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被篡改的人生（02）

季老爹抽了一口旱煙, 卻不小心嗆着了，以至于開口說話前, 就是一連串的咳嗽。

“那現在怎麽辦？回絕女方？”好不止住咳嗽，季老爹開口說的話, 卻是抵擋不住的心虛。“這沒有個好理由回絕, 怕是有點兒不好吧。要不老三你就見上一見？畢竟都已經定好的事。”

想到此時那和祈願人見了一次面就被季老爹瞞着祈願人定下的章玉蘭, 應該已經重生了, 季言之就是接連的冷笑。

季言之絲毫不給季老爹留面子的道：“定了？誰定的？沒經過我這個當事人的同意, 那就不作數。”

季老爹和他三個從中摻和了一腳的兒子，全都苦吧起臉。老三太固執了, 他們也不好強壓着老三的腦袋讓他點頭啊。

緘默中，季老大季有財看向了從中牽橋搭線的妻子。

大嫂也算是對季言之的固執與強硬服了。而且家裏的幾個男人一起上陣都未能說服固執強硬的季言之, 她一個外嫁進來的嫂子，就能說服？別說公婆死了, 長嫂如母的話。

她真敢擺長嫂的款兒, 公爹一定會開口讓她家男人把她攆回娘家。

她家的男人別看叫季有財，實際就是個沒用的，一天就只知道地裏刨食，哪像季有糧和季有根，在78年包産到戶允許民衆自由貿易的政策落實後, 就開始在十裏八鄉收雞蛋小菜，販賣到縣城賺點辛苦錢。

大嫂覺得季有糧、季有根賺的錢肯定不止他倆交給公中的錢，就想分家。

不過季老爹早就放話說，等四個兒子都成了家後才說分家的話, 因此在季有根自己處了一個對象即将談婚論嫁的時候，大嫂便動了幫季言之說親的心思，好等季老爹的四哥兒子都成了家後，好分家。

大嫂雖說抱着這麽個心思才積極的牽線搭橋，但也沒有給季言之說個歪瓜裂棗的意思。

章玉蘭這人長得盤條順靓，乃是十裏八鄉難得的俊俏人。又讀過幾年書，算是個文化人，因此特別受年輕小夥兒的追捧。也就是聽說老季家要給家裏頭最有出息的老三說對象，老章家才勉為其難的同意見上一面。

結果季老爹都裝病将季老三糊弄回來了，季老三居然連見上一面都不願意。這下子，可真叫從中牽線搭橋的大嫂有點兒下不了臺。

有些着急的大嫂暗地裏掐了一把，因為迫于季言之氣勢而不敢再吭聲的季有財。

季有財吃疼，忍不住哎呦的叫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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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季有財的身上。季有糧的妻子趙小花更是吃吃的笑了起來。

“哎呦大嫂，你經常性的來這麽一出，大哥腰間的肉怕是要被你掐爛了吧。”

“老大家的，你注意着點。”

季老爹面對大嫂牛招娣，可不像面對季言之時那麽心虛氣短。

牛眼一瞪，就讓牛招娣把放在季有財腰間上的爪子，讪讪的收了回來。

“那個三叔啊！”牛招娣鼓起勇氣，勸解季言之道：“都已經說好了的事兒，見一面也沒啥。”

季言之撿起先前摔到桌子上的軍帽帶上，軍裝上的風紀扣扣到了最上一顆，更顯得他這個人嚴謹而自律。

季言之慢條斯理的道：“我有對象了。在有對象的情況下，跑去相親合适嗎？”

“什麽？你有對象啦！”季老爹震驚的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的道：“既然有了對象，你咋不寄信回來說呢？”

“來得及嗎？”季言之嗤笑：“我這剛剛處上對象，大哥就打電話來說阿爸你因為瘸腿感染破傷風要死了，你說我來得及說嗎？”

這話一出，原本氣勢還挺足的季老爹就又變得心虛起來。

“俺不知道啊！”

季老爹的解釋，迎來了季有財、季有糧、季有根三人的齊齊點頭。

“對對對，我們也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哪會做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啊。”

季言之微微翹起嘴巴，沒好氣的哼說道：“你們還知道你們吃力不讨好啊？怎麽阿爸腦子不清楚，你們也不勸勸，反而跟着一起瞎胡鬧？”

季有財、季有糧、季有根三人頓時齊齊焉兒吧唧起來。

然後季有根像是想到什麽似的，猛地瞅向了大嫂牛招娣。

牛招娣被他的動作吓了一跳，“幹嘛？”牛招娣拍着胸口，心有餘慮的問。

“大嫂這事兒是你牽線搭橋給三哥搞出來的，你去跟章家說，俺三哥有對象了，就不跟章玉蘭相親了啊！”

牛招娣的臉頓時往下拉了至少五毫米。

她的心情很不好，很不情願去做這種給人賠笑臉還很有可能會被甩臉子的事情。

只是就像季有根說的那樣，讓季言之回來後跟章玉蘭相親是她牛招娣牽線搭橋，季言之以已經有了對象為理由拒絕和章玉蘭相親，自然得讓瞎熱心的牛招娣去說。

季老爹也是這個意思。

牛招娣的丈夫季有財，更加不會反駁。

所以找不到理兒拒絕不去丢這個臉的牛招娣只能拎上裝有十個雞蛋的籃子，苦巴着一張臉，去了隔壁章家溝村，和正在計劃怎麽花銷500塊彩禮錢的章爸章媽說了這次相親算了。

如季言之所猜測的那樣，如今的章玉蘭的的确确剛剛重生。

章玉蘭上一刻還對着電視機裏，被媒體稱贊為當代傑出企業家的周凱（和她私奔，後來抛棄她的知青小白臉）咬牙切齒，下一刻就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等到意識蘇醒，章玉蘭愕然發現自己居然回到了過去，回到了和季家老三相親之前。

