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就在鐘暮吼完這句話的時候,褚空和chris正好跑了過來,看到秦晉之後，褚空一下就走上去将鐘暮摟到自己懷裏,chris也跟着擋到了他們兩個人的面前，眼神充滿敵意地看着對面的男人。

這是秦晉第一次仔細看chris的長相,的确,和他不怎麽像,那眉眼之間倒是和鐘暮像得很。他從來沒想過，他們兩個人會在離婚的時候擁有一個孩子。

“我不知道你這次過來是幹什麽的,但是我的女人，請你別來騷擾。”褚空摟着她的手不斷收緊。“在北京的時候她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你現在沒有任何立場來找她。給我滾。”

褚空從來不是好脾氣的人。他的耐心基本上只有對鐘暮和chris的時候才會有。

對秦晉他又不喜歡，再加上他這樣不停地騷擾鐘暮，他對他能有好臉色才怪。現在沒動手打他已經算好的了。

如果不是考慮到這是在小區裏，他大概早就上去照着他的臉給他一拳了。媽的！

“這個叔叔好讨厭，總是來找媽媽的麻煩。”chris小聲地開口，“爸爸媽媽我們趕緊走吧！”

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大概就是聽着自己的兒子叫別人爸爸了。

當秦晉聽到chris這一聲“爸爸媽媽”的時候，精神差點崩潰。

有那麽一瞬間，他很想上去抱住他，然後對他說，我才是你爸爸，我才是給你生命的那個人。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能看出來chris有多喜歡褚空，也知道他們在一起一定玩得很開心。如果現在和他說，他一定會讨厭自己。

沒有一個人是希望自己被孩子讨厭的，他也一樣。

所以，秦晉選擇忽視chris和褚空的話，繼續對鐘暮說，“孩子的父親是誰，你心裏有數。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我們今天好好談一談可以嗎？就算是給我最後一次機會，我以後不會再找你。”

鐘暮到底是心軟，面對他這樣的請求，她竟然半天都說不出一個拒絕的字。

或許因為內心對他還有期待和感情，所以才會這樣狠不下心。過了半晌，她終于點點頭，小聲地應了一句。

褚空有點不理解她為什麽要答應，心裏也有些慌，說實話，他真的怕。怕她被秦晉感動，然後再跟着他離開。

Advertisement

他內心巴不得他們兩個人分開，雖然這樣說顯得他很卑鄙，但這是事實。

他将嘴唇貼到她耳邊，小聲地問她：“為什麽要和他去？我覺得你和他已經沒什麽好說的了。”

鐘暮淺笑了一下，然後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放心。“一會兒就好，不然以後還會被他煩。”

褚空心裏在想什麽，鐘暮再清楚不過了。她只能笑着安慰他，然後再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

安撫完褚空之後，鐘暮又蹲下身來，抱了抱chris，對他說：“chris，你先和爸爸回去洗個澡，媽媽和這個叔叔有事情說，待會兒就回去陪你們。”

說完，她在chris臉上親了一口。

“媽媽，我不喜歡這個叔叔，爸爸說他是你以前的男朋友……”chris一臉為難，“我怕他和爸爸搶走你。媽媽，你可千萬不能抛棄我和爸爸啊……別跟這個叔叔走，我讨厭死他了。”

鐘暮臉上的表情一僵，之後才恢複了笑容，拍了拍他的頭之後，嚴肅地答應下來。

之後，褚空就帶着chris離開了。

秦晉看着他們兩個的背影走遠之後，才開口問她，“你打算這樣一直瞞着孩子麽？讓他像你一樣，也讨厭自己親生爸爸？鐘暮，你這樣——”

“你以為我願意讓他走我的老路麽？”鐘暮打斷了他的話，“秦晉，我也不願意，如今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是自己願意的。但是我沒有辦法。我想給chris一個家。你可以麽？”

“為什麽我不可以？”秦晉有些激動地反問她，“只要你願意回來，我什麽都可以給你。”

“這個世界上最不值錢的就是承諾了。你快別說這些了，我也不想聽……”鐘暮低下頭，抑制不住自己話語間的激動，“我們兩個人真的不合适，你要我說多少遍才能聽懂？”

“你怎麽知道我們不合适？我現在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我不會再像之前一樣——”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吧。”鐘暮沒讓他繼續往下說話，“就像剛才，褚空之所以安心地走，留下你和我兩個人在這裏，是因為他相信我，相信我絕對不會在跟他在一起的情況之下和另外一個男人暧昧。但是，同樣的狀況，如果主角換成了你，你會信我嗎？”

