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眼前一張張忙碌的臉是陌生的,那一波又一波的疼好像永無止境一般。

她大睜着眼盯着頭頂的燈,眼前一片模糊,模糊中她出現了幻覺。

濃霧中一人站在高高的山巅,四周空曠,只有冷風。那人穿着極其繁瑣的衣裙,隐約中綠色絲縧随風亂舞。

她手心裏躺着兩只草編的螞蚱,她的目光看向山下雲海時冷漠淡然,只低頭時漫上一層溫柔。

風裏希心裏漫上巨大的恐懼,除了恐懼還有一絲不明所以的心悸,于加州這間醫院,于躺在手術臺上之時,她忽然很想很想他。

那種想念好似穿越了千年,直襲心肺而來,令她全身戰栗,口中發苦。她抓緊了兩側金屬的扶手,指甲深深陷入肉裏。

她忽然想起《等待戈多》中那一句臺詞。

“他要是不來,那怎麽辦呢?”

李唐……

李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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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出生後,她正經昏迷了幾天。好在蘇糜早就将一切都打點好了,才沒鬧出什麽大風浪來。

她醒來時,孩子還在保溫箱裏被小狗似的養着,她隔着玻璃遠遠看了一眼,手指在窗上寫了個“離”字。

因為她去年受過一次重傷,雖說後來被蘇糜和李唐這兩個當小白鼠研究了一番,恢複得還算不錯,單生出塊肉來這事也确實耗費體力,她被醫生護士幾乎是綁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才被放出來。

她把風離留下,自己出院時,蘇糜還沒醒。

于是剛從一間醫院出來,外面的空氣還沒吸上兩口,風裏希又轉陣去了另一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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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蘇糜這人,說三句話裏兩句是胡謅,還有一句他自己都搞不清真假,偏偏這一次還真說了句實話。

他确實得了絕症。

直到她坐在特護病房裏時,還在偷眼四下找攝像頭,心中堅信這是不知哪一出狗血電視劇的拍攝。

蘇糜身上插滿管子,臉上罩着一張快比他臉大的呼吸器,其誇張程度要說不是在拍片她都不信。

她臉色慘白地坐在一邊盯着他緊閉的雙眼看了很久,忽然清醒他此刻沒醒來。

不然,按照蘇少爺的嬌氣程度,要是一睜眼,不知道要耷拉着眼角裝可憐喊疼喊怕怕到個什麽程度。

他的眼睛可以治,角膜移植不難,但是……

腦子裏的東西已經壓迫上了視覺神經,只怕換了角膜也于事無補。

她就不明白了,像風裏希這樣的黑社會,成天提心吊膽的腦子裏沒長東西,為什麽偏偏他那麽沒心沒肺的一個人,長出了腦瘤。

半晌,她彎下腰,将臉深深埋在膝間。

醫生的話還回蕩在她耳邊。

“蘇博士的情況,本來幾個月前就應開始治療,但是不知為什麽,他之前一直拒絕住院。”

當時她愣了好半晌,才問:“他的病……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那醫生也愣了一下,之後用懷疑的目光看了看她:“我以為您是他的未婚妻。”

風裏希讪笑兩聲,胡扯道:“他太愛我了,一直怕我擔心,沒和我說。”說到“愛”那個字時自己咬了舌頭。

主治醫生又審視了她一會,才勉強開口:“蘇教授的病很罕見,十年前就發現了,但是當時蔓延不廣,也沒有有效的治療方法,所以一直都以控制為主。”他翻了翻手上的病例,“直到去年七月才開始惡化…..”又翻了翻,皺了皺眉眉頭,“誘因是大腦受到撞擊。”

十年前,正是她第一次見他前沒多久,事隔九年,她才明白當初多倫多街頭,靠坐在街角的年輕人臉上的自暴自棄,究竟因何而來。

去年七月,正是他被她一腳踢下床撞昏在燈座上那月,當時她還在電話裏譏諷他演技頗有業界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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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到了七月,鳳龍等人的判決下來時,風裏希正板着一張臉在醫院裏教育耍賴不吃飯的蘇教授。

