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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不下,每個人都會有執着的時候。百裏晴遷心中也有執着,而她的執着,無關柳長歌,無關司馬雲海,無關她自己。而是關于十年前,她失去的那個對她很重要的人。
執着的人又何止是她,放不下的又何止是執着?
她在天一閣待了七天,這七天來,她廢寝忘食,就為了畫出江山圖。可嘆,中原的國土太遼闊了,耗費七天時間完成,已經是最快的了。然而卻只是畫出大致輪廓,屬于大江南北的山川,五湖四海的河流,以及數不清的島嶼和南疆西域的劃分領地。
地上躺着一幅龐大的畫卷,伸展開來足足有十丈那麽遠。柳長歌累的筋疲力盡,終于在落下最後一筆之後,癱倒在地。
風逐雲連忙将她扶起來,與她一起望着她的作品。濃重的水墨裏遮掩不住這大好河山的雄偉壯麗,藍天白雲之下,青山綠水之間,那些歷史悠久的建築和年代久遠的莊園,在優雅的描繪中,似乎将蒼白與滄桑粉刷個徹底。
“舅舅,你可以告訴我,晴遷究竟在哪了吧。”柳長歌壓下急促的喘息,抓着風逐雲的手臂問。緊怕一松手,舅舅就會反悔。畫出這幅畫,她仿佛用盡了一生的精力,她再也不想畫了!
其實風逐雲,要的就是柳長歌的決心。你一輩子不碰畫才好呢。因為畫這個東西,對某些人來說,意義太大了。但他卻不想讓長歌失望,于是指着南疆王室宮廷說:“她的目的,最終會是這裏。”
“又是南疆!”柳長歌覺得她錯了,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就是出宮之後不應該來天一閣,而是快馬加鞭趕赴南疆。說不定會與晴遷不期而遇,也好過被思念折磨的遍體鱗傷。
桃花飄落在他肩頭的雪發上,粉紅的色彩與雪白清冷之間交相輝映,在暖光下,他的笑容居然如此聖潔。
柳長歌忽然看呆了,呢喃一嘆:“舅舅,我想看看母親。”
風逐雲答應了長歌的請求,只是馨兒并不想見長歌。因為馨兒覺得,這二十年來,從未做好一個母親的職責。在紅塵的領域裏,她不知廉恥地糾纏在三個男人之間,差點引得皇朝與江湖重燃戰火。
也許一開始,她的想法就是錯的,她的決定也是錯誤的。她早應該留在天一閣陪伴哥哥。她辜負了哥哥二十年的等待與癡情,也讓柳氏兄弟,就此反目成仇。長歌得不到真正的父愛。這一切都是她的過錯。到現在為止,她仍然放不下。
親手種桃樹吧,在這個桃花林中,是她唯一可以做的事情。白皙的雙手沾滿了泥土,雪白的發絲如瀑布般披散而落。落在滾滾紅塵中。許是命運不允許她不食人間煙火吧,又把她從黑暗裏接出來。其實活着也挺好的,只是覺得虧欠了哥哥。還有,她的長歌。
遠遠望着母親的背影,還是那樣纖瘦,那樣弱不禁風。柳長歌是欣慰的,可是她不敢上前打擾。心裏卻很羨慕那些成長在母親手中的桃花樹,至少,它們能夠感受到她的溫度。
還是那個竹林,只是此時此刻,好像喝酒的人已經換了。
朦胧霧氣之中,一滴晶瑩的液體突破了迷障,看似堕入雲層,其實不然。雲忽然化開,一團漆黑的液體從中變換,染黑了潔白的雲。卻無一絲一毫的違和感,墨如絲,絲成線。與天邊的斜陽連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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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陽的光是暖洋洋的,暖洋洋的光射進一雙眸裏。如此的漆黑淡然。眉峰獨秀,眉梢輕揚。那是一種渾然天成的媚韻。
她當然知道自己眉眼的特別之處,但卻不想放縱那種媚力。她喜歡清雅的東西,可上蒼沒有給她一副清雅的面容,她笑起來,可以是妖嬈,可以是妩媚,可以是邪肆,也可以是妖豔。卻不可能是清麗。
一聲憂嘆仿佛仙人的呢喃,來自天邊。她卻,身處紅塵。
前一刻她的身影不見了,其實是飛入雲層遨游在雲端。而這一刻,她依然坐在這。素雅的淡灰衣衫迎風飄蕩,就像她那一頭無拘無束如鍛般的發絲一樣律動出優雅的節奏。
她素手輕展,一道墨黑弧線自空中劃過,那支巨大的毛筆悄聲無息地挂在了筆架上。擡望雲端,那是一幅被斜陽襯托的美麗山水畫。墨絲缱绻,如簾如瀑。山河錦繡,風雨樓臺。陡崖峭壁,仙鳥神鶴。她的世界,是美輪美奂的。然而,這僅僅只是她畫出來的。
她理想中的世界,心中的境界,根本就不存在。
天光幻影着她落寞的臉龐,白雲依舊,畫已散去。唯有手中這杯酒,可以讓她盡情的回味過往,追溯曾經。
在她腦海裏,又閃爍到幾日前,晴遷追尋她時的模樣。她憂傷的眼眸裏時刻都存在着懷念與不舍。晴遷,我不能見你。十年前,我已經離開了你,現在哪還有臉見你。
不過你放心,十年前的那件事,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我要最終的結果呈現在你面前,我要讓你辨清,到底是我的錯,還是他的錯!因為這是我們欠你的。
雖然百裏晴遷擺脫了醉生夢死的念頭,但司馬雲海還是很擔憂。恨不得無時無刻都跟随在晴遷的身邊。晴遷一度認為,會不會連她去茅房的時候,雲海也要跟過來呢。
她沒有閑情雅致去驗證這一點,當然有閑情雅致的時候也不會。因為她沒那麽無聊!就算真的無聊,她也只想酒,不想別的。吹着清風,飲着濁酒,不禁問:“這酒味,好像沒那天那麽難喝了。你在哪打的酒?”
