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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大概看了半場的演出，李路就有點想離開了。

老實說，這類表演實在是沒什麽意思，無非是舞蹈和唱歌，舞蹈跳的都是古板的民舞或者古典舞，唱歌的不是唱民族就是唱美聲。偏偏現場的音響效果不能和電視裏的相比，只讓人覺得又大又吵，尤其是女聲，飙到高音處，仿佛耳膜都在被撕扯着。

校方過于注重影響，在節目的篩選上把關嚴格，整場演出幾乎沒有什麽現代化元素在裏面，倒是革命歌舞出現了好幾次。

李路是第一次看這種現場晚會，心中很是失望，比起電視裏的晚會來，這實在是差太多了，連個通俗歌曲都不讓上，現代舞什麽的也毫無蹤跡，若不是答應了唐偉明要看他的獨奏表演，他早就走人了。

李路的位置偏右，右邊牆上不遠處挂着一個音箱，李路覺得聲音就像炸雷般的響在頭頂上。

他和劉華想說說話解悶，無奈撕扯喉嚨的滋味不好受，而且很難聽清楚，只好耐着性子繼續看節目。

舞臺最邊上有一架三角鋼琴，琴蓋是揭開的，漸漸的，李路的注意力就完全落在了鋼琴上，不用數，李路就知道組成那一片神聖高貴黑白區域的，共是八十八個鍵，其中五十二白鍵，三十六黑鍵，每一個鍵之間的音高都相差一個勻稱的半音，每個鍵，都是組成音樂魔法的一部分……這應該是為唐偉明的表演準備的，等一下，唐偉明将坐在那裏，為全場觀衆演奏。

李路出了神……以前在鎮裏上小學的時候，他在學校舞臺上表演過鋼琴，那個時候，坐在舞臺上，坐在鋼琴面前，心裏很緊張，但更多的，是自豪。全校小孩只有他一個人會彈鋼琴，而且彈得很不錯，學校排練一臺節目出來，總不忘記用把他的鋼琴放在最後壓軸節目的前面一個。

那時候學校只有風琴，為了表演，每次都是母親請人将家裏的鋼琴運到學校去。

小孩子們羨慕的圍着鋼琴轉，用渴望的目光看着，只能趁大人老師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摸一下。

李路看見了都當做沒看見，不可否認，他的心裏存在優越感，連帶着在舞臺上表演的時候，小小年紀就充滿了霸氣。

他不允許自己出錯，每次臨到表演前夕，都在家裏沒日沒夜的練琴，他很享受舞臺的感覺，他所表演的曲目，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哪個手指應該落在哪裏……

唐偉明不知何時出現，現場熱烈的掌聲沒有拉回李路的心神。李路目不轉睛的看着唐偉明向臺下鞠躬，一步一步走向鋼琴，優雅的落座，提腕————

仿佛看到當年那個孩童，認真的提起小手腕……腿不夠長着不了地，腳底下墊了泡沫磚……

那個時候，彈的是小奏鳴曲，而現在唐偉明，彈的是真正的奏鳴曲，大塊豐滿的樂章，大起大落的情感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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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聲再次熱烈的響起，唐偉明鞠躬謝場，就像他所說的那樣，猴子屁股到了舞臺上，那種喜劇的違和感就消失了，他展現着自信和優雅，充滿藝術家的氣質。

“唐偉明！唐偉明！”

“再來一曲！”

底下許多女生情緒瘋狂的喊着。

劉華無語道，“一整晚的荼毒，好不容易迎來一個像樣的節目，所以這些女的都瘋了……”身為大老粗的他，也不得不承認，姓唐的小子彈得确實不錯，雖然他是啥也沒聽懂，但就看人家那十個手指頭在琴鍵上蹦跶的速度，也得大大的佩服一把，晃得他眼睛都花了，怪不得能拿到全國比賽的金獎呢。

“你說什麽？”李路沒聽清楚他的話。

劉華大聲吼道，“我說——他的确不錯！”說完豎了下大拇指。

李路也大聲回答，“何止不錯，是非常棒！”大獎可不是那麽容易拿的，沒有真正的實力，連入圍都做不到。

後面的節目兩人沒有繼續看，提前離場了。現場的環境實在讓人不敢恭維，又吵又鬧的，重頭戲看過了，再待下去也沒什麽意思。

走之前，李路給唐偉明發了個短信。

外面空氣很好，校園很安靜，兩個人邊走邊随便聊着，出了音樂系，劉華說送李路到校門口，于是就往正大門那邊走。

轉到校主幹道上，李路無意間看見右邊樹下的陰影處有一對小情侶抱在一塊親吻，趕忙把目光移開。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眼，可他仍舊看清楚了，那是兩個男孩。