說到這裏，她嘲諷地笑笑。“這就是我們兩個為什麽不合适的原因，沒有信任的婚姻，就是斷壁殘垣。”

“……”一瞬間，秦晉就被她說到無話可說。

因為她說得每一句都是對的，如果是他，他絕對不會放心讓自己的女人和另外一個觊觎她的男人單獨相處。絕對不會——

“沒話可說了吧？”看着他的表情，鐘暮覺得十分可笑，“這就是你們兩個人最大的不同，而我，更喜歡我和褚空這樣的相處方式，他相信我，所以不會幹涉我和誰交朋友。”

“我也可以相信你，你連一次機會都不肯給我，怎麽知道我不能做到和他一樣？”他固執地問着。“鐘暮，我也可以的，我現在只想你回到我身邊，其他的，我都可以改——”

他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面前這麽卑微過。

哪怕是在父母面前，都沒有把姿态放得這麽低過。這個女人讓他無數次破例，讓他無數次将自己的原則和底線一次又一次地放寬。

可惜，沒用。

“太遲了，如果你一開始就選擇相信我，我們兩個也不必鬧到今天這個地步。”鐘暮嘆了口氣，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惋惜什麽，“前些日子不是聽你說要和鐘晨結婚了麽，祝你幸福吧。”

“那些都是氣話，我對鐘晨一點兒心思都沒有。”秦晉急着和她解釋，“你離開的這幾年，我從來沒和她接觸過，一直到你回去之後，我才和她說了幾句話。當初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了？”鐘暮笑着看着他，“知道我是被鐘晨和左曼文算計了？還是知道我和向葉池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反正在你心裏我已經定罪了，真相不真相也無所謂。”

即使已經過了好幾年，提起來當初的事情，鐘暮還是會覺得心疼。

她沒指望鐘晨會對自己多好，但是也沒想到她會用那麽卑鄙的手段将她和向葉池弄到一塊兒。

更沒有想到她和秦晉的感情到最後是因為這件事情崩盤的。她一直覺得他是一個拎得清的人，什麽該信什麽不該信他心裏一定有數，哪怕是那個時候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事後他也應該考慮一下的吧？

哪怕他能早一點想通，哪怕他能在這幾年裏找她一次，他們兩個都不會淪落到如今的狀況。

“這些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你們兩個什麽都沒發生……”秦晉走上去，不由分說地摟住她的腰，小聲地呢喃，“暮暮，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想跟你在一起，我離不開你……”

“我們早就不是談情說愛的年紀了，你說這個會讓我覺得很可笑。”鐘暮想要推開他，可是無奈他抱得太緊，她也只能僵硬着身體讓他抱着，但是從頭到尾都沒有給他一個回應的動作。

“如果你想讓chris認你，我可以接受，但是不是現在。”

鐘暮想了想，他之前說的那幾句話也在理，chris有權利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他和秦晉中間的血緣關系，是怎麽都斬不斷的。自古以來就有血濃于水的說法。

到如今，她也不想阻礙他們父子相認了。

“真的沒有機會了嗎？”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的嗓音已經沙啞得不像話。

“嗯……沒有了。”鐘暮回答他的時候，幾乎是沒有一絲猶豫的。

可是，心裏卻像被利刃劃過一般，尖銳的疼痛讓她有些頭暈目眩。感覺到擁着自己的手在一瞬間松懈下來，鐘暮用最快的速度從他懷裏出來，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她勉強地笑笑，“沒有什麽意義了。”

她真的沒有辦法勸服自己，也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這幾年，褚空對她的照顧，幾乎算得上細致入微，她從來就沒有被一個人這樣關心過。褚空給了她最需要的溫暖，在她決定讓chris叫他爸爸的時候，就已經暗自發誓，絕對不要做對不起他的事情。

哪怕是一件也不可以。

“在北京，對你用強的那次……對不起，是我被嫉妒沖昏了頭腦。”秦晉啞着聲音，繼續和她道歉，“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可是那個時候，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我沒怪過你，那些事情都翻過去了。我不在乎。”鐘暮笑了笑，“人要往前看，不是麽？”

這次談話，也算這樣結束了。

在往家裏走的時候，鐘暮覺得自己整個人像是被抽走靈魂一般，沉重的身軀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渾渾噩噩地走到家門口時，就看到了一臉擔憂的褚空。

褚空見她無精打采的樣子，以為秦晉又做了什麽過分事情，趕緊上去将她摟住，關切地問：“沒事吧？是不是他又惹你生氣了？要不我現在下去追着他打一通給你出氣好了！”

