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無常

元曜見韋彥一個人坐在青玉案邊,不好意思自己躺着,便掙紮着爬起來,強打精神,陪他一起閑坐。

“丹陽,你來找白姬,是不是燃犀樓裏又出什麽怪事了?”

韋彥搖頭道:“不是。燃犀樓沒有什麽怪事,我來找白姬問一些事情。”

元曜好奇地道:“問什麽?”

韋彥眼中露出一絲驚恐,又露出一絲迷惑,道:“這幾日,坊間有一個奇怪的流言,說是南郊出現了一群活死人,它們在夜裏襲擊村莊,噬咬人類。今天,安化門、明德門、啓夏門都被封閉了,南衙派遣了龍武軍駐守,不許人出入。長安城中人心惶惶,南衙北司的人都守口如瓶,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元曜一驚,道:“有這種事情?活死人是什麽?是妖怪嗎?”

韋彥搖頭道:“不知道,只聽說它們會咬人,傳言挺邪門兒的。我特意來問一問白姬,她神通廣大,也許能知道什麽。”

元曜道:“這麽大的事情,又涉及怪力亂神,武後沒有派光臧國師應對嗎?”

韋彥道:“武後、光臧國師都在洛陽,恐怕都還不知道長安這邊發生的事情。武後今年打算在上陽宮過冬,大部分朝廷重臣都去洛陽了,長安城裏剩下的都是我這樣沒什麽事情可做的閑職官員。長安城南的三座城門都關了,這是很少見的事情,我心裏十分不安,等見過白姬之後,我還是收拾細軟,連夜去洛陽吧。”

元曜安慰韋彥道:“應該沒什麽事,丹陽不必擔心。”

元曜、韋彥一邊閑聊,一邊等白姬。韋彥口渴了,想喝茶,見元曜有氣無力病恹恹的樣子,只好自己去廚房燒水煮茶。

元曜坐等韋彥泡茶,突然聽見大廳外響起一陣腳步聲,南風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

南風一臉驚慌,看見元曜,顧不得寒暄,開口便問道:“元公子,我家公子呢?”

元曜有氣無力地道:“丹陽在廚房燒水呢。南風,何事這麽匆忙?”

“出大事了。”

南風丢下這麽一句,便急匆匆地往後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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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曜心中奇怪,南風一向行止優雅,處事從容,從沒見過他這麽着急忙慌的樣子,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情。

不一會兒,韋彥和南風一起出來了。

韋彥對元曜道:“軒之,府裏有事,我得回去了。白姬回來,你告訴她一聲,明天我來找她。”

元曜本想問一句出什麽事了,但是一想這是韋府的私事,不好探問人隐私,便不開口了。

“好。小生一定轉達。”

韋彥、南風急匆匆地離開了。

因為病體疲乏,元曜便回到貴妃榻上,躺下休息了。

元曜躺在貴妃榻上,他感到時熱時冷,昏昏沉沉,整個人非常難受,似乎要死了一樣。

“嘩啦啦——”一陣鐵鐐铐拖地的聲音響起。

元曜感到有一只冰冷的手在試探他的額頭,又探了探他的呼吸。他的耳邊響起了兩個男子的聲音。

一個道:“小安,是個死人嗎?”

小安道:“好像是,又好像不是。阿咎,這幾天總是遇見沒魂的活人,有魂的死人,我已經分不清楚活人死人了。”

阿咎嘆了一口氣,道:“唉,我也是,這地府的差事沒法當了。要不,咱兄弟倆改行吧?閻王小氣,工錢太低,我老早就不想在地府幹了。”

小安道:“即使要改行,咱們也得把手頭這本冥府名冊裏的魂魄送歸地府,交接完畢。不然,魂魄不歸位引起了生死亂序,破壞了六道輪回的規律,即使閻王饒了咱們,也逃不了地府的冥罰。”

元曜睜眼一看,不由得吓得一個激靈。

青玉案邊,站着一黑一白兩個人。這兩人戴着高高的立烏帽子,渾身黑氣缭繞。白衣男子高瘦細長,舌頭伸得老長,幾乎拖到了肚臍的位置。他拿着手铐,白帽子上寫着“一見生財”;黑衣男子身寬體胖,面容兇悍,他拿着腳铐,黑帽子上寫着“天下太平”。正是地府的鬼差黑白無常,黑無常名叫範無咎,白無常名叫謝必安。

元曜心中恐懼,心念電轉。這……這是地府勾魂的黑白無常?難道自己已經死了?他們是來勾自己的魂的?只是着涼而已,居然就死了嗎?還沒來得及見白姬最後一面,連遺言也沒交代,就這麽死了嗎?其實,他還有一些藏在心底的話想對她說……

元曜越想越傷心,越想越舍不得死,不由得哭道:“兩位無常大人,請等小生跟白姬再見一面,說上幾句話,再帶小生去地府。”

黑白無常聞聲轉過頭來,見小書生正在哭,不由得面面相觑。

黑無常道:“小安,這書生在說什麽?”

