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程天昊的手機打不通。

安小菊快瘋了。

就像李路所猜測的那樣，沒經歷過社會風霜的人，壞不到哪裏去，她剛一回到亮光處，就撲向公用電話亭打電話求救。她只是個小女孩，今天的驚吓是從未經歷過的，疼愛她的父母不在身邊，她希望在這種時候，能有一個心目中的騎士來安慰她，聽她委屈的訴說，替她擦幹淚水，幫她解決所有難處，而程天昊，是她心目中最理想的人選。

可是程天昊的電話居然打不通。

安小菊連續撥了十幾次，都只能聽到冰冷的女聲說無法接通，最終，她用盡全力的扔了電話筒，拉扯的力量繃直了電話線，話筒竟然啪的一下摔到了地上。

安小菊蹲下，揪着頭發哭泣起來，哪裏還有一丁點班花的美麗影子。

哭了一會，安小菊想到歹徒手中的兩個人，慌忙的跑回租住的房子，學校給大一新生安排的宿舍都是上了年紀的老樓，她忍受不了宿舍簡陋的條件，早在開學不久就找了房子和楊蝶一起住。安小菊把現金塞進口袋，到抽屜裏取出銀行卡，卻在拉開房門的時候，劇烈的發起抖來。

安小菊很膽小，她想起那個流氓的手摸到腰和胸部的感覺，像條毒蛇，她害怕，她沒有膽子再回去。

還有那些發着慘白的光的刀子……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衣衫淩亂的被壓在男人身下，流氓淫笑着，用匕首拍着她得臉，“給我老實點……不聽話就劃破你的臉。”

她還仿佛看到事後她走在校園裏，每個人都對她指指點點，表情鄙夷帶有惡意，她從被衆人追捧的美麗班花淪為過街老鼠……

恐懼感戰勝了一切，安小菊尖叫一聲，猛的摔上門，跳到床上拿被子蒙住了頭。

山上很冷，李路的手腳早就失去了知覺，他心裏默默計算着時間，按理說，安小菊該回來了……再等半個小時，如果還是沒動靜，就該想其他辦法了。

“小菊不會來了。”因為寒冷，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楊蝶和李路靠在了一起，這時楊蝶微微歪着頭，嘴裏發出細細的聲音。他們倆表現一直老實，幾個混混跺着腳講着葷段子，沒注意到他們。

李路心裏一跳，裝作冷又和楊蝶挨近一點，“你怎麽知道？”聲音幾乎壓成了一條細線。

楊蝶扯了扯嘴角，臉上閃過嘲諷之色，“因為她膽小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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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路心裏沉重起來，對方有好幾個人，如果安小菊不帶支援來，或者不來贖人，他幾乎沒有脫身的勝算。

這時一個混混從前頭走過來和小頭目說了句什麽，黑暗中小頭目朝李路兩人看了一眼，然後招呼大家離開了，似乎是要商量什麽事，只留下一個人看管二人。李路有了不良的預感，趁着留下的那人不注意，悄聲對楊蝶說，“你一開始就知道安小菊不會回來？”

“是。”楊蝶低頭道。

“為什麽？”不等楊蝶回答，李路接着問，“你既然知道，為什麽不阻止她走？”換做他和楊蝶，都不至于把人丢在這裏。

楊蝶嘴角一扯，說不出的諷刺，“她肯留下來？不讓她走，事情只會更糟糕，我認識她十幾年，她就是這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李路無奈的嘆氣，心說，小姐，現在不是說這些廢話的時候，縱使你有滿腔怨氣，也等到安全了當着她的面去說啊。這些女孩子怎麽一個比一個不讓人省心呢？

楊蝶看了一眼那個留下看守的人，那小混混年紀不大，性格很浮躁，可能是同伴們都離開去商量事情把他一個人留下的舉動讓他不安，此時他頻繁看着遠處，只是偶爾用眼神警告一下李路二人。

楊蝶繼續說道，“以前……安小菊有一個表姐上學時被人強奸了，連帶着父母都被指指點點，在人前擡不起頭來……那時候，家裏的親戚就數安小菊說的話最難聽，別說沒一句安慰，只顧着落井下石，強調自己的高貴純潔，和自己表姐劃分界限，生怕掉了自己的價。”楊蝶的低低的訴說着，語氣平平，卻帶着悲哀的意味，“在小城市，你不知道她那位表姐的下場有多慘，安小菊絕對不可能允許自己落到那種地步……她不會回來的。”從看到那個小流氓對安小菊動手動腳起，楊蝶就知道，安小菊不會來。

“我們只能抱希望于她會找人求助……但是，據我對她的了解，如果她心裏只想着自己怎麽樣時，很容易忘掉其他的事……”

楊蝶還沒說完，李路忽然哎喲叫了一聲，捂住了肚子，臉上顯出痛苦之色。

“你怎麽了？！”楊蝶吓了一跳。

負責看守的小混混被驚動了，不耐煩的拖着腳步走過來，“你們搞什麽名堂？”

