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 雲海山莊一片寂靜。
司馬雲海焦急地在堂中踱步,門外來人回報:“莊主,聽聞皇宮發生巨變,各派執掌與南王展開殊死搏鬥,終被南王所重傷。百裏……”
“說!”司馬雲海捂住心口位置,喘息略有急促。
下屬欲言又止,但此事已成定局,說與不說也沒什麽分別。“藥王百裏先生為救百裏姑娘,不惜散盡功力為其換血,最終爆體而亡。”
“什麽!伯父他……”司馬雲海淚聲俱下,伯父啊!他憤恨難平,一掌擊碎木桌,咬牙恨道:“弗元清!”
下屬将皇宮內所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從頭到尾訴說個遍,門外剛要進門的柳長歌聽了兩眼一黑,險些栽倒:“晴遷……”
她心好疼!轉身便沖了出去。她要去找晴遷!無論天涯海角,她都要找到晴遷!
無力的身軀撞在司馬雲海的身上,雲海冷靜地看着她:“你哪也不準去!好好的在山莊養傷!”
“養傷?”柳長歌嘲笑地瞪着他,大聲喊道:“我養傷?那晴遷呢!你沒聽見嗎,晴遷眼睛已經受傷了!她看不見!她看不見這個世界的每個人每一物,你叫她如何生存?我要去找她!別攔着我!”
司馬雲海怎能聽她的,反手拽住長歌的手臂,将她一掌擊暈。嘆道:“對不起,我實在是沒辦法。晴遷已經出事,若你再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如何向風逐雲交代?”
司馬雲海安頓好柳長歌,正在悲傷之際卻迎來一位意外之客。
在那場血染的殺戮裏,武林各派并沒有被弗元清所誅滅。而是因為百裏墨的犧牲,換來了他們暫時性的安穩。各派撤走,傷心欲絕的昆展群卻快馬加鞭趕赴雲海山莊。
昆展群本人是來了,他的弟子也跟随而來。可是最重要的,是馬車裏的人。
這一路狂奔三天三夜的路程,昆展群重傷之下早已精疲力竭,在邁進雲海山莊大門之時,一頭栽倒。昏迷前一刻死死抓着雲海的衣袖:“她,她的母親在車裏……”
昆展群昏迷不省人事,司馬雲海卻驚懼交加,悲上心頭。他一步一步接近馬車,顫抖的何止是身軀,也是一顆疼痛的心。
他掀起了車簾,入眼的,正是鳳舞子血染的屍體。他撲通一聲跪在車前,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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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覺天旋地轉,他哭倒在孟知書的懷裏,立刻抓住她的手:“快!快通知天一閣。不!不能通知天一閣,不能!”
若通知天一閣,不曉得風逐雲會做出什麽瘋狂的事情來。可此事重大,恐已傳遍江湖。風逐雲遲早會知道。現在只能竭盡所能,找尋晴遷!
司馬雲海深深地喘息着,硬生生地将悲傷壓在心頭:“将伯母的屍體擡到後山冰洞。待晴遷回來……我與她一同将伯母護送回百裏山莊。讓她入土為安。”
“是。”下屬們立刻照辦。
這幾天她總是渾渾噩噩的流連一家酒坊,可是,她身上的錢已經花光了。酒坊的老板不再賒酒給她喝,她無奈,只得蹲在酒坊門前。像個叫花子一樣,等待着別人的施舍。
她滿腦子都是酒的顏色,聞到的,也都是酒的味道。只要有酒,她就會心安。可終是沒錢啊,沒錢就喝不到酒,一口也喝不到!呵呵!
路人見她衣衫褴褛,發絲淩亂,這張看不清的容顏也是髒兮兮的。根本分辨不出她到底是男還是女,不過還是打算給她點錢。
路人扔了幾個銅板在她面前,并在心中感嘆,這年頭啊,年紀輕輕就來當叫花,真是悲哀啊!有手有腳的做什麽不好?非要流連酒坊,叫花子也想喝酒,呵,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的臉确實髒兮兮的,混合着暗紅的血痕。她期盼永遠不要下雨,讓父親的血,永遠留在她的臉上,這樣她還會感受到父親的溫度。也可以天真的認為,父親母親永遠都會陪伴在她身邊,不離不棄!