剛說完，褚空就要行動，鐘暮一把拉住他，勉強地勾勾嘴角，“我沒事，早上跑步跑累了。”

“他沒惹你生氣吧？”褚空還是不放心，“我看他那樣子……就想揍死他！”

“剛才我和他談了談chris的事情……”鐘暮小聲地對他說，“他想讓chris認他。”

褚空皺了皺眉，問她：“那你呢？你的意見是什麽？如果你不想讓他認咱就不認——”

“褚空，你覺得我該怎麽辦？”鐘暮撫了撫額頭，“我不想讓chris像我一樣，長大之後恨自己親生父親，可是又想不到合适的理由對他解釋為什麽我和他爸爸不在一起……”

“這些事情都你來決定就好了，chris畢竟是你的孩子，我也不能替你們決定什麽。”褚空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撫。

**

秦晉從鐘暮那邊離開的時候，終于明白了什麽叫做心如死灰。

聽着她說那句“不可能”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世界都要塌了。雖然對于男人來說這個形容聽起來似乎很沒出息，但是那真的是他當時的感覺。就好像整個世界都已經容不下他一般。

他失神地走了一會兒之後，才發現自己身旁停了一輛車，定睛一看，便看到了陸涵，他剛想開口和她說話，陸涵就開始催促：“趕緊上車吧，別把中國人民的臉丢在大不列颠。”

秦晉瞥了她一眼，然後拉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座上。他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昨兒你不是給我看地址了麽，我早上去酒店找你找不到，就開車過來了。”陸涵呵呵地幹笑了兩聲，“被拒絕了麽？瞧你那失魂落魄的樣子。”

“行了，讓我安靜一會兒。”秦晉本來就有些頭疼，被她這麽一說，更加不舒服了。

“正好，我前幾天也被男人拒絕了，咱們兩個現在是同病相憐。”陸涵發動了車子，然後問他，“出去喝一杯還是到我家喝一杯？”

“你把我放在酒店吧，我想回去休息會兒。”他現在已經連喝酒的心情都沒有了。

“秦晉你行了吧？為了個女人弄成這樣子，我看了都覺得丢人。”陸涵實在受不了他這幅樣子了，直接就踩下了剎車，将車停在了路邊，“不能在一起就別在一起了，你強求來的也沒什麽意思，人家不稀罕你，你就趁早放開吧，這世界上不是就她一個女人。”

“陸涵，等你認認真真地愛一次，你就知道我為什麽會這樣了。”他認真地看着她。

“你怎麽知道我沒認真愛過？只不過我愛的人不喜歡我罷了，我照樣這麽多年沒去打擾他，各過各的不是也挺好？”她落在方向盤上的手不斷地收緊。

“我再說一遍，送我回酒店。”

陸涵還沒有見過秦晉這麽嚴肅的樣子，她知道他大概是真的有些生氣了，也不想再自讨沒趣。于是二話不說就發動了車子，把他送到酒店之後就離開了。

陸涵只見過鐘暮的照片，還是上網的時候無意間瞥到的，那會兒她也沒認真看，對她也沒太大興趣。這會兒看秦晉這麽要死要活的，她倒是對她多了幾分好奇。

那天她記下來了鐘暮的地址，猶豫了一下之後，她将車掉了個頭，朝着那個地址開去。她今天就想看看，究竟是什麽樣的女人，能讓秦晉要死要活這麽久。

陸涵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心裏對秦晉是什麽樣的感覺。秦晉和她還有周何蘊，三個人小時候經常在一塊兒玩，周何蘊跟個痞子似的，而秦晉則是和他完全相反的類型。

那會兒總是有人拿她和秦晉開玩笑，說什麽他們兩個人長大之後一定是一對兒之類的話。

陸涵對他是有點意思，可是是不是男女之情，她自己都有點兒弄不清。

她現在也三十幾了，要說真正的愛情，還是一次都沒有經歷過。 她在看到秦晉喜歡別人的時候的确是不舒服，甚至有些小別扭。可是她不能确定這叫不叫愛情。

平時和她在一起玩的男人數不勝數，有的她都記不清長相了。可哪怕是經歷了這麽多男人，她都沒有找到自己的真愛。

她不能理解秦晉所說的那種感覺，但是她能明白他心裏一定很難受。

要不然就沖他那種悶騷的性格，根本就不可能在她面前展露出來一點點的傷心。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她才想看看鐘暮究竟是什麽樣子。憑什麽她能讓秦晉有這麽大的情緒波動。

