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過往

?作者有話要說: 揭開一部分真相。

都深酒樓生意起色之後,原本兩層的酒樓變成了三層,沈心炎騰出了自己三樓的卧房,委委屈屈的搬入了酒樓的後院子裏住着。酒樓除了保持原本的一樓大堂二樓雅間,三層獨辟了豪華大包間,功能類似于彤珊水閣,走高檔宴席路線。

也真是趙诩趕巧,被聖上趕出了溫湯池子,撿着吃頓便飯的功夫,就偶然遇上在都深酒樓三層辦宴的齊王殿下。

華伏塹熱情周到的邀請趙诩:“漫說你今日不在質宮,怎一個人來酒樓呢?我遞了拜帖也不得見,好巧逮着你人,快跟本王吃頓好的去!”

“殿下宴客,我怎好叨擾。”

“有甚關系,裏頭的人你都見過,走走走。”

華伏塹的雅間地方頗大,饒是趙诩被告知過‘都見過’,敞開了雅間的門,心中還是咯噔一下。

齊王圖謀不軌,雖然只是在趙诩模糊的印象,但是此刻他多少有些确定了,這不但是一場簡單謀劃,恐怕內中關節不少,單說座上這幾個,無論官位還是官威,都顯示了十足的底氣。抛卻兩江總督高作珏不談,內中有文有武,雖然不全都認識,卻個個都不可小觑。

“齊王殿下真是好大的排場。”趙诩收起心思調侃道,接着對着在座各位大人作揖,說道:“各位大人,下官趙诩,不過翰林院小小一個編修,能與各位同席,真是誠惶誠恐。”‘小小’兩字說的重,透着些玩世不恭的調侃。

兩江總督高大人有一面之緣,笑道,“世子快過來坐。咱剛說到齊王殿下猛虎下山,你這就是上好的兔子肉嘛。”

齊王殿下大笑,說道:“可不是,我這叼着肉來了。”

趙诩就近找了個位置坐了,不想太過高調。

齊王殿下卻拉着他又站了起來,說道:“起來,你今日可逃不掉一頓好酒,別跟我講什麽晚膳,這都亥時了你能沒吃麽,給本王添碗,倒酒!”

……

酒喝過不少,被這麽無休止的灌是第一遭,起先還有些收斂之意,慢慢的那點子無可言說的心酸不舍湊着酒意就泛了上來,一杯接着一杯的飲,最後更是就着酒壺賣醉,喝的一衆人各個面有菜色。

月色朦胧,漸漸西斜,待衆人盡歡而散。趙诩已經被灌的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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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王殿下欲将其送去自己府中,呂笑小樓皆是不肯。更何況都深酒樓離得質宮頗近,實在沒必要舍近而求遠。齊王讪讪閉口,看着呂笑背着,小樓托着,将趙诩送入了夜色中。

庫明街依舊一盞燈火也無,四周寂寂無聲,趙诩道:“放我下來吧。”

小樓得意的說:“我就知道公子裝醉。”

雖是這麽說,從呂笑背上下來,還是好一個趔趄,小樓扶的及時,堪堪沒讓他摔着。

其實趙诩又暈又冷,但腦子很清醒,“等我緩一緩。”

呂笑皺眉道:“還是我背着吧,沒幾步路了。”

“等等。”趙诩不想說話,腹中翻騰的厲害,扶着牆幹嘔了半天,就吐了一口黃水,晚上什麽也沒吃,就吃酒了。偏酒意帶着一吐,一股熟悉的寒氣翻卷而來,從心口一直四散蔓延,凍的人瑟瑟發抖。

小樓見公子臉色愈發青青白白,頓時覺察出不對勁,于是小心翼翼的喚道:“公子?”

寒冰氣流似利劍破空,頃刻間抵達四肢百骸,肉軀怎是銳物的盾牌,指尖驟然泛起一層清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極速的攀爬到手腕,一路向上而行,趙诩憑着最後一絲清明,說道:“去……春風樓……”

言畢昏死過去。西牆檐上的白雪似經不住肅風摧殘,撲索索掉下來一塊,打在呂笑肩頭。

而他只呆站着,竟似傻了一般。

“傻站着幹什麽!快幫我扶着公子!去春風樓!”

不知何處的鐘聲,當當當敲不停歇,趙诩只覺做了個頗為冗長的夢境,醒過來的時候,櫥櫃上的銅鏡印着晨光,把整個塌照的耀眼以極。

窗口處鳥鳴叽啾,正是朝陽初綻,一日之晨

不遠處醒湖坐在桌邊搗藥,一邊與小慧輕輕交談。

“學生才疏學淺,竟查不出公子得了什麽症,請老師指教。”

“他這不是病,你查不出來也無妨。”

“那公子……”

醒湖停了手裏的搗藥杵,悶悶的道:“這是結蠱之兆,他這是自找。”

“這……如何是好?”

“我也只能克制蠱毒一時,為今之計,趕快讓無名道長找到藥引。”

小慧略擡頭,瞧見了趙诩醒過來,忙忙的端茶倒水:“公子醒了!”

醒湖把手裏的藥缽放在一邊,轉過身卻是一臉怒其不争道:“醒了就回去!像什麽樣子!經天昨日來了信,小賤人出窟受了重傷,赤珠和暗主皆困在窟內音訊全無!”

