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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鎮裏昨夜來了兩個不速之客的事兒不胫而走之後,一晚上就叫整個村鎮的人都知道了。

農民平時裏頭要幹活,所以都在播種插秧的時候閑聊侃。農婦不同了,在家裏幹完活,沒事兒就拉起隔壁的妯娌談,正把昨天兩個素未蒙面的人說的天花亂墜,一個妯娌忽然捂住了那人的嘴,指了指外邊:“有人。”

說話的立即轉過頭,收拾一下出去。她家是做便利店生意的,整個村鎮就他們一家,所有人都得上這裏買補給品。

女人看見那陌生人就愣了一下,她這輩子從沒看過那麽好看的男人,高高瘦瘦,身板也厚實,臉上有胡渣,但更顯得男人味道濃郁,身上的味道也好聞……

女人還在打量,那人就用标準的普通話問:“老板娘,你這兒有電話沒?”

女人回過神,笑起來回答,話裏帶了點鄉音:“有有有……”她轉身去拿座機,剛碰到又轉身說抱歉:“不好意思,差點忘記我們家電話這段時間有點故障。”

李謹然有點急迫,這小村小鎮的,家裏都沒先進點的電器。就說他想打電話聯系個人,楊女婿就說只有鎮長家裏有,再不然可以去便利店裏,就是貴了點。

貴一點倒是沒什麽,他沒帶錢,溫虞身上還有點,她這會兒不記人不記事,他乘火打劫都行。

可偏巧這店裏的電話故障,真是有錢也難辦。

李謹然只得點頭出去,不遠處的女人正蹲在河邊朝下望,眼見她就要掉下去了,李謹然趕忙過去把人拉回來,劈頭蓋臉就罵:“你三歲小孩嗎,水有什麽好看的,掉下去怎麽辦!”

說完才看見溫虞一臉委屈,那雙大眼睛原本黑黢黢得很迷人,此刻盡顯可憐樣,李謹然不得不低頭,想起來這女人現在确實跟小孩子差不多。

李謹然看着她,忽然又覺得頭疼,他揉了揉太陽穴,牽起她的手走。

溫虞在身後問:“水裏的是什麽?”

李謹然:“是魚。”

“魚是什麽東西。”

“就是住在水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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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答的太簡略,明顯有點敷衍,溫虞心裏不悅,低了頭,半晌卻又開始問:“我們要去哪裏。”

“我們先回家。”

“回家做什麽。”

“回家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溫虞沉默一會兒問:“是醫生住的地方?”

李謹然點頭,他們這會兒也只能住在人家屋檐下,等聯系到人來接才能走。

溫虞便說:“那醫生是我的什麽人?”

李謹然停住腳道:“那老頭只是個醫生,跟你沒有別的關系。”

“他救了我?”

“對。”李謹然說完想了想,又反駁:“也不對,首先得我把你救出來。”

溫虞又不明白,開始一遍遍問。

他受不了便道:“你能不能別那麽多問題。”溫虞這才閉了嘴。

李謹然心道,你這女人也太聰明了點,教什麽會什麽。這語言和話還沒給她講上半天,她已經能開口東問西問了,雖然是好事,就是弄得他煩。

兩人回了老醫生的舊屋,說是舊屋,造的很結實,頂上有鋪稻草吸南方的濕氣,屋子裏有坑也很暖和。

李謹然一回去就找點東西準備午餐,老醫生和他女兒白天在外邊看病,楊女婿是鎮裏的幹部,比父女倆還忙,經常深更半夜才回去,所以家裏的剩菜剩飯有許多。

這會兒多了李謹然和溫虞,醫生女兒早上就準備了更多的半工品,只需要下鍋子裏熱一熱就行。

李謹然很少親自動手弄吃的,有時候公事多,也嫌棄麻煩就直接買面包吃下去了事,可他現在不想讓溫虞吃沒營養的食物,他不得不跟着學一點炒菜炖煮。

就說早上,老醫生家都吃粥,李謹然覺得白粥沒什麽營養價值,糖分還過高,怎麽都不讓溫虞碰,他花了半小時從其他地方弄來玉米粒煮玉米粥給她。

現在大約12點多,李謹然熱上菜,鍋子裏住着雞湯,油镖被他一點一點,慢慢瓢得很幹淨,因為溫虞還不能吃油水很足的食物。

只等飯鍋裏的白米飯軟糯就能開鍋。

李謹然開始準備煎藥的事情,有一個膠囊是老醫生從外邊帶回來的,得在飯前吃。

李謹然端水進屋找溫虞,就看見那女人趴在桌子上寫字,早上剛教她寫名字。

他湊過去看了看,她寫了很多,只有兩個人的名字,一個是她的,一個則是他的。

李謹然仔細看了看,李謹然三個字倒是寫得工整,但是她自己的卻不太好,特別是溫虞的虞字,大約是比劃太多,她卻還不會寫小字,所以整個字太大了,在版面上難看。

溫虞說:“這字難寫。”