白無常道:“阿咎,聽話裏的意思,他大概想去地府?”

黑無常對元曜道:“你是活人。咱哥倆不能帶活人去地府,如果你實在想去地府看一看的話,給我們十兩銀子,我們可以悄悄地帶你去一趟。”

白無常道:“我們最多帶你走到奈何橋,不能過橋,也不能讓孟婆發現,免得那碎嘴的老婆子告到閻王那兒去。”

元曜一聽,反應過來,停止了悲哭。

“原來,小生還沒死。太好了,小生沒死,小生才不去地府呢!”

白無常道:“阿咎,這書生又不去了?”

黑無常道:“嘁!人類真是反複無常,沒外快可賺了!”

白無常道:“別惦記着外快了,還是先擔心一下眼下的狀況吧。這書生既然躺在缥缈閣,肯定是白姬的人,問一問吧。”

黑無常道:“書生,你是誰?白姬在不在?”

元曜聽見黑白無常是來找白姬的,猜想應該是客人。他雖然見過不少奇奇怪怪的客人,但地府來的黑白無常,還是第一次見。

元曜勉強站起身來,作了一揖,道:“小生姓元,名曜,是這缥缈閣的夥計。白姬出門未歸,兩位地仙若有事找她,不妨坐下等一等。”

白無常道:“那就等一等吧。”

黑無常道:“我記得缥缈閣裏除了那條龍妖,只有一只脾氣很臭的黑貓,什麽時候多出一個人類夥計了?”

元曜正要解釋,離奴的聲音卻響起了。

“誰脾氣臭啦?!你們這兩只吊死鬼又來缥缈閣幹什麽?怪不得剛進巷子裏,爺就聞到了一股屍臭味!”

離奴買菜回來了,手中拎着一條大草魚。它走進裏間時正好聽見黑無常說它脾氣臭,不由得十分生氣。

黑無常脾氣暴躁,聽離奴罵他兄弟倆“吊死鬼”,忍不住掄着鐵鐐就要打離奴。

離奴一見黑無常要打架,毫不膽怯,也把手中的大草魚掄得風生水起。

元曜一見,急忙道:“離奴老弟一向心直口快,兩位地仙大人有大量,還請不要與它一般見識。”

白無常也打圓場了,道:“阿咎,算了吧。咱們是來請那條白龍幫忙的,不好先跟它家的黑貓打起來。”

黑無常忍氣收了鐵鐐,與白無常一起,在青玉案邊坐下了。

離奴見黑白無常不敢打它,便有恃無恐,一邊唱着歌謠,一邊拎着大草魚去廚房了。

“吊死鬼,沒脖子,舌頭伸出有三尺。吊死鬼,戴高帽,墳頭綠草五尺高。吊死鬼,愛擦粉,死要面子不要臉——”

歌謠繞耳,黑白無常氣得渾身顫抖,他們散發出憤怒的黑氣,幾乎淹沒了裏間。

元曜看得心裏發毛,不敢再待在裏間了,他強撐着下了地,準備溜走。

“小生去給兩位地仙沏茶,拿些點心。”

元曜剛走了幾步,卻見一陣清風吹來,滿屋子的濃黑鬼氣都被吹散了。

白姬從外面走了進來,轉過了屏風。

白姬穿着一襲玉色如意紋堆花長裙,披着半透明鲛绡披帛,她烏雲般的秀發梳作飛仙髻,斜插着雲腳珍珠卷須簪,垂墜下細細的珍珠流蘇。

元曜見白姬回來了,松了一口氣。

“白姬,你回來了。兩位地仙在等你呢。”

“軒之,你看起來已經康複了,真是太好了。”白姬笑眯眯地道,她轉頭望了一眼渾身冒黑氣的黑白無常,笑道:“原來是兩位鬼差駕臨,怪不得我剛進巷子裏就聞到了一股地府的怨怒之氣。”

黑無常道:“白姬,我們怨怒,都是你家黑貓害的!”

