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赈災
? 喜喪鬼被就地誅殺,趙诩并手下三個仆從的身份就十分可疑了,雖然簋盟只在束州小荷冒尖一般刷了刷存在感,但免不了引起華伏熨的警覺。
朝貢大宴華伏熨躲在花園裏聽壁腳,想從趙誠的話語中聽出點端倪,可是顯然,趙诩作為畢國二皇子的身份無可非議。
那麽簋盟是何方神聖?難道是趙诩在耀國的勢利?這倒确實是質子來耀後才冒出來的,然而趙诩的嘴閉的死緊,問不出任何消息,華伏熨只好自己動手去查,只是手上親随真是一日少過一日,總有些捉襟見肘之感。
這日調查歧蒙的聞雷返回了京師,馬不停蹄的來觐見賢王,竟然帶了一個簋盟的消息。
“你說簋盟在霖山一帶出沒?”華伏熨看完手上信報,問下首的聞雷。
“是。簋盟赤珠曾在束州大會上擊敗過小葉宗的邊陌道長。手上寸許紅绫,應該不會有錯。”
“他們在霖山做什麽?”
“莽桑剛退兵,眼下那處荒蕪人煙,怕不是劫財,我看着,倒像在找什麽東西。”
華伏熨沉思片刻,卻還是毫無所獲,只覺得處處可疑卻無從下手,簡直可惡至極。最後只得憋出一句:“繼續查!”
“是,屬下遵命!”聞雷也是個勞碌命,才不過進京幾個時辰,又得馬不停蹄的跑回邊外去。
“飛鷹。”
“屬下在。”
“趙诩在豪文閣,都看些什麽書?”
飛鷹想了想,道“世子涉獵甚廣,多為方物志怪故事,還有些外文的典籍。這些借閱記錄小果兒都備着呢,殿下可以問他要來。”
小果兒不愧為賢親王府上一等随侍太監,機靈又靠譜,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書目就呈上了華伏熨的書桌。
“就這些了,奴才還留了世子屯抄的目錄,在後幾頁有詳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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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單列了三四頁,果然是‘涉獵甚廣’,光典籍之類就占去大半,剩下的多為些怪言野史之流,尋常拿來消磨時間看看,倒也情有可原。
整個書單浏覽一遍,華伏熨的眉頭皺了起來,無他,所有的志怪故事裏,只要是屯抄過的,均在耀國西北一帶,以莽桑大戰的戰場為核心發散成一個圓。這就極為奇怪了,這個趙诩,還有簋盟,在找什麽?
莽桑之戰敗的又如此蹊跷,這背後似乎有只無形的推手,在促成一些不為人知的謀劃。
溫親王诏安暮寒門的時候,華伏熨在旁出謀劃策沒少費力,因此華伏熨在暮寒門中挂個虛職什麽的也好說的很,但簋盟這次诏安,卻有些讓華伏熨好生煩悶,一來诏安的過程言辭漏洞百出,二來信物人證一個也無,耀皇帝問起來,華伏熨只好拖字訣,只道這會兒事情還未穩妥,來日定拟個折子詳詳細細的遞上金龍案頭雲雲。
這邊廂華伏熨為趙诩圓謊忙的焦頭爛額,那邊廂雲毓堂又大模大樣的迎接來兩個乞丐孩子。
一曰攬玉,一曰青潭。
雙生子生的極為相似,生契履歷遞給華伏鈭,咱家耀皇毫不在意的過了下目便毫不理會,只道趙诩真真是心思都在劫富濟貧普度衆生了。
但是消息到了華伏熨這裏,只覺得這趙诩真是膽大包天!
雲毓堂。
“心有疑随劄記就人問求确義 房室清牆壁淨幾案潔 筆硯正……”齊小南稚嫩的聲音在正門口就能聽到。趙诩未打擾內中清淨,只近窗口略瞧了瞧,教書先生對齊周南的表現連連點頭。沛言趴着桌子睡的口水橫流,新來的攬玉青潭比沛言還大些,正在筆端筆正的練字。
卞氏腳步輕輕的來到趙诩身側,見這位公子眉目含笑,說道:“小齊兒最聽話些。先生都說他有文豪之像。”
趙诩點點頭,不置可否,忽而想起什麽,問到:“小田呢?”
“小田正為老妪熬綠豆涼湯呢,在後院。要老奴去喚她過來嗎?”
“無妨,”小田不合群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趙诩也不在乎這些,繼續問道:“攬玉和青潭新來雲毓堂,有什麽不适應的嗎?”
卞氏慈目一彎,道“沒有,都是懂事的孩子。昨兒武先生還說,他們根骨都好的很,就是習武有些晚了,還為他們可惜呢。”
“都快二十了,早不是孩子了,就嬷嬷還惦着他們小。”
“小呢小呢,過了二十才算大人,這些孩子懂事,每日讀書練字,省心的很。”
随口聊了兩句雲毓堂的情況,嬷嬷忽然主動開口問道:“不知小宴夕在宮裏可好?”
當日小嬰兒由嬷嬷抱養,送進雲毓堂,說起來她才是小宴夕的名義養母,只是質宮到底資源豐富一些,因此抱養後一直養在質宮裏,倒再未送來過雲毓堂。嬷嬷有此一問,也是出于善意。
趙诩一笑道:“愛哭愛鬧,是個不清淨的。”
卞氏自然點頭贊許,“公子真是良善之人。”
“哼,”一個修長的身形大馬金刀的跨入雲毓堂,邊走邊說道:“世子良善,只不知這良善裏幾分真意?”
趙诩瞧着華伏熨來者不善,立即迎上前去:“王爺有何見教,請與我質宮一敘,不要在這擾了他們清淨。”
華伏熨剛從宮裏出來,黑了一整張臉,質宮沒有逮到人,又一路來到雲毓堂,氣是散了不少,臉色卻還是鐵青,“本王也來瞧瞧這些落魄孩子,怎麽,世子還想私藏?”