李謹然把藥遞過去:“嗯,下次再教你好寫的方法。”

溫虞說:“那你現在教我。”

李謹然不同意:“現在要吃藥。”

溫虞看着他手裏的藥問:“這是什麽。”

“這是給你吃的。”

“我為什麽要吃這個。”

“你在生病,所以要吃這個,吃了才能吃飯。”

溫虞便伸手拿過來端詳,然後往嘴裏送,李謹然偏又在這時讓她吐出來,他捋前發道:“差點忘了,你不會吃藥。”

他說:“你把這藥放舌頭上,然後喝一口水,一起吞下去,會不會?”

溫虞點頭,想拿過來,李謹然又縮手,怕溫虞是在蒙混過關,到時候卡喉嚨,或者跑到氣管裏去就難辦了,都說不能讓年幼的孩子吃固體的食物,溫虞此刻不正是個小孩嗎。

李謹然後怕諸多,想來想去,他把膠囊裏的顆粒倒出來兌水,再喂她喝下去。

吃藥的事情一過,原本該吃完中飯就沒事兒了,誰知溫虞偏不要,捏着筆杆子繼續寫名字。

李謹然都将飯菜擺好了,她卻怎麽都不肯離開書桌,擡頭對李謹然道:“你說過,回家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他拍了桌子:“我不是那個意思。”

溫虞不睬他,我行我素:“你就是那個意思,所以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想寫字就寫字,不想吃飯就不想吃飯。”

李謹然想現在對她發火也沒意思,她就是個小孩兒,我不能跟小孩兒置氣。于是平複一下,緩和語氣說:“我們可以先吃飯,然後再寫字。”頓了一會兒,再補充:“只要你吃飯,你可以寫一下午,我陪你寫,教你寫別的字?”

溫虞想了想覺得可行,就答應了,但是要他先教個別的字。

李謹然沒法,問她:“你要寫什麽字。”

溫虞說:“夫妻。”

李謹然一愣:“為什麽寫這個。”

溫虞道:“老醫生說我們是夫妻。”

她是指她和李謹然,他将人抱來的時候着急,別人以為是夫妻他也遂了,現在這裏的人都當他們是一對。李謹然想這樣也好,反正就缺個名號,其他夫妻該做的都做了,有這個名號照顧起溫虞來也方便。

李謹然遂了溫虞的願,教她夫妻兩字。誰知她寫了一遍不得意,繼續寫。

李謹然眼看飯菜都涼了,心裏着急,拖着人往飯桌上走。

溫虞躺在地上就去不過去,說不想吃飯。

李謹然問:“你肚子難道不餓。”

溫虞點頭:“不餓。”

李謹然說:“你不餓我餓,我剛才陪你寫字,你這會兒陪我吃飯行不行。”

溫虞以為這樣公平,就跟着他入桌。

李謹然本以為這樣就能引導她吃飯,誰曉得這女人沒了記憶性格還是一樣倔強,說不吃就是不吃。她不吃一頓飯死不了,但是這中藥得飯後吃,空着胃喝藥不曉得要出什麽事。

李謹然拗不過這女人,摔了碗筷,氣紅眼道:“真是要瘋了。”

溫虞只當他空氣,不做聲不理睬。

他看了看她,索性學着她的樣子,筆直躺在地上不動。

溫虞這才趴下來問:“你怎麽了。”

李謹然看着她好看的睫毛,無氣無力:“我頭疼,我很餓。”

溫虞問:“你也生病了?”又說:“你剛才不是吃飯了?”

李謹然回答:“你不吃,我也吃不下,所以要生病。”

“那怎麽辦?”溫虞斟酌一下:“你生病了,那你也吃藥?”

溫虞湊得很近,鼻息都謹吐到男人的臉上,就像有幾個夜晚,他們抱在一起說悄悄話,彼此能聞到身上的氣味。溫虞聞着他身上的尼古丁味,卻覺得很好聞。他品嘗着她的甘甜,也是欲罷不能。

李謹然然躺着不言語,仔細盯着溫虞看,眼神裏有黑浪拍打礁石,氣氛一點點凝滞。外邊的春風還有一絲冷意,裏面卻熱得能大汗淋漓。

李謹然沉默好一會兒,溫虞覺得腿快麻了,要睡着的時候,他偏開口說:“我不需要吃藥,吃藥治不好我,得吃飯,你得陪着我吃飯。”

溫虞琢磨片刻問:“有別的治病方法嗎?”

李謹然瞥她,本想說沒有,忽然又起了別的心思,笑起來說:“有,你讓我親一親,我就能好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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