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喬助理扭頭看了眼坐在車後座,膝蓋上架着筆電,趁着車途處理公司事務的丁總。
她坐副駕駛的位置,旁邊湖城分公司安排的司機正給她們介紹着湖城的知名景點:“如果不忙的話,可以去湖城的百雁塔看看,那裏的景色特別好,山清水秀的。”
她注意到丁總嘴角彎了一下,擡眸看了眼熱情的司機,溫聲答好。
她們到達目的地,開了場分公司項目負責人的會議。丁眠在會上很少講話,只沉着地凝視臺上講話的負責人,直到會議後半段才簡單說了幾句。
喬助理已經很習慣丁眠工作時施展的手段,輕描淡寫、三言兩語地否決了沒那麽靠譜的項目計劃,否決時款語溫言,卻不失強硬與掌控欲,讓人無法生出反駁的念頭。
她在會議臺下,默默望着青年有為的丁總,心中不免感慨:手段過人,又生得一張這樣好的臉,和顏悅色時,令人心動不止,為她的能力敬服。
直到整個項目會議結束,分公司的總經理邀請丁眠、喬助理今晚吃頓飯。
“丁總,咱們包了個餐廳,就當作是咱給您接風洗塵?”
這種飯局不那麽容易推拒,畢竟都算是手下的員工,項目沒結束前還要見面,丁眠痛快地答應下來。
喬助理悄悄去路邊藥店先買了幾片解酒藥,丁眠注意到,眉頭一揚,笑了:“一會跟在我身後,你盡量別碰。”
喬助理乖乖點頭應好。
丁眠聽着餐廳內熙熙攘攘的人聲,她靠在走廊邊,喝了口喬助理給她買的鮮牛奶。喬助理沒怎麽喝,她臉一冷,周圍人就沒膽量勸酒。
至于她,倒很給分公司管理層面子,喝了不少。丁眠的酒量一直不錯,這也是接任丁家後逐漸練出來的一項技能。
——有時候,生意場上難免要喝幾口,應付應付那些還帶有“酒局風氣”的男性。
室內已經有喝得臉色發白的員工,她喝着牛奶,與上完廁所回來的喬助理示意了下。喬助理會意,面色柔和地走近今天飯局的組織人,溫聲提醒注意員工身體狀況。
丁眠從來不喜歡酒局文化,偏偏人在圈內,難以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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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做的就是盡量不委屈自己手下人——分公司的管理層她能管的着,再往下的員工接了管理層的意思,很難推卻,不得不喝。
喬助理看到組織人愣了愣,在她的建議下提前聯絡了附近醫院,以免出現意外。
這樣的行為看起來有點小題大做。
組織人有點讷讷,原本喝得酣暢的醉意都被冷汗一激,瞬間散個大半。喬助理趁熱打鐵,她微笑着低聲說:“丁總擔心大家喝酒出意外,下次吃飯可以,但還是盡量少喝酒。”
她叮囑完畢,轉頭對丁眠打了個手勢。
丁眠舉着牛奶,沖她笑了笑。
有過這麽一次,下次再來湖城出差,分公司的負責人就不會再拉上員工來喝酒。
她不指望他們改掉傳統酒局的風氣,只希望自己到時,他們不必再來這一套,費心費力還傷身傷胃。
飯局正式結束,司機送兩人回酒店,半路上丁眠收到了丁燧的消息。
“你今天喝酒了嗎?”
丁眠發過去幾字:喝了點。
丁燧那邊顯示正在輸入中,他很為難的樣子,最後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沮喪地說:辛苦了。
丁眠失笑,她靠在車椅上,低垂眉眼敲字:還好,我酒量不錯,不會醉。
話題從酒量到這次出差的項目進度,很快,丁燧又問一句:“你這次去湖城大概要幾天?”
丁燧目前人還在京市,前天她陪他做完體檢,試過醫院新設備後,就因公差匆匆坐航班到湖城,親手處理這一項目。
原本拖沓遷延的項目,在大老板到達湖城後一下子就“盤活兒”了。
丁眠回他:再幾天,要回的時候通知你。
深夜酒意微醺,丁眠懶散地撐着下巴,看向湖城夜間街景。
這是“天瀾”的故鄉,她的主身體過去從未親自到達過的城市。
國內疆土遼闊,即便是她工作多年,一年出差的天數長達百天,出差時去往的地點也不夠覆蓋全國。
喬助理在副駕駛座打了個哈欠,年輕姑娘揉了揉眼,在駛向酒店的最後一個路口,偏頭問丁總一句:“老板,明早您想吃什麽?我提前做好攻略了,湖城不少出名的小吃早點——”
她提到地方美食,眼睛嗖的一下就亮起來!
丁眠莞爾失笑,她難得有點戲弄助理的意思,漫不經心地說:“我也做好攻略了。”
“啊?”
瞬間毫無用武之地的喬助理茫然地眨了眨眼。
“樸式包子、香煎鍋貼……”漂亮老板目光從窗外轉到她身上,一雙美目流光閃爍,像是盛滿了笑意,某一刻,喬助理察覺到她近乎戲谑的态度,“還有湖一高街邊開了二十年的面條店。”
正巧就是本地人的司機驚訝地插話:“老板您這是做足了攻略來的啊?”
他琢磨了一下,笑眯眯地加了一句,“這攻略一看就是小孩給的吧?全是咱們湖城第一中學附近的招牌小吃……”
喬助理呆愣。
丁眠被司機察覺出這攻略的來源,她笑着應承下來,随口道:“确實,是年輕小朋友給的。”
實際上,這是另一個自己“天瀾”在湖城生活多年給出的經驗。
軀殼的社交範圍、生活方式常年圍繞着校區,最了解的招牌地方美食也都源自這片學生街。
軀殼的經驗,足夠丁眠在喬助理、司機面前來一手。
喬助理:“啊……”
她有點困惑,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後座的老板,心裏想,老板的“年輕小朋友”難道是林子夭嗎?
