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ch.冷夜雨,道別離
周一下午,全部科目的成績就出來了,晚自習前,班級排名加上全年級排名新鮮出爐,長長的排名紙就貼在黑板旁邊的白牆上。
梁時仲全科成績排名班上第七名,年級是二十五名,王闖是第十名,年級是四十三名,全班的第一,也是全年級的第一,是沈嘉明。
與梁時仲每一科都在年級前三十五名不同,王闖的成績的确偏科嚴重,數學物理第一,化學第三,生物第三,英文第十一,然後從語文開始,就進入一百名以後了。
但他一點也不在乎,第二節課課間,搭着沈嘉明的肩膀從教師辦公室出來,剛好碰到從樓下下來的梁時仲。
王闖重色輕友,眼睛一亮,像一陣風,咻得一下就跑到梁時仲面前,大鵬展翅,擋住對方去路。
他動作大,擋住梁時仲不止,還擋住了路過的兩個女生,王闖對她們笑了一下,收起手紳士地讓位,女生臉紅着跑開了。
王闖這才看向梁時仲,聲音裏藏不住的的興奮,“我算過了,你理科總分高過文科!”
“你真的很閑喔。”
“要不要去慶祝一下?我和沈嘉明等下去吃宵夜,邀請你一起!”
“不用了!”
“去吧,我請客!”
沈嘉明從後面走過來,兄弟的事他不幫不行,便跟着開口,“梁時仲,一起去吧,讓他請客,平時夠煩人了,總得讓他補償一下,不是嗎?”
“哇,沈嘉明你這人怎麽這麽讨厭啊?不準在他面前說我壞話,破壞我的形象!”
沈嘉明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有什麽形象可讓我破壞的?你自己不都破壞得差不多了?”
“……”
說不過年級第一這張嘴,王闖憤憤不平地看回梁時仲,表情瞬間切換,微笑着問,“怎麽樣,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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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王闖雙眼電力十足,笑容迷人,但梁時仲自帶保護屏障,他不想浪費晚上寶貴的學習時間,但是王闖身後,沈嘉明也對他做出邀請的眼神,他就不好拒絕了。
對方曾經幫他解答過難題,對他也一直非常友善。
“好吧。”
“太好了!那今天敞開吃,不要客氣!”
可惜天公不作美,晚自習下課前天上就開始飄起小雨,等放學他們收拾好書包準備出門,雨勢已經變大。
梁時仲欣喜地看向王闖,“要不換個時間?”
王闖一臉無所謂,“這麽點雨,怕什麽。”
他不管不顧,這雨算什麽,只要不是下冰雹,他就不怕。
包裏放了雨傘,他正要伸手去拿,突然瞥了眼身邊煩惱不已的梁時仲,裝着懊惱道,“怎麽辦,我忘記帶傘了!”
然後就輕車熟路闖進梁時仲的傘下,攬住梁時仲的肩膀,露出帥氣笑容,“哎~只好和你一起了。”
梁時仲額上爬上三條黑線,且不說他的傘本來就不大,單說王闖比他高十公分,就應該和與他身高相當的沈嘉明共撐一把傘吧。
他委婉的用眼神勸退,對方一點沒感覺出來,握住他的傘柄,“我比你高一點,我來撐傘。”
原來你知道喔。
“王闖,你們要出去,用我的傘吧,我和小玲一起撐她傘的回寝室就行。”
程丹丹着急地從樓梯上跑來,深怕對方走掉,把自己的傘遞給王闖。
梁時仲心裏松口氣,接着就聽見王闖說。
“太麻煩了,這樣挺好的,你自己用吧。”
“……”
梁時仲心裏不爽,合着王闖就只麻煩他了是吧。
三人一起出了校門,梁時仲終于體驗到了一次與校園風雲人物同行是怎樣的感受。
受到的矚目不要太多!
他很想走在兩人身後,隔開一段安全距離,但沒有辦法,傘那麽小,王闖只好緊緊貼着他,他只有放棄自己的雨傘去淋雨,不然就別想拉開距離。
梁時仲被看得煩了,不僅想加快腳步,擦肩而過的女生用好羨慕的眼神看他,羨慕他做什麽,梁時仲生氣都來不及呢。
燒烤店的店家在門口搭了雨棚,王闖從傘下跑出去,走在他面前,他才看到王闖左邊肩膀已經濕透了,襯衣下黑色短袖的邊清晰可見,右邊肩膀也濕了一半,而自己,兩肩都清清爽爽的。
回想剛剛兩人共撐一把傘走來的一路,王闖左手拿傘,右手攬住他的肩膀,把他保護在傘下。
傘真的不大,完全傾斜向他。
到底是雨傘在護他,還是王闖護了他,梁時仲講不明白。
這個偶然的發現讓他突然停住了腳步,愣了十秒,面前的透明擋風門簾從裏面掀開,有人着急地探頭出來,特意回來找他。
“你怎麽沒進來?害我擔心。”
看他毫發無損只是在原地發呆,王闖松了口氣,走上前微笑着輕輕拍了拍他的頭。
雨棚上的吊燈暖亮了這一隅,少年的影子在地上彙在一起,燈被風吹得搖晃,影子一下高一下矮,一下胖一下瘦,貼在一起像跳旋轉不停的交際舞。
“不想吃燒烤嗎?剛剛提議沒聽你反對,所以直接來了,你不喜歡我們立馬換一家!”