蘇教授腦子裏那堆東西最近才勉強控制住,可惜前陣子惡化的部分壓迫了些神經,不巧就壓着了幾根味覺神經,導致蘇教授吃什麽都和吃計算機主板似的,吃不出感覺來。

這對于平時連氣候不好的年份出來的紅酒都無法接受的蘇大少簡直是生死不如的。一生死不如他就開始尋死覓活,有點力氣就哼哼,沒力氣就裝死,總之就是不吃飯。

為了這事,天天忙得和什麽似的法外交部長都偷偷飛來加州好幾次。

風裏希看着Sophia次次板着臉進去又抽着臉出來,心底默默還佩服了一把蘇糜。

風龍終身j□j的判決下來時,她正一手捏着蘇糜的鼻子,不顧美人的掙紮,将一碗麥片倒進他嘴裏。末了單手捂住他的嘴,騰出一只手來看玄女發來的消息。

風龍名字後跟着長長一串熟悉的名字,後面各自是5到60不等的數字。

除了管六叔和玄女,她認識的身上背了案子的,幾乎都沒逃掉。

哦對了,還有她風裏希。

她當年可以為了龍興幫辍學,将雙手浸入一池黑水裏,現在卻無法回去與父親和兄弟們共生死。

看了眼屏幕上還不滿三個月的小阿離,她吸了口氣,将手機放回口袋。

剛生下來皺巴巴的小猴子,現在也有個人模樣了,只是随着阿離一天天往人類進化,那眉眼,那小下巴,那薄嘴唇,就連看人的眼神……

她心裏一疼,手上沒注意,被強灌一碗麥片粥的蘇糜“嗷”的一聲,引來醫護人員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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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去洗個澡,站在水下時想起山口純子浴室裏的監視器,然後想起人間蒸發了的管六叔。

管六叔在監視器上署名這種怕人不知道他是變态的行徑,她一直沒有想透,直到最近夜夜噩夢,她才漸漸明白。

自生了阿離、父親被捕、蘇糜又倒下後,她總是夢見些詭異的人和事。

有時是只在六叔講的歷史中出現過的古代村莊,有個臉上模糊一團的男人将她放到古老的木質輪椅上,推着她走過大街小巷,在輪椅上插滿糖人,走着走着,那人卻被突如其來的洪水沖得不見蹤影,唯餘一副竹簡落于她膝上,其上二十三字墨跡滄桑““尾生與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尾聲抱柱而死。”;有時是戰火紛飛的背景,屍橫遍野前有人錦袍玉帶,端着一碗粥對她笑道:“夫人,起來啦。”;有時又是雕龍畫棟的宮殿,有人一身明黃跪在銅鶴燭臺下,他認認真真地在水盆中打濕巾帕,一邊仔仔細細給她擦着一臉血污,一邊笑道:“我不過做了個皇帝,就要背着百萬條性命活着。你好歹是創、世之神,難道這幾十條人命都擔不住麽?”

夢中人物場景如走馬燈般一縱即逝,人說夢是心中所想,可她夢中之人之景卻都是她此生從未見過,醒來時她便去查資料,卻發現夢中的場景并非她大腦胡亂構造出來,其嚴謹程度竟然堪比史書。

人物一個個出現在她夢中,又一個個灰飛煙滅于歷史洪流,唯獨她牽着不知誰的小手孑孑而行。

日日醒來,心中不知為何悲苦萬分,好似千萬年孤獨一朝得解,卻又于甜蜜時化作永無止境的找尋和令人絕望的等待。

至此,她才明白,她魔怔了。

所謂相思之苦,不在刻骨相思,而在結果未知。

她就這樣一天天等着,等到她對他的心結盡數解開,也沒等來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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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時,她沖破層層阻礙,運用多年來道上混的經驗,将被打扮成兔子的八個月大的風離偷偷夾帶進了特護病房。

相比于兔子,阿離顯然更喜歡做猴子,可惜差點五感盡失的蘇教授自摸上他一對兔子耳朵後就沒收過手,變态一樣有一下沒一下揪着。

風裏希見不得阿離被變态怪叔叔猥亵,剛要發火,阿離卻咯咯咯笑起來,她在心裏為阿離的詭異笑點捏了把汗,從包裏摸出來偷偷運進來的Petrus。

趁着護士不在,她蹲在角落裏偷偷開了瓶,揪着阿離兔耳朵的狐貍鼻子動了動,砸吧砸吧嘴:“波爾多的,離離,我就知道你心疼我。”

風裏希倒了一杯,湊到他鼻子底下晃了晃,然後胳膊一收,自己喝起來。

蘇糜舌尖都要舔到酒了,被她忽然一撤,差點一把把阿離的兔子帽揪下來洩憤。

風裏希一邊小口喝酒,一邊義正言辭地:“醫生說了,你現在不能喝酒。”