順便，也來幫他當當說客。都說女人才是最了解女人的，對于這一點，她倒是一直深信不疑。

一路上陸涵都在考慮這個問題，終于到達目的地之後，她便從車上跳下來，按着門牌號找到了鐘暮住的地方，擡起手來摁了摁門鈴。

等了大約幾分鐘，才有人來開門，陸涵看着面前的女人，問她：“鐘暮住在這裏是麽？”

“我就是鐘暮，有何貴幹？”對于不認識的人，鐘暮一向都沒有熱情，問起問題來也是十分冷淡的。尤其是對方明顯是一副來者不善的姿态，她更不需要客氣了。

“我叫陸涵。秦晉的朋友。”陸涵笑着對她做了一句自我介紹，然後攏了攏自己的頭發，“不打算請我進去坐坐麽？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說呢。”

“有什麽事兒就在這裏說吧。”聽到秦晉的名字後，鐘暮對她的好感直接從零降到了負分。

他倒是有本事，全世界各地都有認識的人，還都是女人。呵，這會兒理直氣壯地找上門來，又是為了和她表示他們才是真愛的？

“你別誤會，我可不喜歡他。你不用對我這麽排斥。”陸涵無所謂地笑笑，“我就是看他沒出息的樣子有點兒恨鐵不成鋼了。想着過來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女人能讓他變成那個德行。”

“你們怎麽樣和我沒有關系，我也沒有誤會你們。”鐘暮說，“我今天已經把話和他說得很清楚了，我們應該沒什麽好說的了。”

“暮暮，是誰過來了啊——”褚空本來在陪着chris在卧室玩，聽到客廳的動靜之後，就走了出來，剛出來就看到她和一個女人站在門口說話，他便加快了腳步走到她身邊。

當他看清楚門前站着的那個女人的臉時，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凝滞了。

靠！這個世界要不要這麽小！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對面站着的這女的，以前好像和他有過一夜情，好像還是個畫家什麽的，在倫敦好像挺有名的。可是……她怎麽會和鐘暮認識？

陸涵看到褚空的第一眼，也覺得有點眼熟，不過她的确是想不起來了，後來目光也沒在他身上多做停留。繼續對鐘暮說，“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你能再好好考慮一下。”

鐘暮：“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這件事情沒什麽好考慮的，我已經和他說得夠清楚的了。如果沒什麽事情的話，你先去忙吧，我這裏也很忙。”

“這位小姐要是沒什麽事情還是先回吧，站在別人家門口怪不合适的。”褚空将鐘暮摟到身後，輕飄飄地看着她，“我們家裏還有事情要忙呢。”

聽了這個聲音之後，陸涵一下子就想起來面前這個男人是誰了。前幾年，有一次她在酒吧喝酒，上來一個男人搭讪，她就是因為他的聲音很好聽，然後就和他419了。怪不得她剛才覺這個人這麽眼熟，原來是和她睡過一晚上。

這就是鐘暮找的男人？看來她的眼光也不咋地。

找來找去還是找了個種馬。

“鐘小姐的眼光似乎也不怎麽樣，這個人比起秦晉來差太多了。”陸涵丢下這句話，然後就潇灑地轉身離開了。

剛才的談話從頭到尾，鐘暮只能用莫名其妙四個字來形容。她不知道剛才那個女人和秦晉有什麽關系，但是可以确定他們兩個肯定交情匪淺，要不然她也不會過來替秦晉說話。

還有——她剛才說的那句“眼光不怎麽樣”似乎是意有所指的。她揉了揉眉心，轉過頭，一臉嚴肅地看着褚空，問道：“剛才那個女的，你是不是認識啊？”

褚空想都沒有想就否認：“當然不認識了，那種女人我怎麽會認識啊！”

“哪種女人？”就沖他的态度，鐘暮就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了，“你不認識她怎麽知道她是‘那種女人’的？”

“算了，我服了你了——”褚空無奈地拍了拍她的頭，“我可以說實話，但是你得先答應我別生氣。”

“說吧，我不會生氣的。”鐘暮其實心裏早已經有了盤算。剛才那個女的，看起來也不是特別正經的那種人，褚空之前的私生活糜爛她也知道，最壞的不就是他們兩個之前打過一炮麽，這個她還是可以接受的。

“one night stand，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他說，“好幾年前的事情了，你也知道，我認識你之後就各種潔身自好了。”

果然和她猜得一樣。鐘暮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親愛的，你不會真的生氣了吧？”褚空見她一直沉默，立馬就心慌了：“你別吃醋啊，我心裏可是只有你一個人的！我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