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控制室裏坐滿了年輕人,這麽多人卻沒人說話,都戴着耳機聚精會神地盯着各自面前的屏幕,所以他這一句顯得特別清楚。
風裏希“唔”了聲,有些喪氣地垂了頭,回去繼續琢磨她的“作業”。
編程是一件需要精神高度集中的活,修補系統時尤為重要,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定力極強的,而其中尤以他李唐為甚,這位年輕的首領曾經創造過27小時持續編寫的記錄。
這裏就好像他的靜思室,往常當他坐下後,外界的一切都入不得他的眼。
而今天……他的左手仍舊飛快地打着,右手卻無法自制地一次次去撈她垂下的發,目光不自覺地就飄到她耷拉着的眼角眉梢去。
這邊風裏希正聚精會神和低級程序搏鬥,冷不防被他湊過來小狗似的蹭了蹭,她不耐煩推了推,那邊蹭得更歡:“是我教得不好,以你的聰明才智,要是自己學,說不定五個月就夠了。”
風裏希不耐煩他故意哄她,心裏卻還是有點得意。只是兩人坐這麽近,他沒事撩撥一下,最後真是誰也不用幹活了。
她站起身來抱了電腦,指着角落裏一張桌子:“我去那裏做,你完了來找我。”
李唐自然知道她是什麽意思,趁着沒人注意又偷蹭了兩下,囑咐道:“別走遠,有事叫我。”
之後的幾個小時,李唐又進入入定狀态,期間有幾個人走過去,對着電腦用日語叽裏呱啦了一陣子,他微微颔首聽了,又面無表情地說了幾句,也不知道都說了些什麽,讓那些人都低了頭。
風裏希越過屏幕,看見他在那些人走後對着虛空沉思良久,搭在鍵盤上的左手漸漸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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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被半逼半哄吃了一堆她連名字都叫不上的動植物屍體,飯後又被拉出去在湖邊走了半個多鐘頭,風裏希才終于得以洗個熱水澡,躲在被子裏打滾。
一個滾還沒打完,那邊半年前還以冰山氣質著稱的大神緊張兮兮地湊過來,身殘志不殘地麻利壓住她手腳,小心翼翼把人翻過來,就差掏出幾條麻繩将風裏希綁床上了。
她哭喪着臉,瞟了眼一馬平川的小腹:“李唐,我現在真的很懷念,你拿鼻孔看人的時候。”
她身上不但拿鼻孔看人、恨不得七竅都可以看人的那個目光刷刷刷掃在她臉上,伸手拿過床頭上一把藥片一片片哄她吃了:“前三個月是胎位最不穩的時候,你現在還不到兩個月,還是多注意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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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完了藥,看被壓住的人臉色不善,趕忙在她發火前先承認錯誤,手臂一縮将要舉起來的兩只細胳膊捆住,極其小心地避過小腹,一個翻身讓她趴在自己身上。
下巴摩挲着她的發頂,溫香軟玉在懷,他雙手探上她的的脊背,聲音軟的要化開一般:“Sissy,你第一天在學校出現時,我心裏是有些厭惡的。”
風裏希被忽然潑了一頭冷水,有些不明所以地掙了掙,在他胸前撐起身子怒目而視,被他伸手撫平了嘴角:“可我為什麽要厭惡你呢?”他想起什麽似的,“我為什麽要扔掉圍巾呢?”
半天,他好像才想明白似的:“原來,我只是怕見你流眼淚,所以想離你遠一點。”苦笑,“卻管不住自己。”
又過了很久,他才說:“Sissy,那天四合會的人是我招來的。”他坦白,“為了破壞你們的關系。”
風裏希被他說得有些不安,故意轉移話題道:“白天看你還把好幾個人批評了一頓樣子。那麽些人聚在一起神經兮兮的,你們13K在偷偷研制核彈麽?”