梁時仲搖了搖頭,在九月的末尾,微涼的雨夜,心裏湧過一股暖流。
王闖拿他當大胃王。
一半肉串都往他盤裏塞,梁時仲又要吃又要拒絕,場面一度慌亂起來,和一邊慢條斯理的沈嘉明形成鮮明對比。
宵夜的席間主要是王闖和沈嘉明在聊天,兩人說起最近的球賽,梁時仲才知道原來王闖和沈嘉明也會熬夜,但是和他熬夜學習不同,人家是熬夜看足球。
說完足球又說起籃球,還聊到最新出的球鞋,王闖刷着手機,約沈嘉明國慶那幾天去拿預定的限量版的球鞋。
那兩人的話題豐富有趣,梁時仲不但一竅不通,心裏還起了落差感,有的人過着豐富的課外生活,不看球的時候能擁有充足的睡眠,成績還能遠遠拉開和其他人的差距。
他在心裏低低嘆了口氣,王闖和沈嘉明的存在,時時分分提醒他,這個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好運就是好運,沒這個好運就得拼命。
沈嘉明突然放下筷子,接到家裏來的電話,拿着手機去了外面。
王闖雖然和沈嘉明聊天,但也一直關注着梁時仲,看他放慢速度,以為桌上剩下的菜不合對方胃口。
“今天沒有點海鮮,這種店裏的都不新鮮,你要是喜歡吃,下次我請你吃直接空運來的新鮮活跳的!”
梁時仲在對方熱情的視線下勉強咽下一口,“王闖,謝謝你的好意。但……”
餘光瞥了眼周圍,鄰桌的是一群上班族,對他們沒有一點關心,他低聲開口,“但是我們不是說好,就按着以前的方式相處嗎?”
普通同學哪有經常約出來吃飯的?
最多就是路上遇到點個頭,打個招呼,不要有更多往來就是最好。
王闖沒話說了,手上遞菜的動作也停了,有些不解的看着梁時仲。
“以前的方式,現在不就是和以前一樣嗎?”
現在兩人頂多算是朋友,不正和之前一樣,維持正常距離,手不能牽,想做的都不能做,他懷疑現在梁時仲都沒把他手機號存下。
“哪裏一樣?以前我們都不說話的。”
“這?要做到這一步?就算普通同學,相處久了也會說話,我們是仇人嗎?連話都不能講一句?”
王闖不悅,直直看着梁時仲,手指着臉,“我就那麽讨人厭?”
“不是的。”
梁時仲心裏糾結,接觸越多,越能發現王闖的優點,他聰明帥氣,陽光爽朗,勇敢熱血,為人大方正直,他太優秀了,幾乎是每個男生都想成為的那個模板人物。
顏麟說他是小太陽,說那麽多人喜歡他,真是一點錯都沒有。
但是,就像越美麗的玫瑰刺人越疼一樣,與王闖這樣的人做朋友,應該是有趣又刺激,新鮮又迷人的,但同時,也選擇了不平靜的高中生活。
考入湳北七中,梁時仲的目标只有高考,怎麽學好,怎麽順利高考,怎麽獲得好成績,他就想怎麽來,一顆心只有學習,不希望其他事情讓他分心。
動物都會有自我保護的本能,這種本能是在危險來臨之前,嗅着空氣裏血腥味了就開始自我防禦。
梁時仲也是,未來有那麽多不确定性,他努力走最穩定,最無波瀾的那一條道路。
也許枯燥無味,但一定風險最小,那麽活躍的風險因子——王闖,就自然不在選項裏。
更別說,他的父親還在王家開的連鎖餐廳裏上班,只要兩人再深交一點,這個關系就很容易被發現,那自己也說不定會為了父親的工作,而對王闖谄媚示好。
也許是他多想,但他不願意這樣。
所以,與其擔驚害怕這一切的發生,不如一開始就切斷一切聯系。
“不是這樣,那是哪樣?你能給我個明白不?”