她曾經發過誓言,一定要一家四口團聚。而此刻,死的死,傷的傷!失散的東西再也找不回來了。
三個銅板,能換一口酒喝嗎?好像太少了吧,只能買一個包子吃。
但她不想吃,她什麽都不想吃。
不知過了多少個白晝與黑夜,總之她看不見。但她可以感覺得到,陽光和月光是不同的,陽光是溫暖的,月光是清冷的。她閉着眼,笑出了淚。
她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擦掉淚水,不能碰掉臉上的血跡和髒污,她要保留父親的氣息!她搖搖晃晃地離開這裏,預備到下一個酒坊去賒酒喝。
她的背影太纖瘦,走起路來竟一種醉酒般的潇灑。或許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個髒兮兮的人,其實是個妙齡女子。
幾個地痞無賴早就盯上她了,領頭人眼冒淫光,帶着人手立馬追了上去。
街頭巷尾,僻靜無人。她知道有人跟着她,那又如何?她現在已是無心之人,一具髒污的皮囊,若非體內留着父親的血,她早就找個地方自生自滅了。
最親近的人都離開了她,她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她忽然想起一個人,那張清麗的容顏仿佛已經模糊的不成樣子,祥和的眉眼,像是一道柔和的風,掠過心頭。她的心好痛!
她跌跌撞撞地栽倒在巷子裏,幾個地痞終于跟上來了,将她團團圍住。
領頭男子長得一副兇相,眼裏卻閃爍着淫邪之光,仔細地打量着倒在地上的女子,好一會才爆出一聲大笑:“原來是個瞎子啊!早知如此,咱們就不必鬼鬼祟祟地跟蹤了。倒是浪費時間!”
“老大,這京城可不比鄉下,保險點沒錯。只是她髒兮兮的,哪點值得您看上啊?”此人尖嘴猴腮,吊着三角眼一副小人模樣。
領頭男子嘲諷地瞥了他一眼,上前一把捏住女子的下巴,色眯眯地眼中爆出一絲精光。如此美麗的輪廓,居然被隐藏在這污垢之下。若洗盡鉛華,這張臉,足以用傾國傾城四字比喻。
“你們幾個瞎眼的,連珍珠和魚目都分不清。都給我滾!老子就要在這爽一把!”男子怒聲一喝,兇神惡煞的模樣登時吓退幾人。
空巷無人,男子心中倒起了一絲憐香惜玉。輕輕地撫摸女子的臉,她閉着眼,對他的行為毫不在意。他邪笑一聲,等會我看你在不在意。
一把将她推到,欺身而上。嘶啦一聲,女子胸前的白嫩精致徹底晃了他的眼。奶奶的,這當真是個尤物啊哈哈!
砰!
好像有什麽東西砸在後腦,他的世界一片黑暗,随後挺屍般昏了過去。
“呸!無恥流氓!仗着人高馬大就在這欺負一個女子!豈有此理!”七裏香扔掉棍子,一腳将男子從女子身上踹了下去。
見這女子閉着眼不哭不鬧,仿佛睡着了的模樣。七裏香由衷擔憂,連忙上前扶起她,輕喚道:“姑娘,你沒事吧?醒醒……”
她從渾噩中醒來,依舊看不見,卻道:“謝謝你啊,可我無以為報,因為我是個瞎子。”
七裏香怔了一下,伸手在女子眼前晃了晃,見她沒什麽反應,心下更是憐惜:“我救你又不是要你報答我什麽,我只是見不得這些無賴仗勢欺人罷了。不過今日也算有緣,我難得親自來京城采購東西。姑娘你家在哪啊,我先送你回去吧。”
在七裏香的眼中,此女子絕對不是一個叫花。這衣衫雖然殘破,卻并非普通質料。女子的臉孔雖被污垢所掩,但棱角輪廓分明,是個美麗的人兒。
女子苦笑一聲:“我無家可歸,是個流浪人。”
七裏香看着她苦笑的樣子,既失明又無家可歸。若自己走了,她再被那幾個無賴盯上可怎麽辦呀。“既然如此,你不如跟我回家吧,我找郎中給你看看眼睛。”
她已無家可歸,去哪都是一樣。她不想考慮什麽,沉默就是她的回答。
七裏香已經決定把女子帶回家去,雖然家有點遠,遠在千山縣,但這并不是問題。只是她想,她想将女子帶回去。就連她自己也找不到原因,可能是緣分吧。
于是,她渾渾噩噩地睡在馬車裏,夢醒後,吵着要喝酒。
七裏香無奈,看來自己這點釀酒的本事真是沒白學。在千山縣,她的酒坊雖然不是很出名,但也是受街頭鄰裏誇贊的。她已經給這女子換了身衣衫,又趁着女子在睡夢中無防備将她臉上的污垢清洗幹淨。
然後,七裏香就看呆了。
這世間,居然會有如此美麗的女子!這張臉孔若現世,恐怕會引得天下大亂也未可知。雖然她在睡夢當中,可七裏香卻管不住自己的手,還是撫摸了上去。柔滑細嫩之雪膚,在她臉上,七裏香還看到了一種情懷。淡若傾城,風華雍容。
七裏香一直呆呆地望着女子的臉,直到她睡醒後喊酒喝,才回神叫人拿來酒,微笑道:“今天呀,我讓你喝個夠。”
她們真是有緣,一個釀酒的遇到一個嗜酒如命的。不是緣分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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