章玉蘭滿心酸澀，因為她記起了因為她一念之差，在季家老三死了以後卷走所有錢財，間接導致老季家三個兒子追她的途中遇到了山體滑坡，連屍體都沒找着，三個兒媳婦因此抛棄兒女另嫁他人的事情。

前世的她，正是因為這，哪怕在錢財花光後被周凱抛棄，也無顏回到老家，最終落得克死異鄉的下場。

這是她欠老季家的。

剛剛重生歸來的章玉蘭無比清晰的認識到這點。

只是到底該怎麽償還，章玉蘭還沒有個章程，只得先整理紛亂的思緒，等和季家老三相完親後再說。

牛招娣領着雞蛋來老章家找章爸章媽的事，上輩子可沒有發生。不過上輩子的章玉蘭這時候還在跟章爸章媽怄氣，所以章玉蘭實際上根本就不清楚上輩子牛招娣到底來沒來過老章家。

章玉蘭滿心以為，牛招娣這麽講究的來老章家，一定是商談她和季家老三的親事。

章玉蘭的心很亂，所以打從牛招娣一露面，她就假裝羞澀躲回了房間。

結果中午，章玉蘭被嫂子叫出來吃飯，卻沒看到牛招娣這位上輩子的婆家大嫂，章爸章媽的臉色又有點兒不好，因此章玉蘭特別奇怪的問牛招娣到底來幹嘛。

“幹嘛？”章爸爸臉色很難看的道：“季家老三拒絕和玉蘭見上一面，說是已經在市裏談了一個對象……”

“什麽？季言之有對象了？這不可能。明明上……”章玉蘭震驚無比，差點就把上輩子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明什麽明……”章爸爸瞪了一眼胡亂插話的章玉蘭，繼續說話道：“牛招娣拿了十個雞蛋來說明情況，也算明事理。草啊，明兒你拿上幾個雞蛋去找鄭老嬸子，讓鄭老嬸子好生給玉蘭尋一門好親事。”

蔡小草便是章媽媽的名字。

章媽媽平日裏最聽章爸爸的話，章爸爸說什麽就是什麽，标準的以夫為天。

可是這回，章媽媽卻有點兒遲疑，實在是老季家那條件，在十裏八村都是好。老章家也是想着這點，所以才喊出了500塊的彩禮錢。結果季老爹倒是應了，但是季家老三一被騙回來就以他已經有對象為由，直接給拒絕了。

甭管季言之說他已經有了對象這事兒是真是假，總之拿來做拒絕相親的理由很光偉正。要知道腳踏兩只船什麽的，那是人渣才會做的事，季言之不是人渣，所以必須有對象。

不過章玉蘭可無法接受這點。

她不相信自己前世名義上早死的丈夫居然在市裏工作的時候就處了對象，所以在牛招娣來說明情況取消相親後的第二天，章玉蘭便抱着問清楚的情緒‘氣沖沖’的‘殺’到了老季家，打算親自問問季言之，牛招娣昨兒說的是不是真的。

可惜的是，季言之早就防着章玉蘭‘殺’來，第二天一大早，便拎上季有根，一起進了山打獵。兩者一前一後，就這麽錯過了。

老季家的人習慣天剛剛擦亮，就吃了早飯去地裏幹活。章玉蘭跑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估計都快接近晌午了，老季家除了幾個六七歲的蘿蔔頭，根本沒什麽大人在家。

“鐵蛋、驢蛋，你們家大人呢。”

章玉蘭看着前世爸死娘改嫁，跟着孤寡爺爺一起過活的兩個個蘿蔔頭，心下憐惜不已，說話聲不自覺的放柔。

正在滾鐵圈子的鐵蛋、驢蛋擡頭看了看章玉蘭，發現不認識，便懶得搭理，繼續滾鐵圈子玩耍。

章玉蘭不自覺的蹙眉：“鐵蛋、驢蛋，我問你們話呢，怎麽能這麽不禮貌。”

“阿爺阿爸阿娘他們在地裏呢。”鐵蛋頭也沒擡的回答道：“你要找他們，去地裏找去。”

“我不找你們爸媽。我找……”章玉蘭咬着唇瓣，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找你們三叔……”

“找三叔幹嘛？”

驢蛋這下子終于搭理章玉蘭了，不過接下來的話兒，可真叫一個不好聽。

“俺三叔可是有對象的，他的對象在市裏，可是地道的城裏人。你這娘們沒事找他，就不是正經人。”

這話說得，頓時讓章玉蘭臉色難看了起來。

“我找季言之有事。”章玉蘭咬牙切齒的道。

鐵蛋沒有理會章玉蘭，而是敲了敲驢蛋的腦袋:“臭驢蛋，你說髒話了。”

驢蛋：“哪有，大哥你亂講。”

鐵蛋：“娘們就是髒話。咱們好孩子，可不能随便稱呼女同志娘們。”

章玉蘭：……這什麽破孩子，怪不得前世都一事無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