這個問題一問,李唐的面色瞬間嚴肅起來,他沉默良久,才靜靜開口:“我曾對你說沒人能侵入我的系統,那句話現在收回。”
他再一次被迫正視這個問題:“就在幾個月前,13K的系統被人入侵了。”他說,“對方連闖三道防火牆,我甚至連他的IP都無法追蹤。”
低頭見她一臉茫然,他臉上的神色又軟了軟:“細節只怕你也聽不懂。總之,對方有備而來,行事十分果斷,這陣子……甚至連第四道防火牆都遭到攻擊。”
風裏希砸吧砸吧嘴:“連你都治不住他?”
李唐沉思片刻,也不甚理解地說:“對方之前破前三道時,雖然手法老練,我卻有八成把握保住第四道。可是他隔了幾個月後卷土再來,行事倒是更上一個臺階,連我也摸不準了。所以這些日子控制室裏的都在埋頭建第五道隐藏障礙。有幾個人覺得對方只探入第四道一次,提議将第四道修補以後換個格式再放。”
說到這裏他臉上才恢複了曾經技術大神的神色,正色道:“一個系統被侵入一次和一百次是沒有區別的。”
他見風裏希仍是一臉迷茫,又沒忍住揉了揉她的臉:“這些你不用懂。我這陣子盡快将他揪出來。”他臉上有些躍躍欲試的激動,“讓我見識一下這個人物。”
風裏希沒什麽興趣地打了個哈欠,貼着他的身子蹭了蹭,聲音黏黏膩膩:“李唐,Stephen,我要。”
剛才還一臉義正言辭的大神半晌才回過勁來,咳了一聲,伸手按住她不老實的身子,聲音發啞:“Sissy,別鬧。”
風裏希這陣子每天蛇一樣地磨,只求能趁着胎位不穩找個正當做運動的借口,沒想到對方的自制力還真不是蓋的,任她怎麽挑撥最後都把持住了。
她手被鉗住,人卻不氣餒,膝蓋壓進他雙腿間,輕輕摩挲着某處,舌尖在他耳邊一圈一圈轉着:“唐唐,你不想要麽?”
這聲“唐唐”叫得她自己掉了一床雞皮疙瘩,更別說這輩子第一次被這樣稱呼的那個。
每日被能碰不能吃的肥肉折磨得連藥片都快不夠用的李唐身子一抖,伸手拿過被單将她一卷,自己逃命似的翻身下床,好像風裏希拿着棒子要揍人一般躲得遠遠的。
等兩人間拉開了足有五六米後,李唐才松了一口氣,同時床上的風裏希也松了口氣。
這世上又有幾個,能天天致力于如何将自己的骨肉打掉。
她在被子裏躲了一會,悶悶說:“妞,給爺唱個曲兒吧。”
快被逼到牆角的大神聽後愣了愣,很快就接受了這個現實。不知從哪裏拖出來一把吉他,長腿交錯坐在椅子上調了幾個音,輕聲吟唱:
風さそう木蔭に俯せて泣いてる
見も知らぬ私を私が見ていた
逝く人の調べを奏でるギタ-ラ
來ぬ人の嘆きに星は落ちて
行かないで、どんなに叫んでも
レンジの花びら靜かに揺れるだけ
やわらかな額に殘された
手のひらの記憶遙か
とこしえのさよならつま弾く
……
想い出を焼き盡くして進む大地に
懐かしく芽吹いて行くものがあるの
……
他平時聲音便沉,如今這樣唱起來竟有幾分蠱惑人心的調調,擡頭見床上的人呆呆坐着看他,又重撥鋼弦用中文唱了一遍:
附卧在随風起舞的樹陰下哭泣着
望着那個素不相識的自己
吉他為逝去的人而彈奏
流星為不歸之人而隕落
"不要離我而去"即使是這樣的懇求
也只是換來橙色花瓣的靜靜搖曳
那遺留在稚嫩臉龐上的
手掌中的記憶已漸漸遠去
指尖彈奏出那離別的旋律
……
在回憶燃燒殆盡的大地上
懷念的嫩芽正在破土而出
……
“不要離我而去“,那一句似請求似命令,在之後很久的一段時間內,都好似一根無形的針,深深藏在她心中一片血肉淋漓中。
但是當日,風裏希并沒太過在意那詞曲,只是瞪着一雙大眼睛問:“李唐,你會彈吉他?”