狐貍捏着阿離的兔耳朵,讓兩只耳朵都耷拉下來,哀求:“離離,他們太小題大做了,我也是學醫的,一杯沒事。離離,你現在不給我喝,再過幾天我可能真就一點都嘗不到了……算了,就讓我在大雪紛飛的平安夜默默去了算了,你也好帶着我的遺産帶着阿離改嫁個健康人……”

風裏希一口酒嗆了,一邊伸手捂住阿離耳朵,一邊伸手要去揍病床上的那個:“胡說什麽,什麽大雪紛飛?這裏是加州!什麽遺産?什麽改嫁?我什麽時候嫁給你的?”

蘇糜被罵了一頓,可憐巴巴縮了半張臉在被子下頭:“離離,你別等他了,他不會來了。”

風裏希聽了這話,手再放不下,想争辯幾句,卻說不出話來,這時身後傳來敲窗的聲音,她回頭一看,“噌”的一下子站起來了。

把阿離往蘇糜懷裏一丢,她幾乎是沖出去揪了猴子衣領,咬牙切齒地問:“他、在、哪?”

猴子四下環視,看了看病房裏的蘇糜,低聲說:“Sissy,我們出去說話。”

加州一年四季如春,平安夜也算暖和,停車場上車輛不多,風裏希站在猴子對面,遠遠看見他身後建築都裝飾上了紅綠的燈光。

猴子似乎有些累,沒有急着開口,只是從懷裏小心翼翼掏出三個一模一樣的正方形盒子,古樸的做工,每一個盒頂都雕了一朵櫻花。

他将三個盒子放在身後的汽車引擎蓋上,對風裏希說:“大人他吩咐我帶話給你,讓你從這三個盒子裏挑一個。”

風裏希一愣,腦中忽然閃過多倫多的大雪,綠園裏流着鼻涕的她被要求從三個倒扣的杯子中選一個。

她一時有點恍惚,不過兩年前的事,此刻卻好像隔了一輩子那麽長。好像被什麽蠱惑,她依舊伸手點了最左邊那個。

猴子垂目看她選定,果然将中間那個收走,看着剩下的兩個盒子,問:“大人說,還是老規矩,問你換不換。”

兩年前那一日,他輕輕按在杯底上:“我要是你,就會選擇換。你第一次選時,選中的幾率是1/3,第二次如果換,便等于放棄1/3的幾率,那麽我手裏這只杯子有東西的幾率,是2/3。”

風裏希咬了咬唇,擡頭說,我不換。

猴子愣了愣,依言将右邊的盒子收走,将她選的那個交到她手上,對風裏希說:“我來時,大人被絆住了,他說,如果你選中了,無論如何,他也會來娶你。”

風裏希握着盒子的手在攝氏15度的晚風中瑟瑟發抖,她遲遲不動,最後顫聲問:“如果我選錯……了呢?”

猴子眨眨眼:“先打開看看吧。”

她就這麽拿着盒子在平安夜的歌聲中站了很久很久,才後退幾步靠上車身,緩緩打開盒子。

剔透的鑽石,拼成六瓣櫻花,靜靜躺在黑絲絨的盒子裏。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人才又活過來,擡頭,啞着嗓子問:“他在哪?!”

猴子好像也松了一口氣,解釋說:“大人本來是要親自來的,結果出了點事……可能……可能要等一陣子……Sissy,你別急……”

風裏希心裏咯噔一下,剛想說什麽,忽然身側的車門打開,她人還沒看清,已經被人扇了一耳光。

花璃臉上咬牙切齒,還要再打,被另一側出來的青青沖上來攔住。

風裏希顧不上花璃,慌忙去撿被打掉的戒指,卻聽花璃的聲音在頭頂炸開:“風裏希,你把哥哥還給我!”

随着這句話,一條鏈子被扔在她面前的地上,六瓣的櫻花墜在平安夜的月色下反着幽幽的光。

作者有話要說: 狐貍,你不要這麽韓劇可以麽......

娘娘挑戰概率成功,恭喜。

今天這章夢中的部分是女神劫裏的三世,看不懂的妹子不要着急。

謝謝各位土豪的地雷炸彈,42已經不知道怎麽阻止你們攻占地球的腳步了。

-----被扶搖潛水炸彈炸倒在男廁所門口的42

另外特別感謝安安高大上的長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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