一聽說簋盟信報,趙诩顯示一怔,随後趕忙從床上爬了起來,就着一身深衣就跪在了醒湖面前:“請師傅蔔一卦罷!”

小慧急忙給人披衣,雖是屋內,染了寒氣終究不妥。

“蘇占已經催了搜魂引,只道人還在裏頭!你給我起來!”

“師傅……”

趙淮雖然是其皇叔,但趙诩從小便被其帶在身側,知寒知暖,趙诩微服那幾年,更是無微不至,可以說,趙诩心中的父親的位置,完完全全由趙淮所替代。

胡省也是極無奈的,好不容易徒弟甘願回頭了,似乎還是一頭倔驢,不由的愈發氣惱:“生死天命,我老頭兒不是閻羅,測不出來!”

趙诩磕了個頭,貼着地沒起來,姿勢虔誠,語氣也謹小慎微:“皇叔曾說過,若他無緣上位,也是天命難違。但凡有一絲希望,總還要拼一拼。”

胡省怒極反笑,厲聲喝問:“那你呢?!”

趙诩還是匍匐的姿勢,只是不言。

“他尚且一拼,你拼了嗎?!你的劍呢!”胡省已經氣怒極了,聲音幾乎爆出火星子。

座下的人緩緩擡頭,面色極白,慘然道:“師傅,血笛認主。我……回不去了。”

一聲瓷裂之聲,茶碗被砸在了腿邊,溫熱的茶水浸濕了袍角,漸漸透進了內衫。

胡省氣哼哼的走了,臨走還道:“給我跪着,什麽時候想通了,什麽時候起來!”

趙诩十多歲的時候,練劍練的心無旁骛,小小年紀,名氣已經有些了。

趙淮人脈頗廣,一次宴上請來了當時還是醒湖的老人來鎮場。席間衆武人交替切磋武藝,趙诩尚且年幼,躍躍欲試,被周圍幾位提了幾句,趙淮允了他上去耍幾招。

沒想到小小孩童,招式頗為伶俐,醒湖過眼不忘,之後斟酌許久,破格收為弟子。

這本是一件喜事。

事情就出在,賀老爹棄武從商後那些年裏,趙诩劍練的仔細,日有精進,醒湖老人興起,要陪他拆招。

趙诩的劍還不能收放自如,醒湖又偶然受了腿傷,一劍劈下,歷時血流如注,骨如斷藕,觸目驚心。

腿傷上加劍傷,縱使醒湖醫術再高明,只能醫得尋常走路無礙,跑也是跑不大動了,更絕無機會再縱橫江湖。趙诩自責不已,終成心魔,誓言從此再不握劍。

趙淮作為一個長輩,給趙诩所有該有的關心與照顧,也同樣的有些溺愛。終日見他郁郁寡歡,為了他這一句‘不再握劍’,給他調來了滿世界的武器讓他随意挑選,其中包括那杆子玉簫,和血飼笛。

這些五花八門的兵器都積存在白鶴山莊的兵器庫裏,一年兩年十年,終至被人遺忘。

直到與小葉宗頗有淵源的呂笑,領着重傷而來的賢王。

小樓聽的唏噓不已,對着秦緯地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我見公子招式總有些怪怪的,原來是用笛子當劍使。”

轉而又驚奇道:“公子十多歲就能傷到他師傅?那豈不是神童?”

秦緯地否認道:“老師那時候腿受了傷,做不得數的。”

“公子練劍一定很好看,真是可惜了。”

秦緯地抽了抽小樓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講了。

小樓問道:“我說的不對嗎?公子這樣風骨,我都要心折了,你不知道我家妹,面上瞧不出什麽,哎喲,公子給的一片樹葉子,也要夾在首飾盒子裏天天瞧。你做什麽老拽我衣……”

胡省不知何時回轉了廂房,就站在小樓身後,一個眼刀過來,小樓立刻寒毛起立。

秦緯地說道:“早叫你不要說了。”

趙诩已經跪了半個時辰,說來并不長,但考慮到寒冰毒太狠,久了凍壞血脈,得不償失,胡省還是軟了心,踱步進了屋子。

但進去了也不說話,依舊在位子上坐了。下人端了茶,醒湖撇着沫子有一口沒一口的喝,屋內寂寂無聲。

秦緯地雖然木讷,還知道緩和氣氛,私自入了屋,想說些什麽,見胡省擺手,示意他出去.

秦緯地沒辦法,只好折回去,卻聽身後的胡省忽然開口道:“我剛回屋去調了羅盤。”

一句話,總算讓趙诩低着的頭擡了起來,眼中還帶着些希翼。

秦緯地不敢瞎聽,走的遠了,對着外頭的小樓道:“總算是開口了,怕是不久就要出來了。”

小樓半信半疑道:“你怎知道?”

“且瞧好的罷。”

果不其然,不出一炷香的時間,下人來叫小樓帶人走,胡省頭也不回的去了前樓,顯然還帶着餘怒未消。

趙诩昨日晚膳就不曾用,醒湖又不讓人逗留在春風樓,在軟轎裏斜靠着閉目養神,颠簸的好不虛弱。

好在質宮亦是不遠,不消盞茶的功夫,就瞧見了質宮的綠瓦紅牆。方剛落轎,卻聽小樓略帶遲疑的在轎外報:“公子,賢王殿下在咱家門口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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