劉華也看到了，碰碰李路的手臂，“哎，看見沒有，是倆男生。”

李路點點頭，加快了腳步，“我們走快點。”

“急什麽呀，他們既然敢做，還怕給人看到？”

李路沉默的繼續往前走，過了好一會，忽然問，“劉華，你是不是覺得他們倆個不正常？你看到他們那樣……是不是很厭惡？”

劉華臉色一變，心知李路怕是誤會了什麽，急忙道，“沒有的事！現在不都講究男女平等自由戀愛嗎？這有什麽，我倒是覺得他們倆太不小心了，這可是學校，萬一被別人看到，後果不可預料。”

“你不覺得他們惡心？”

“怎麽會？”劉華注視李路，道，“我一直認為，只要是真心相愛的，無論什麽感情，都應該得到祝福……只不過，社會上不是每個人都和我有一樣的想法，在沒有足夠的保護感情的能力之前，他們……他們應該小心點。”

有那麽一瞬間，李路以為劉華知道了什麽，但想來想去自己沒有說，劉華應該想不到那方面去……李路笑了笑，“那麽，如果有決心保護呢，你說他們應不應該告訴所重視的朋友？他們的朋友會不會因此而疏遠他們，甚至鄙視他們？”

劉華凝視了李路半晌，緩緩的，難得認真道，“如果是真正為他們着想的朋友，絕對不會因此而有變化。”

千言萬語，都好像凝聚在這一刻，不用再開口，雙方都明白了對方未言的話語。

“程大哥。”李路忽然開口喚道。

劉華一愣，就見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正朝這邊走來，原來程天昊忙完公事就過來接李路來了。

“程大哥，你怎麽來了？”李路很驚訝，也有點喜悅，程天昊顧及在學校的影響，自上次在批判會上擺過排場之後，就沒有來過學校裏。

程天昊大步走上前來，順手摸摸李路的頭，“我來接你，讓我抓到了吧，老遠就看到你們倆站在這裏深情對望。”

李路皺眉道，“你亂說，什麽深情對望……”

“都眼見為實了，你還想抵賴？”

“你看見什麽實啦？才懶得理你。”

“真不理我？”

“哼……”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瞬間形成一片親昵的氣氛，劉華呆立在一邊，只覺得那兩人的中間，連一根頭發絲都別想插進去。知道事實是一回事，可親眼看見又是另一回事，劉華的心口苦苦的，他想，他是不是應該悄悄離開……

這時候他忽然感覺一道淩厲的目光射在他身上，劉華一驚，看到程天昊眯眼看他，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心事完全被這個男人看透，無所遁形……李路轉過頭來，劉華就覺得身上的壓力消失了，程天昊微微笑着，道，“小家夥，他就是你經常提起的好朋友劉華吧？”

“嗯。”李路點點頭。

劉華道，“你好，程先生。”

程天昊打量着劉華道，“嗯，久仰大名，李路可是經常把你挂在嘴邊，感謝你在學校對小路的多加照顧，畢竟我也有顧不到的情況，這小家夥有時候受了委屈，也不喜歡多說。”

他的話語裏，竟然對他和李路的關系絲毫不加掩飾。

劉華心知這是男人在向他發出警告，可莫名的，這一番話卻讓他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這個男人，竟然在主動對他發起示威？有必要麽？他只是一個多麽小的小角色……他忽然覺得強大的程天昊，這種護着自己所有物的行為有點可愛……

有人說戀愛的人都是傻瓜，強大如程天昊，也逃不脫。

李路也覺得有點奇怪，不過他原本就沒打算瞞着劉華，既然這樣，幹脆讓他知道了也好。

李路心念一轉，說，“劉華，你不是想聽我彈琴嗎？擇日不如撞日，幹脆現在就去吧。程大哥，你說好不好？”

劉華看見程天昊眸光一閃，用一種驚喜夾雜着寵溺的口吻回道，“小家夥，你說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