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節

候會停止，悶在建築物裏的人類同喪屍一樣了無生氣。

這場突如其來的雨已經耗去了他們太多的時間。

小隊長憤怒地捶了一下窗戶，震得灰塵簌簌落下，“這該死的雨。”他轉過身來，“再過一刻鐘雨還不停，就給我繼續上路。”

士兵掃視了一下蜷縮如狗的人類，“這些人都很虛弱……”

“管他娘的，不能按時回去你負責嗎？”

沒有一個幸存者有膽量站出來反抗他的決定，哪怕在這樣的大雨裏行進，不僅有來自喪屍的危險，還可能因風寒奪去他們的命。

今時不同往日了，人的命，還不如一瓶咳嗽藥水值錢。

但他們還抱有着一線希望，希望在他們即将去的聚居之處，會有和從前一樣的文明世界。

小隊長頻頻地看表，十五分鐘一過，他就會下令啓程。

薛桐昂首死死盯着他，她的心裏是隐隐希望喬吉奧他們能來救他們的，可是在巨大的實力懸殊面前，似乎沒有什麽可以挽回了。

明明是無法聽清表聲的，心跳的節拍卻好像合着秒針的步伐。

程戈始終低着頭，似乎是在閉目養神。

一分鐘，又一分鐘。

秒鐘重新歸于零度，小隊長下令啓程。

“程戈。”薛桐恐懼而又無助地抓住了他的手，喪屍特有的冰冷觸感傳來，讓她打了個寒顫，一觸及返。

程戈緩緩地睜開眼睛，望向窗外的灰白眸子中透出堅定的神色，“來了。”

Advertisement

他說得極輕極快，以至于薛桐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看到他不動聲色地将小香爸爸拉近了些，她便知道，他們來了。

喪屍們突然有些騷動，但士兵們只以為是因為他們怠于行路，用槍杆子敲打了一遍也果然安靜下來，探路的士兵當先走了出去，可還不到一秒鐘，他們便無比驚惶地退了回來，一邊關門一邊接近哭喊地叫着“喪屍！喪屍！”

小隊長給了他們一人一句呵責，親自走在了前頭，可旋即，他也變了臉色。

不知道什麽時候，外頭已經站了那樣多的喪屍，一層一層，幾乎是包圍了這座建築一般林立着，一個個嗜血的眼眸，猙獰的面孔，在雨幕裏森然如鬼。

“盯住門口！”

人類們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齊齊地惶恐起來，而他遞出一個命令，立刻沖上了更高的樓層。

有着雨幕與陰暗的遮掩，他并不能看清喪屍的具體數量，心底卻猛得涼了——哪怕是削減一層，也得耗費掉他們大半的子彈。

那些可不是他奉命搜集的溫馴喪屍，那是已經喝過人血，食過人肉的惡魔，他仿佛已經聽到了他們牙齒相磨的咯咯的聲音，聞到了他們口中腥臭的味道。

“媽的，哪兒來這麽多怪物。”

他狠狠地啐了口痰，大步流星地回到他的隊伍面前，眼睛在他們之中掃視着，謀劃着戰略。

“所有幸存者，上二樓去。”

人們以為他是在讓他們躲避什麽危險，一個個搶也似的上了樓。

程戈碰了碰薛桐，輕聲道：“你也去。”

稍加游移，薛桐便按照他說的話做了，她身上的咖啡粉已經散落，與人類在一起的确更保險些，小隊長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沒有說什麽。

等到幸存者們看見下頭那密林般的喪屍圈，不等他們發出駭破了膽的驚嚎，他們所處空間的門就被重重關上了。

他們這才意識到，軍隊是打算撇下他們了。

薛桐早早地在角落占據好一處位置，盯着那些滿臉絕望與憤然的同類們，從他們的臉上，她已經看見了人類在面臨死亡之前的所有表情，她瑟縮了身子，戴上了兜帽。

“都給老子乖乖呆着，門鎖了，喪屍進不來！”小隊長在外頭大叫着。

他說的話固然在理，或許也有改日再來接回他們的打算，但在受夠了驚吓的人們眼裏，幾乎等于宣判死刑了。

軍隊或許可以突圍，他們呢？

只有等死。

敲門聲，求救聲，哭喊聲響作一團。

“媽的，撞壞了門早死早超生。”小隊長臉上的肉跳了跳，吩咐将剩下的喪屍們關進另一個房間，趁此間隙，他朝程戈走來，“現在情況緊急，不管你是誰的朋友，都給我老老實實的，待會兒我會讓他們護着你沖，你要是走慢了一步，那可怪不得別人……還有，這家夥。”他看向小香爸爸。