王闖眼裏無光看向他,梁時仲騰地起身,“我不讨厭你,我只是不想和你做朋友。”
“就像,就像你不會在這裏點海鮮一樣,是你不喜歡海鮮嗎?不是,是你不滿意,看不上罷了。選擇不是只分喜歡和讨厭,還有适合和不适合。”
梁時仲深呼一口氣,“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不是你不好,是你太優秀了,你那麽外向,受歡迎,和你做朋友,生活會變得太熱鬧,那種熱鬧和矚目,會給我壓力,我只想安安靜靜地度過高中三年,你,你明白嗎?三年裏每一天,我只想學習,除了學習,我不希望被其他事務幹擾。”
“……”
“不要那麽看我,我不讨厭你,真的!但是我們不适合做朋友,就像,你看不上冷凍海鮮,看不上多個小刺的河魚河蝦,你只想要空運來的生猛海鮮,但我的生活,需要的只是河魚河蝦。”
不知道他明白沒有,梁時仲屏住呼吸,王闖突然擡頭,臉上竟然擠出讨好的表情。
“梁時仲,我給你點河魚河蝦!行不行?我不要空運來的海鮮,我陪你吃河魚河蝦,這樣可以嗎?”
梁時仲洩氣,“你不明白,那就算了,其實你不需要對我這麽好,我一點也不值得。多得是想和你做朋友的人,不要因為我,害得你沒了自信。”
把傘留給對方,梁時仲跑出了店。
夜越深,風越大,雨越狂,來的時候他一滴雨都沒有淋到,現在才跑了一分鐘,整個人淋成落湯雞,他受得保護和照顧,全部還了回去。
王闖趴在桌上,沈嘉明接完電話回來,發現少了一個人,“梁時仲怎麽走了?”
“不知道!煩呢!我想喝酒。”
王闖擡頭看他一眼,全身力氣被人抽走,焉噠噠的。
“你說什麽糊話?這是學校附近,放假你回家喝,沒人會攔你。”
沈嘉明坐到他旁邊,伸手摸了摸對方額頭,“溫度正常,沒有發燒。”
用手撐着頭,王闖把剛剛的對話講給沈嘉明聽。
“我到底還要怎麽樣做呢?我怎麽做都不對,受歡迎也是我的錯,外向也是我的錯,我能怎麽辦?我就想和他做朋友罷了!”
“只是做朋友?”
王闖看了沈嘉明一眼,氣氛更低落,“當然不是。”
“但他連朋友都不和我做!我想再多,還不是做白日夢!”
“第一次看你這麽吃癟,倒是挺有趣的。”
沈嘉明看了眼手機,“別裝深情了,學校還有十分鐘就關門,起來,走了。”
“爺才沒裝嘞!”
王闖恨恨地起身,才發現梁時仲的傘還留在座位上,着急地問沈嘉明,“你進來的時候還在下雨嗎?”
“嗯,比我們來的時候還大。”
“那個笨蛋,怎麽不拿傘呢!”
“廢話,人家留給你的,你不是沒帶嘛。”
“我帶了,包裏呢!”
“……”
沈嘉明無語地看了一眼王闖,“他要是淋雨感冒,你就後悔去吧。”
“那怎麽辦?我要不要提前準備感冒藥啊?”
王闖認真思考起來,半晌又嘆口氣,“他這麽善良,倒是讓我怎麽放棄啊!”
把傘抱懷裏,王闖不甘心地拍桌,震起桌上的鐵餐盤發出嗙當的響聲。
“幹嘛放棄?談戀愛沒戲,做朋友為什麽不行?不過……”
沈嘉明頓了頓,“就你之前對他搞那惡作劇,還有你的态度,他不想搭理你也是情有可原。”
“我錯了,他就不能直接報複我,或者懲罰我,別不理我呀!”
沈嘉明踢了他一下,“打起精神,這麽喪氣的王闖我可不認識。”
“你以為我想喪?”
王闖擡眼看他一眼,無語地笑了一下,“我他.媽平時最看不慣喪氣的人了,結果今天我自己比誰都喪。”
“那你就讓他主動找你和好。”
“可以嗎?怎麽做?!”
“我怎麽知道?他又不讨厭我,我和他相處得還行。”
“你這存心膈應我呢!”
“你說你,腦袋那麽活絡,理科都學精了得人,不會連這種事想不出來吧?”
王闖搖搖頭,數學有公式,物理有定理,化學推斷題一切都有跡可循。
但梁時仲,是個謎題。
“你再想和他做朋友,也別給他壓力,慢慢來,讓他主動靠向你,強扭的瓜不甜,嗯,不錯,你又學到一句俗語了。”
沈嘉明撐開傘,走進雨中,發現後面沒人跟上,右手揣進褲兜,回頭看留在原地沉思的某人。
“還不走?”
對方用沉默回應他,沈嘉明見過扮豬吃老虎的,沒見過扮豬吃小白兔的,“王闖。”
沈嘉明往回走,眼神看着王闖。
“你別裝傻裝成真傻了吧。”
“我知道了。”
不顧沈嘉明說的話,王闖突然雙手合在一起,梁時仲性格內向,偏安靜,他擇友的标準也是和他類似的人物,比如顏麟。
所以自己外向吵鬧的一面,的确會給他負擔。
要他學着裝冰山裝冷酷,一點也不難,有沈嘉明這個範例在,他就不信搞不定梁時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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