“姐剛才說了糊塗話,別較真了,我認錯。”。女孩子的個頭跟她差不多,稍稍矮了兩公分,這會兒蜷在姐姐懷裏,就特別小孩子,哭得很傷心,一邊還問:“你會不會先離開我呢?會不會先離開?”
溫虞只能一遍遍回答,以安撫她的情緒,心裏邊想:婉婉說得對,我得站起來,爬到他們的頭上,将從前的債都讨回來,将他們擁有的都搶到手,讓他們在伏誅受刑的時候看着,看着我過得比他們好。
兩天過後,公司租了兩三輛巴士去目的地。
董事局和兩個分公司總經辦的同事共乘一輛,剩餘百名員工分配成兩部車。
司機是從那邊外聘過來的,二十四五歲的樣子,長得還行,公司裏還有許多沒嫁出去的大姑娘和年輕女孩,見了不錯的男人紛紛多話起來,小夥子機靈,也是個能說會道的,将小姑娘們哄得各個眉開眼笑的,冬天的雙頰紅得像蘋果。
小夥子笑着說:“我見過野狼,個頭特別大,就跟年幼的藏獒差不多。到了晚上那雙眼還會發亮,綠幽幽的,獠牙可怖極了。他們還特愛在晚上成群結隊的襲擊人,所以小姑娘一個人的話,千萬別半夜裏去那種地方。小心有狼哦~”
“咦——~”
後座的女孩子一片聲的笑鬧。
“那狼真的會吃人啊?”
“是專門吃女人的吧?”
“它長得怎麽樣啊?長得跟《暮光之城》裏的狼人一樣帥,就讓他多吃幾口也無妨!”
“你是想問他功能怎麽樣,能不能讓你爽吧?”
……
女孩子說着,自顧自互相打鬧,還有一堆繼續圍着司機說新鮮趣事。
小夥子嘴貧,一路上就沒停過,車技也很好,開得很穩當。溫虞偶爾會暈車的人,也沒覺得難受。
這次的行程在郊外,得出恒旸市,需要七八個小時才能到。中午的時候,恰過了一半的路程,車停在附近的加油站休息。
加油站的食堂選擇性不多,但是品質還行,溫虞拿了一客飯坐在食堂裏填肚子。
吃了兩口,那個年輕司機就帶着一幫女孩子坐在她隔壁。小夥子前後左右都有姑娘傍着,清俊的臉上顯得很得意,桌上的飯菜也都是女孩子給他挑好的。
小夥子愉悅道:“剛才跟你們說的黃段子都是小意思,我這兒有更勁爆的料,聽不聽?”
女孩子們哄笑:“能勁爆到哪裏去?是兄妹姐弟?再勁爆也就獸人或者人獸了。”
小夥子說:“關系也就那麽點,再亂一些也就阋牆爬灰,但是法子不同,手法不一樣,這滋味也是千奇百怪,銷魂蝕骨的。”說到這裏,他笑得更暧昧:“女人專于一種姿勢總得膩味,我們男人必須每次換一些手段玩弄,她才夠興!”
周圍的姑娘們聽了一陣瘋笑,有害羞有不恥,羞恥過後,又興致勃勃地跟男人好上。
不知不覺,小夥子的心思全然沒放到飯菜上,手不規矩地流連在女孩子的大腿內側,身邊的兩個姑娘各個面紅耳赤,又不反抗。
溫虞在一旁做聽衆,耳朵裏滿是越來越不堪的污穢話,眼風裏又見那等暧昧的情景,這頓飯吃的郁結,到後面索性只是扒了兩口,就吃不下了。端着盤子轉身離開的時候,卻被人叫住。
年輕小夥其實在車上就瞥見溫虞了,樣貌生得好,皮膚比身邊幾個濃妝豔抹的還得水嫩白皙點。這回來的女孩子大多是北方外來的,江南本地的特別愛窩在家裏,紛紛找了借口推脫,溫虞是因推脫不了,只能跟上。
小夥沒見過江南女人生得柳眉婀娜,水煙兒似得,這會兒看見了她,心裏就直癢,因為想得到她的關注,所以一路上的話特別多,表現得也活躍,偏生溫虞冷情,對他的一舉一動毫不放在眼裏,不是睡着就是看外面的風景,甚至戴耳機聽歌。
男人的自尊心受不得創,便帶着一幫女人坐她身邊,彰顯自己的雄性魅力,誰知她這會兒竟然想走,他終究忍不住主動喊住她。
溫虞扭頭問他:“你喊我?”
小夥子笑了笑:“一個人吃飯多沒勁,過來一起呀。”
溫虞禮節性笑道:“不用了,我吃過了。”
小夥子說:“可你盤子裏還有很多,怎麽不吃了?”
“吃不下就不吃了。”
“那你拿那麽多做什麽?”
溫虞說不出話來,直覺想,他是不是在故意刁難自己?
她在原地愣了片刻,想不到那司機主動站起來,拉着她要坐過去:“來跟我們聊一會兒,你看你那麽多同事都在玩呢。”男人一邊哄着她,一邊不規矩地摸着她的手背,另一只手立即扶住她的側腰,往自己身上貼。
溫虞掙了掙,心裏焦急,想要不就把盤子裏的東西全部灌他身上,也給他一個教訓。猶豫了半天,又不敢當那麽多人面這麽多做,他是司機,萬一後半路程他故意給大家使絆子,一車的同事都會給她看臉色,往後她在公司裏也再難混下去。
正在她兩難的當口,司機身後多出來一個男人,高了他整整大半個頭,一把捉住他的胳膊往外猛拉,小夥子不妨那麽一下,整個人往地上摔,摔得很厲害,半天才起來,連推他的人也不看請,就怒道:“你沒長眼啊?敢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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