“不敢,賢王殿下自便。在下定當奉陪。”
雲毓堂其實不大,說是兩進的院子,垂花門後卻不過杖許之地天井小的可憐,連個耳房也無,倒是前院更大些,瞧着有些小氣派,此刻庭中芳菲,書聲朗朗,一派祥和寧靜。賢王自然不是來瞧孩子的,只是略往裏瞧瞧,就回到了天井裏。
老妪、呂笑和趙诩都随在身側,這一溜小尾巴綴着着實有些搞笑。賢王也覺得這樣走着有些丢份兒,吩咐道:“都下去吧。”
呂笑應聲退至大門口,看門去也。老妪自然是向裏屋去了,幫着燒火做飯,忙活開了。
來到庭中石桌石凳子,賢王落座,道:“請坐。”
雲毓堂本是趙诩的私産,賢王不但私自闖進來,還這麽喧賓奪主的來一句,當真有些不客氣,只是趙诩面上還是淡淡的。
“殿下親來,有何指教?”
無酒無棋,不遠處牆角那稀稀落落的薔薇開的也不甚養眼,真不是什麽聊天的好地方,賢王本也是來興師問罪,當即開門見山道:“你沒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趙诩看了眼這顆蓋下樹蔭的福榕,還不到開花的季節,但幼嫩的獨特的葉片已經張開小手,紛紛揚揚的散在頭頂,将略有些嬌豔的陽光擋了七八分,随即開口道:“這樹快開花了,待到開花之日,我便告訴你罷,知無不言,如何?”
華伏熨沉默了片刻,回道:“簋盟、白芙蕖、白鶴山莊,這些本王都可以暫不計較,但是有一個問題,我必須問清楚。”
頓了一下,見趙诩只是聆聽,華伏熨接着道:“若畢大皇子入主東宮,你當如何自處?”
“不可能,絕無可能。”華伏熨的話音未落,趙诩幾乎是搶着話頭就否決了。
“何以見得?”
趙诩思考了一會兒,覺得說什麽都不太能力證,幹脆回道:“花還沒開呢,先不回答你。”
“……”
畢國大皇子這邊落井下石,打擊趙诩後又忙着給自己鋪路,耀國還是比較關注的,但看畢質子這麽斬釘截鐵,沒來由的給了賢王一些信心,譬如一局圍棋,四面圍堵,已知必輸,卻發現外合留有一着後子,帶來千變萬化之能,真是淡輸一口氣,道一句,好險好險。
六月末,華伏鈭一道聖旨,贊賞華伏塹主持朝貢事宜有功,金銀布帛流水樣的往齊王府送去。前兒才打了勝仗凱旋,之後又得如此榮耀,齊王府的門檻,一時間被踏破了好幾十條,巴結齊王的各色官員有如過江之鯉,攔也攔不住。
這方齊王水漲船高,那方卻傳來了旱澇天災,南澇北旱本就是耀朝的一大特色,但是自入夏以來,南方大雨連綿整整兩個月,滃江河水暴漲,淹了多少良田,毀了多少堤壩農莊,這會兒都有些數不過來。朝廷裏正忙着赈災引流防澇,偏西部又鬧起來大旱,仿佛西部所有的水,悉數都傾倒到了南部各省。
赈災款項一批,國庫的銀子流水一樣往外搬,然而朝堂上依舊哀鴻遍野,大家都在叫苦叫窮,好似一時間都缺錢缺到了姥姥家,皇帝有意請衆位吃閑飯的大臣們去巡視赈災,吵吵半天,最後依舊以華伏塹的呼聲最高。
沒辦法,誰讓這位齊王風頭正勁頭呢?
南方請個齊王坐鎮,西部也需要有個親王才能說的過去。
天覆星宮鏡法師太此時忽然出聲,言道旱災不比洪澇,非人事能所及,惟願天覆星宮聖女侍清還,可随同西部巡視衆臣,布施而設祭,一路祈雨,希望也進綿薄之力,求得一場甘霖。
有聖女侍在側,自然是最好不過,考慮到溫王與前聖女有些瓜葛,未免避嫌,最後定了賢王随同天覆星宮聖女侍清還一同前往西部巡視祈雨。
兩邊敲定,車馬備齊,齊王與賢王雙雙出城,浩浩蕩蕩,端的是見首不見尾。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将将是看着行車隊伍走的遠了。
趙诩作為送賓,騎着赫赫,還能在隊列裏瞧上一瞧。
“世子近來可好?”
趙诩擡眼一瞧,來人一騎白馬,鳳目狹長,英氣眉目中帶着些玩味的笑意,正是溫王華伏荥,忙點頭道“挺好。謝殿下挂念。”
“手疼麽?”
“……”手受傷這種事情,難道華伏荥也知道?
“我瞧世子拿缰繩的樣子有些不自然。”
“啊,不過是摔了一下,小傷……”
溫王也不追問,點頭道:“本王府上有上好的跌打藥和金瘡藥膏,回城後遣人送予府上。”
“多謝殿下。”
“這次南澇北旱,餓殍遍野,恐怕世子的雲毓堂要裝不下了。”
“在下也只能量力而行了。”區區十人的雲毓堂的名聲真大呢……還勞煩溫親王惦記。
“世子真是良善。”
“……”
“在下聽聞世子妃新喪,與在下當年……倒有些相似。還望世子節哀。”
趙诩摸了摸鼻子,掩飾了一下快溢出來的酸水,回道:“謝謝。”
溫王不再逗留,道一句告辭回了自己的車隊裏,這言談輕飄飄點到為止的作風,還真是與他哥一般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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