“暫時将他留在這兒吧，以後再來找也不遲。”

小隊長立刻喊過一個人來将小香爸爸和那些喪屍關到一處去。

“全員集合，準備突圍！”

士兵利落地集結，程戈站在他們的中心，面容平靜。

“好小子，待會兒可別吓得尿褲子。”小隊長笑了一聲，做了個準備的手勢。

程戈的目光掃過這一張張緊張、凝重又不失老練的臉龐，忽而，有些惋惜。

在門打開的剎那，喪屍們如同得到了訊號一般撲來，槍口冒出火星，如尖刀一般紮進了屍群之中，程戈立着，沒有動。

那些士兵們自然也如同之前說的那樣，沒有停下來。

一場人類與喪屍的交戰。

程戈平靜地踱步而出，如同閑庭散步，這個時候，已經沒有誰有空顧及到他了。

雨勢是那樣大，就連小香的異香也不甚明晰了，他的目光越過了人山人海，張望着，尋找着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然後，他看到了，屋檐下，許山扶着田婕茹，小文抱着小香，喬吉奧站在他們身後，大家就好像一家人一樣。

程戈微微地笑了，正要向他們點點頭，腳邊忽然滾來一個網球，一半淺紅，一半黃綠，上頭，隐隐傳來香甜的血腥味。

他猛得擡眼盯住小文的臉，那微顯蒼白的臉，又死死地盯住了喬吉奧的眼睛，那灰白的，同他一樣無光的眼睛。

大雨傾瀉在他們之間，将并不算太遠的距離漫成兩個彼岸。

喬吉奧不知道為什麽，程戈的臉上忽然露出了那樣的表情，森然的，毫無暖意的，隐隐透出憤怒的，他的眼神也像刀子一樣投擲過來，讓他無處可逃。

接着，他帶着吃人般的陰沉闊步而來，劈頭蓋臉的吼道：“那網球上的血是小文的對不對？你對他做了什麽！我把他托付給你，你就是這樣照顧他的嗎？！”

滿心的歡喜，就這樣被驟然澆熄。

喬吉奧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覺得他英俊的臉龐那樣陌生。

他以為，他為了吸引喪屍，傷了小食物取血……

他以為，他會那樣做……

真是可笑啊。

枉費他像愛護自己的生命一般去愛護小食物，還傻子一般地奔波了那麽久聚起屍群，緊趕慢趕，唯恐來不及救下的，原來就是這樣的家夥。

“老子不玩兒了。”

他冷哼着，丢下輕蔑的眼神，果決地轉身。

“喬吉奧！”

程戈的怒吼，也無法使他停下腳步，他一心只想離開這裏。

沒有絲毫停滞的，許山放開了田婕茹，追随着喬吉奧而去，程戈握緊了拳頭，仿佛要将他們的背影穿出一個洞來。

很快的，他們便消失在視線裏了。

程戈将滿腔的憤怒壓制下去，俯身查看小食物哪裏受了傷，卻只在他的膝蓋上看到了一處傷口。

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擡起頭來盯着小食物。

小食物似乎被他發怒的樣子吓到了，抱緊了小香，大眼睛裏透出畏懼。

“這是怎麽傷的？”他盡力溫和地問着，覺得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

“這是……”小文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膝蓋，“我不小心摔倒了。”

程戈沉默了。

小文的眼裏蓄起淚水，“舅舅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程戈苦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你沒有錯，是舅舅錯了，是我錯了……”

第十二天

沒有目的，沒有方向。

眼前是一片迷蒙的雨，水光一片片，無窮無盡地閃爍。

也不知過了多久，雨小了下來，喬吉奧也停下了腳步，他雖然注視着前方，眼中卻并未有什麽映入。

仿佛他已經失去了神智。

然而，在漫長的停滞之後，他下垂的眼卻微微眯起來，眉毛下彎着，嘴唇卻僵硬地向上咧着，這幅模樣，假如有小孩子在一定會被吓着，喬吉奧卻努力地，要将表情放大。

他是在笑的，他為什麽不笑？

他找不出一個不笑的理由來。

重新做回他自由自在的喪屍來，不必管那些與自己無關的家夥們，也不會被人管，

這樣的時候，正應該結結實實地笑個夠呢。

雨落到眼睛裏，又順着面頰流下，他仰起頭，盡情承受着這來自天空的賀禮，身後傳來腳步踏進水坑的清晰的聲響，他面無表情地轉過頭，盯着那仿佛甩脫不掉的同類，“別跟着我。”

“我說，別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