剛才還一副文藝青年模樣的大神将吉他放下,淡淡說:“不會,但Nick說這些哄女孩子很有效。”他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在裏面加些東西,剛那段都是自動播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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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她不知為何翻來覆去睡不着,最後滾進靠坐在邊上重建防火牆的李唐懷裏,聲音酸澀難懂:“李唐,你說這世上為什麽要有黑有白?為什麽我們一生下來就是黑的?”
他手指翻飛敲完一行代碼,于黑暗中摸索她的小腹:“Sissy,我和你保證,他不會再走我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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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過去,這幾日整個13K控制室的氣氛都很緊張,風裏希抱着電腦坐在角落裏玩紙牌時,李唐正一臉凝重地盯着屏幕,他身邊圍着幾個資深的技術員,也都沉默着。
她嘆了口氣,放下電腦走過去給他捏了捏肩,輕聲說:“你已經一天一夜沒阖眼了,這是又要挑戰什麽世界紀錄呢?”
她突然出現讓周圍的程序員都皺了皺眉,風裏希也不在意。這陣子他們看到她就皺眉,不看她也皺眉,好像她是那個擋着他們首領占領地球的阻礙似的。
李唐半晌才回神,有些心不在焉地說:“這邊情況不太好。你先自己玩一會。”
風裏希咽了口口水,低聲說:“李唐,我有話和你說。”
這話剛說完,他面前的屏幕就一黑,所有人都呼啦湧上來,直接把她擠了出去。
她踮腳在外面喊了幾聲,被剛好進來的Kaki拉到一邊:“風小姐,大人很忙,您要玩什麽Kaki帶您去。”
風裏希默默垂首,跟着Kaki去桌上取電腦,剛走到桌前,聽見身後一聲東西落地的聲音。
她猛一回頭,見全場幾十人都默默站了起來,盯着牆上大屏幕上一條100%的紅色進度條。李唐身前的電腦已經被掃到地上,他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着。
他身邊管事的那個一臉糾結,半晌低聲說:“怎、怎麽可能?對方破了第4、5道防火牆,卻對裏面那份假文件動都沒動,直接找到了真文件的新地址。”
他一說話,李唐才回過神來,一手奪過他身邊一個人的電腦,一邊快速敲擊一邊命令道:“立刻啓動隐藏文件夾中的追蹤程序。東西被拿走了,至少把IP查出來。”
所有人都大夢初醒,噼裏啪啦打起字來,過了不到兩分鐘,都面面相觑。
那管事的一直站在李唐後面,看着屏幕上出來的地址,使勁眨了好幾下眼:“大人,這個地址……是……是……咱們控制室的……”
李唐自然知道,他放下電腦,站起身來,環視四周,目光從一張張迷茫的臉上掠過,最後停在正呆立在角落裏、正要和Kaki出去玩的風裏希身上。
她見他看過來,目光澄清地和他對視三秒,最終在臉上漾起苦笑。
她放下手裏的電腦,揉了揉頭發,向他走了幾步,用不是很快、卻發音準确的日文對控制室裏所有人說:“做系統最忌浮躁。你們心太急,移動文件後只清了內存裏的記錄,卻沒清緩存裏的記錄。”
她眯了眼,端了幾分端倪,走到人群中的一臺電腦前,這次誰也沒有攔她。
她一邊快速修補系統,一邊對頭一次見她卻沒皺眉的衆人說:“三小時的程序被你們做了三十天,我真是連紙牌都玩不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涼涼她終于裝不下去了,撕破臉了就是要結局了啊。
最近沒寫小劇場,因為怕出戲,結尾這段要交代的比較錯綜複雜。
但是還是謝謝乃們喪心病狂的刷分!謝謝入入和22的長評,謝謝小PK的留言。
愛你們~還有就是,別!再!砸!雷!了!
P.S.喜歡仙俠喜歡九尾狐的妹子們可以去看文案上新加的《塵緣相思鎖》,就開始掉節操啊!看到冥王那句“還是太緊了”萌我一臉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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