那個特安靜特清純的漂亮男孩?
喬助理腦子裏過了一遍林子夭的信息,覺得不對。
她又不由想到老板當初壓下的中藝照片——思來想去,到底是信息太少,對不上號,自己也搞蒙圈了。
從車內後視鏡,可以清楚看到丁眠酒意上了臉,有很淡的粉氤氲在頰邊,仿若桃紅朝霞。
美人老板心不在焉地垂下眼簾,濃密烏黑的眼睫毛在街燈的奇光異彩下,洇在眼底淺淺陰影一片。
有那麽一剎那,喬助理在思考一個問題:
她們丁總是不是在想着那個給了她湖城美食建議的“年輕小朋友”?
一時半霎的直覺,喬助理腦中過了一遍後,懊惱覺得自己不該想太多,立刻克制了情緒,收斂了表情,只将這件事暗暗地記在心裏。
數日後,湖城的項目結束。
正好是十月六日,這個有着全國三A景區的城市仍在迎接着一波游客潮。
喬助理負責訂機票回京市,她沒料到丁總想着要多留一天處理私事。
“今天你就随便出去玩玩,花多少我報銷,”丁眠一身剪裁得當的精致服裝,氣度風雅,儀靜體閑地說,“我去忙我的事。”
喬助理眨巴着眼睛,試探着:“要我陪您嗎?您一個人在這陌生城市也不太好,有個人陪着比較安全。”來自女性之間的憂慮,不僅僅是上下級的關系讓喬助理說出這句話。
丁眠意會到什麽,臉上的表情柔和下來,她問:“你有什麽想玩的地點嗎?”
喬助理搖頭,誠實道:“我沒什麽想玩的,就是覺得您一個人出門不太好。”
丁眠思忖,很快,她同意了她的陪伴,并在聯系司機後,确認地點。
是一個老居民小區。
司機都有點驚訝:“老板,你在湖城有認識的朋友啊?這片小區的樓年齡可大了,基本上都有七八十年。”
因為年久失修,小區外部看起來頗為簡陋,透着灰撲撲的時光印跡。
喬助理是實打實的京市本地人,也真的沒有見過這樣老舊的小區。她跟着老板往小區裏走,發覺自己成了最稀奇的那個。
丁家掌權人,京市商圈裏人人皆知的富豪——接任了兄長打拼下來的丁家企業,從小都沒有吃過什麽苦,穿衣用物從來都是只用最頂尖的,這樣嬌養出來的人物。
在走進這棟破舊的居民樓時,神色淡定到仿佛她已經提前預知了環境會是如何。
沒有電梯,只有水泥樓梯,從一樓走到四樓,樓梯間堆滿了破的紙皮、塑料筐,她們幾乎找不到落腳處。
喬助理踮着腳,氣喘籲籲地:“老板,這是——”
她想問這裏是哪裏,下一秒鐘,眼睛瞪圓了。
老板輕車熟路地從一旁地墊裏的某條縫裏找到了一把鑰匙。樓梯間沒有燈,這肮髒、破落的環境下,藏住一把鑰匙還是比較輕易,少有人能發覺這個“秘密點”。
鑰匙摸到了。
她開了門。
這是軀殼“天瀾”名下的家,父母意外去世後留下的唯一財産,不到四十平方的住所。這片居民小區裏居住率已經低到百分之二十,這一棟樓裏僅有七樓一個住戶仍在生活。
因為房齡太久,樓基不穩,湖城政府已經決定将此地認定為危房,近期要進行居民搬遷,将這片居民小區徹底重修重建。
這類居民會有政府協助搬遷,并簽約搬遷房,但目前搬遷樓盤尚未建成。
室內空蕩蕩,軀殼“天瀾”依照生活軌跡,正常入學中藝後,帶走了上學該帶的物件。這個家裏剩下的只有老舊的家具和部分無法随身攜帶的重要證件資料等。
“……”
喬助理被這室內的環境吓了一跳。
她注意到丁眠的表情也變得微妙起來。
某一瞬間,她竟以為丁總是身處街頭,看到了一只無依無靠、狼狽可憐的小狗。
她很沉默,很安靜地閉目,擡手捏了捏鼻梁,用那種在工作中慣有的,不容置疑的口吻,輕柔說:
“喬助理,我需要你幫我個忙。”
“啊?”
“是私事,”大美人總裁溫柔地睇了她一眼,輕輕說了這片居民區要成為危房被重建的事實,她眼眸黑深,平鋪直敘道,“幫我看看,湖城有沒有什麽适合入住的新樓盤。”
“欸?”
感慨字不斷地從喬助理口中冒出。
她看着眼前這個典則俊雅的美人總裁克制着情緒,有點潑灑重金,又有點任性妄為地說:“我想買套房子。”
“……給這個房子的房主嗎?”
喬助理腦中靈光一閃,率直地問出口。
她得到丁總的回答。
“是的。”
“為他買的。”
作者有話說:
看到“天瀾”住過的地方,瞳孔地震的眠眠:!
即便是了解過“天瀾”此前是如何“家徒四壁”,身處實地的眠眠本眠還是驚呆了。
眠眠:……
那就買個房子吧,給軀殼祖籍在湖城的自己返鄉時能夠住的家。
——
對,文名又改回來了,日日夜夜過不了(淚目
接下來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文名會一直到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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