“不知道……”楊蝶慌了手腳，惶惶然道，“他忽然間就這樣了……啊！李路你怎麽倒下去了？到底怎麽了啊？”楊蝶臉色慘白慘白的，現在她能依靠的只有李路，李路忽然倒下了，她也像沒了主心骨，“怎麽辦？怎麽辦？”

“哎，我看看……”小混混也被吓住了，他以前也就幹過些偷雞摸狗的事，要是出了人命可不得了，連忙低頭察看。小混混的手還沒摸到李路的肚子，忽然覺得後腦勺一陣劇痛，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白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快走！”李路扔掉石頭，見楊蝶還在發呆，只好去拽她，匆匆道，“還不快跑！”

“你……他……”楊蝶哦了一聲，猛的反應過來，歹徒拿不到錢，不會善罷甘休，再不跑就壞了，連忙跟着李路跑。李路對這後山的路不熟，拽着楊蝶深一腳淺一腳的跑着，耳旁都是自己沉重的呼吸聲，只求走到亮光處，到了校門口就安全了……

可惜他們沒能跑出去，另外幾個人很快返回發現他們的出逃，李路這邊帶着個楊蝶跑不快，出去的路只有那麽兩條，眼看能看到街道邊的路燈了，卻被圍堵住。

小混混總共有五人，除去剛才被敲暈的，還有四人，陰笑着朝他們接近。李路抿着唇，拉着楊蝶忽然朝最瘦的那人撞去，随着一聲叫，那人被他的大力撞倒在地，李路趁機沖了過去，只要跑到路燈下，說不定就有行人。

可這時候楊蝶腳下一崴，手從李路的掌心滑脫，李路跑出了十幾步才反應過來，回頭一看，卻見楊蝶蹲在地上一只手摸着腳，表情痛苦，兩個青年人的匕首在她不遠處閃着寒光。

“跑啊，怎麽不跑了？”小頭頭皮笑肉不笑的，把玩着匕首，向李路慢慢走近。其實李路現在一個人跑還來得及，但是……他看了一眼狼狽的楊蝶，咬着牙沒有動。

“算你識相，你跑我不攔你，不過小姑娘的漂亮臉蛋可就保不住了。”小頭頭走到李路身前，伸腿準确的踢在李路膝蓋處，李路搖晃一下，緊接着又是一腳過來，李路終究是站不住，側倒在地。小頭目今晚被惹火了，本以為撿了幾個軟柿子來捏，結果鬧騰了大半夜，什麽甜頭都沒嘗到，還有兩個兄弟挂了彩，讓他這老大的臉往哪兒擱？

小頭頭心裏頭不痛快，腳上就一點都沒留情，硬底皮鞋連續踢了好幾腳，見李路蜷縮成一團了才住手。楊蝶在後頭尖叫哀求，差一點被刀子割了，就沒了聲音，只無聲的流淚。

小頭目出了氣，心頭暢快了，道，“現在你給我回去拿錢，把小姑娘押在這兒，再耍什麽花樣，就等着給她收屍！”

李路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覺得五髒六腑都差點踢得移了位，吸口氣都疼……他看了一眼楊蝶的可憐樣，忍痛道，“我可能走不動了，能不能換她去拿？”

“你給我少羅嗦！是不是嫌揍得不夠啊？！給你一個小時，你給我去搶也好偷也好，要一萬塊，一個小時後我看不到錢，老子沒了耐心，就別怪咱心狠手辣！”小頭目丢下了狠話。

“李路。”楊蝶突然開口了，挂着滿臉的淚水，聲音顫抖卻堅定，“你去吧，我沒事，我……我等你回來。”

“……好。”李路深深看她一眼，轉頭拔腿就跑，身上的疼痛仿佛都不存在了似的。這個女孩，至少比安小菊強遠了。

等着他，一定要等着他。希望他們遵守諾言安分的等一個小時，希望不會發生最壞的情況。

腦子裏搜索可以聯系的人，程天昊的號碼，他不記得……他為什麽不記得！那麽……李路直接沖向了校門衛室。

平安夜裏，校保安部全體隊員出動，趕往後山，李路顧不得自己的傷痛，帶着幾個人最先趕了過去，明明還不到一個小時，原來的地方卻沒有他們蹤跡。李路的心沉到了谷底，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寒冷的冬夜，牛毛般的雨絲落在李路身上像砸下了冰雹。

保安隊大部隊随後趕到，進行了搜山，因為人手不多，兩個小時後才找到了楊蝶，而那些小混混，都不知跑哪去了。

李路看到楊蝶的時候，幾只手電筒照在她身上，她凄慘的仰躺在地上，天那麽黑，她空洞的眼神，似乎穿透了天際。

楊蝶……被那群畜生輪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