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二月十七,工作日。
上午談完項目事宜,丁眠歇了半小時,吃過中飯後,便匆匆趕往馬場。
喬助理開車,在路口等綠燈間隙,瞥見老板閉着眼休憩,她調高了車內空調溫度,剛調完,就聽到丁眠微微嘆了口氣。
她從車內後視鏡看到她眉頭微皺,心情不知好壞。
喬助理惴惴地小聲問:“老板,有什麽事嗎?”
美人老板擡起眼簾,濃密烏黑的眼睫抖動一下,她有點無奈地伸手揉了下太陽穴,低聲說道:“約着去馬場的蘇總讓我多帶幾個會騎馬的一塊玩。”
喬助理愣了一下。她還沒來得及多說什麽,就聽丁眠道:“蘇總在Y國生活很多年,喜歡玩馬,想要在這項目上多占點利,就不好違了她的意思。”
丁眠說完後,遲疑了一小會,繼續道:“時間緊迫,也找不到幾個人能湊個熱鬧。”
這恐怕就是為什麽她忽然煩惱嘆氣。
喬助理有點愧疚,自己幫不上什麽忙——京市上流圈子裏很多人喜歡搞“高端”、“貴族”的東西,賽馬、高爾夫等,這種看似高雅的技術頗受他們青睐。
丁眠年幼時就被丁燧親自扶着上馬,學習如何騎馬;在高爾球場學着如何在茵茵草地中投中球;在青春期時,她還刻意地去學了網球、羽毛球等體育項目,以便在某些場合與商業夥伴通過“混雙”“女雙”的合作方式進行生活聯絡、私下社交……
她從小就是被丁燧當做丁家企業的繼承人來培養,堪稱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
喬助理入職後,是以貼身助理、秘書的職業方向來培訓。丁眠早早就問過她會不會這類項目,喬助理倒是會打各類球,倘若老板和朋友中場歇息,她也能上去來個幾局。
騎馬這種技能,就不是那麽好訓練出來的。
喬助理天生動物緣差,馬場最溫馴的小馬和她都有點氣場不合。
丁眠試着找馬術教練教過她幾次後,實在沒轍,也就熄了這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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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擡眸看了她一眼,瞧出喬助理面上的歉意,她擡手揮了揮,示意她不要放在心上:“我會找幾個會馬術的朋友陪蘇總,不用擔心。”
喬助理卻還有點不放心,她知道丁眠與蘇總的私交還不錯。話雖如此,在商言商,生意場上人情往來必不可少,如果出了點什麽差錯,那可就不妙了……她憂心忡忡地想。
一路開車到馬場,路程得有二十多分鐘。
喬助理注意到丁眠似乎在手機上發送了幾則消息,很快,她放松下來,沒有了此前的無奈焦灼。
等真正到了目的地,丁眠漸漸放松,将要離開車時,挂起了常用來應對商業夥伴的笑容,柔亮精致、翩翩優雅。
開車門,與蘇總熱絡交談,彼此問候生活。
喬助理跟在她們身後,心中暗暗欽佩起丁眠在工作上應對商業夥伴們的從容淡定,将人情往來、社交技巧拿捏得極準。
蘇總同樣容顏精致,她年長丁眠一輪,保養極好,言語交談中很難看出今年剛過40歲。
丁眠與蘇焉芝交談中,全程沒有提及她們此後要合作的項目,只專注着今天的娛樂——這也是她一貫的社交手段,和商業夥伴私下社交時,将公事摻和進來,玩也玩得不夠盡興,不如暫時抛開工作,要玩就放松地玩。
蘇焉芝沒有什麽其他喜好,唯一最愛的就是玩馬。
圈內她能處得來的人不多,丁眠算一個。無他,只因為丁眠馬術精湛,在馬場上的技巧實在漂亮。再加上同是女性,彼此眼緣合,她沒道理不和她做生意——至少比起圈內其他人,尤其是相處起來沒那麽惬意的男性,她顯然還是更願意和丁總這類的人物交往。
這次的項目合作,涉及到林家投資過的某個行業。
具體如何,商業性太強。倒是能精準總結得出她們想要的結論:大概就是她們掙錢,不可避免地會讓林家的産業傷筋動骨一番。
商人本質牟利,她們沒有什麽同情心。再有“林子夭”與林家的牽扯,丁眠只會冷眼旁觀,絕不會覺得自己的行為有多過分。
蘇焉芝随口提了一嘴,倒也沒有在私下裏詳談生意的打算,她随意道:“林穎才說是XX大學的學生,我本來還要高看他幾眼,去問了校友才知道,他這學籍都是買進去的。”
丁眠挑眉,微笑,并不意外:“聽說了,他爸看中門面,想着給他兒子貼金,回國後面子好看。”
蘇焉芝樂了:“這種水得不行的留學經歷拿回來,別人高看他也不過是沖着他爹的面子。”她彎腰勒緊馬術鞋,平淡道:“不過,看樣子現在他爹也給不了幾分面子了。”
更衣間裏有着她們常用的馬術服,丁眠很快換好,不忘對着馬場經理要了一套成年男性尺碼的馬術服。
喬助理不騎馬,她遠遠坐在一旁,收到丁眠的叮囑,一會出去接人——會騎馬的朋友。
她沒說具體有誰,喬助理也就老實呆着,等老板吩咐。
很快,喬助理收到丁眠的示意,興沖沖地往外走,這一趟就看到了幾個熟人。
老板的老同學黎深,老板的……天瀾。
喬助理有點呆愣,黎深晃了晃手,手掌心裏車鑰匙叮當響,他倒也挺客氣:“喬助,丁眠喊你出來接我們?”