白無常道:“阿咎,算了,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白姬,我們兄弟二人是來請你幫忙的。”

白姬笑着坐下,道:“能進缥缈閣,就是有緣之客,兩位鬼差有什麽需求,不妨直說。”

元曜很想知道黑白無常找白姬有什麽事,但是他已經說了去沏茶,又不好不去,只好走出裏間,去廚房燒水。

後院,古井邊,離奴一邊收拾大草魚,一邊還在唱吊死鬼之歌。

元曜忍不住道:“離奴老弟,快別唱了,白姬回來了。”

離奴一聽白姬回來了,有恃無恐,唱得更大聲了。

元曜搖搖頭,去廚房忙活了。

元曜把茶水和點心端進裏間時,黑白無常和白姬正在說話。

白無常嘆了一口氣,道:“不知道人界發生了什麽事,死人還活着,活人卻死了。冥府名冊也奇怪,一天一天地無端多出好多頁名單,從昨天到今天,就多出了十九頁,以前從沒遇見過這種事情。”

黑無常道:“發生了這種事情,我們兄弟倆沒法回地府交差。地府的輪回簿九天一歸檔,超過九天我倆沒把名冊上的魂魄拘回地府,是失職,不僅要扣工錢,還得被重罰。”

白姬沉吟不語。

黑白無常一起道:“請白姬幫我們兄弟倆查清這件怪事的緣由。”

白姬眼珠一轉,笑道:“兩位鬼差既然開口了,那這件事情我一定會替兩位調查明白。不過,缥缈閣的規矩是一物換一物,我替你們辦事,你們得給我報酬。”

白無常道:“請白姬開價。”

黑無常道:“你想要什麽?”

白姬鳳目微睨,道:“上古時期,歷山之東有屍山。屍山之中,發源出一條河流,名叫屍水。屍水之畔,産蒼玉。因為一場變故,屍山傾塌,屍水#幹涸。千年之後,因為歷山地脈陰氣旺盛,屍氣逐漸恢複,屍水又開始流淌,閻王将屍水引入地府,歸入三途川。不瞞二位,我想要一塊蒼玉。我正打算親自去地府,沿着三途川上游找一找,既然兩位鬼差來了,我就不用去地下走這一趟了。你們去三途川取來蒼玉,我替你們查清活死人之事。”

黑無常一臉迷茫,正要開口。

白無常卻急忙道:“沒問題。一言為定。”

黑無常剛想說什麽,白無常已經站起身道:“白姬,我們兄弟倆這就回地府去取蒼玉,你也趕緊去調查吧。”

白姬笑道:“好。那我就不虛留了。兩位鬼差請便。”

黑白無常告辭離去,白姬笑眯眯地坐着。

元曜一頭霧水地站着。

缥缈閣外,死巷中。

黑無常問道:“小安,咱們地府的三途川是屍水嗎?我怎麽不知道?也沒聽說三途川有什麽蒼玉啊?”

白無常想了想,道:“阿咎,咱兄弟倆在地府幹活也不過幾百年,哪知道這些陳年舊事?回去問一問判官,他年級大,在地府待得久,也許知道屍水,蒼玉之類的事情。”

“萬一判官也不知道呢?你就這麽一口應下來了,咱們找不到蒼玉,怎麽跟那白龍交代?”

“先讓那白龍查着吧。萬一找不到蒼玉,再想辦法。當務之急,是有個人幫我們調查人界的異常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這……如果白龍查出了,咱倆卻不能給它蒼玉,以那白龍的暴脾氣,會不會把咱倆打死?”

“我倆都已經是吊死鬼了,還怕再死一次嗎?放心吧,真到了那一步,閻王不會不管我們的。”

“小安,你才是吊死鬼,我不是。每次都跟你一起被人罵吊死鬼,真是倒黴。”

“阿咎,咱們難兄難弟,誰跟誰呀,不要計較那麽多啦。”

“呸!吊死鬼,真晦氣!”

“阿咎,你罵誰晦氣呢?我還不是因為你,才變成吊死鬼的!”

“小安,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生氣!”

“哼!”

一黑一白兩個鬼差漸漸飄遠,不見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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