司馬雲海吃了口涼菜,神秘一笑道:“你給我笑一個,我就告訴你。”
百裏晴遷盯着他,一眼不眨地盯着。
司馬雲海被她這眼神弄的渾身不舒服,讪讪一笑着坦白:“你現在喝的,是南疆王宮裏的禦酒。只有南疆王室才能享受到的美酒。怎麽樣,我對你好吧?”
“你去了王宮!”百裏晴遷微微挑眉,忽然閉上眼。南疆王宮,恐怕是她永遠不想聽到的字眼。
睜眼之時,發現司馬雲海的臉離她特別近。她一把将他推開,頗有閑情雅致地問:“我很好奇,你的夫人怎麽會允許你離開山莊這麽久。”
“我的夫人?”司馬雲海哭笑不得,聳了聳肩:“我一沒娶親,二沒納妾,如何會有夫人呢。”
百裏晴遷很鄭重地點了點頭:“沒娶親,沒納妾,卻提前把洞房給入了。”
“喂喂喂!你還提這件事!我可是為了你才犧牲的。就沖這個,你也給我來個笑臉好嗎?讓我覺得這件事情做了會很值得。”司馬雲海求晴遷一笑就這麽難嗎?
他雖沒娶親之實,卻與孟知書早有肌膚之親。後來西域滅亡之時,孟知書仍然率軍想與國土共存亡。可他不允許!在危急時刻,他來到孟知書的身邊,用強硬的方式不惜任何代價的方式,将她帶回雲海山莊。
既然做了他的女人,就要聽他的!面臨國破家亡,孟知書曾一度陷入失落之中。覺得身邊再無一個親人了。其實她沒有親人,只是一直在西域成長,早把西域當視為了家鄉。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無法魂歸故裏。而像個行屍走肉一樣,成為異客。
為了讓孟知書振作起來,司馬雲海不惜将約定提前了。他跪在孟知書的面前,握着她冰冷的雙手,對她溫情地說:“雖然你遠離故土,失去親人,但你還有我。你不是給我兩個月的時間考慮嗎,我已經考慮好了。”
孟知書無所聚焦的雙眼仿佛有了生氣,冰冷的手似乎被他捂熱了,心也回轉了溫度。“你的決定是什麽?”
雲海仍然緊握她的手不放,認真地看着她:“你的一生,由我來負責。”
孟知書呢喃着雲海的名字,情不自禁地落了淚。她被雲海溫暖的懷抱包圍,從未有過的貼心。“雲海……”
雲海……那一聲輕柔的呼喚仿佛猶在耳邊。
司馬雲海苦澀地咽下酒,辛辣的滋味湧上喉頭。臨走時他對孟知書坦言去找晴遷,孟知書很平靜。可能她比他自己還要明白,這一次相聚,意味着什麽,或許會改變什麽。但是結果,卻永遠不會變。
因為晴遷還是原來的晴遷,她沒有變。他是司馬雲海,他的性格也不會變。既然給了知書承諾,他就不會輕易背棄。于是這酒,他只能越喝越多。
百裏晴遷看出了他的異樣,卻并不想管。因為她的目的達到了,他不會追着她要她對他笑,也不會規勸她。因為他自己都陷入兩難的境地,掙紮在情感的邊緣。
醉生夢死的不是她,而是他!
南疆王宮的輪廓盡在眸底,那悠久的建築,仿佛回到十年前的夢。她的夢與南疆有關,與中原有關,與武林有關,與天下蒼生有關。
時光掠影,在她如清潭的眼裏縱橫交錯。很快,也許很快我們就會見面。就是不知相見時,是否繁花依舊,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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