她連聲答是。
心中好奇怎麽也掩飾不住,黎深顯然瞧出喬助理按耐不住的疑惑,他解釋了一句:“丁眠請我來玩,順路接人。”
他這句話說得有點遲疑,情緒中泛着某種說不出來的微妙,很快,清嗓正色道:“她說是蘇總要熱鬧點,人少了不好玩。”
這就簡單解釋了丁眠邀請的“會騎馬的朋友”有誰,天瀾赫然算是其中一個。
喬助理恍然大悟。
黎深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他咽下的後半段話,是丁眠送了他一個人情:正好黎家和蘇總也有點生意上的聯系,他和其他房的子輩搶着誰負責這次項目,目前還沒能争出個一二。
丁眠這就拱手送上個讓他與蘇總私下聯絡的機會。
他心中感激,就是順路去接天瀾時,也不覺得是被打發着當司機,反而真摯認為丁眠是在乎他這個朋友。不然怎麽會讓他接觸到她幾乎是藏着掩着,沒有和外人提過的枕邊人之一?
一路上,兩個大老爺們也沒啥話好說。
天瀾的性格倒也沉穩,見他來接人,打過招呼後,報了自己的名字,簡短介紹自己。客客氣氣、禮貌生分,黎深唯一問的一句,是他的馬術誰教的。
然後,他沒太多猶豫,很平淡地回:“丁眠教的。”
這一對話正好就在下車前幾分鐘。
沒太多時間留給黎深震驚,下車後喬助理出來接人,他将這回答帶來的震撼掩藏在心中,不動聲色地觀察着之後在馬場上天瀾的騎馬技術。
蘇焉芝讓丁眠多邀幾人來,就是圖個熱鬧。她簡單騎過幾輪,出了一身熱汗,她下馬喝了幾口水,摘了馬術頭盔,擦了擦汗水,抱着手臂看向內場,忽然笑了聲。
黎深騎着馬慢騰騰地走過,他聽到這一聲笑,順着蘇總的眼神眺向場內的另外兩人。
二月寒冬,京市下的雪早早融化,場地地面粗糙幹淨。午後日光沒那麽刺眼,一朵烏雲半遮半掩地擦過天邊,落下來的天光微陰。
兩匹雄麗健美的賽級馬,紅棕長鬃,四肢結實,彰顯自然力量之美。
馬匹并肩在場地上小跑着,馬鞍上的青年男女,背影或俊麗或優雅,這種講究默契的并騎,動作間的流動美感驚豔無比。
蘇焉芝:“果然是她親手教出來的。”
黎深心情複雜:“這得手把手教好久,才能練出這技巧吧?”
年長者笑着睇了一眼他,溫聲道:“是的,不是親自教過,悉心教導,絕不可能這麽默契,這麽像。”
馬蹄聲敲擊在地面,清脆的咚咚聲,遠處并騎而來的兩人收緊缰繩,美人望了他們這邊的方向一秒。
“說什麽呢?”丁眠的聲音柔雅而清澈,含着笑意。
她身旁的青年安靜而內斂地騎在馬上,完美地成為了她私下社交時,帶出來極其有面兒的存在。
優秀的馬術,俊朗的長相,再加上這一手完全複刻了丁眠慣用技巧的馬術……
人精如蘇焉芝,早就看出來丁眠和這英俊年輕人關系匪淺,她也不刻意探尋,只笑眯眯答:“沒什麽,一會來比比賽?”
丁眠答應下來,在比賽前,她先下馬休息了半刻。
英俊青年亦然。
蘇焉芝就看着她喝了幾口水,瓶蓋擰緊,和他的擱在一塊。
直到這友誼賽結束,幾人都玩了個盡興。歇時喝水間隙,蘇焉芝就看着丁眠随手一摸一瓶,也沒有太注意看具體位置,偏偏蘇總記憶力不錯,牢牢記下了這瓶的水線,原屬天瀾。
她看着丁眠喝了天瀾的水。
天瀾眼也不眨,摸過另外一瓶,開瓶蓋喝水。
直到喝完後麗嘉,兩個女士齊肩并行,兩位男士在之後。
蘇焉芝:“是對象?”
來時,丁眠只介紹說天瀾是朋友,她有注意到黎深的臉色微妙,但他也沒有拆她臺。
“……”丁眠眨了眨眼,她頓了一頓,輕描淡寫地勾唇,緘默以對。
蘇焉芝:“你那套馬術他學得真是不錯。”
語罷,誇她道:“眼光實在不錯。”
“……”黎深默默地聽着這對話,他到底沒有插嘴,只是心想,看樣子蘇總是以為丁眠和天瀾是一對,這才盡心盡力地教導對方,帶着他進了自己的圈子。
但她并不只是帶了“天瀾”進了屬于自己的人脈圈。
在此之前,還有個長相同樣英俊的年輕小夥子,先一步參加了黎家人婚宴,以丁眠伴侶的身份。
哦對了,沒意外的話,他猜到這次丁家、蘇家合作的項目,又正好是能把林家的産業吞吃個七零八碎。
想也知道是為了誰。
作者有話說:
黎深眼中:盡心盡力為每一個枕邊人真誠付出的老同學。公平公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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