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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些日子,陸宇舟總算見識到了“資本的力量”,《愛的溫度》裏自己的戲份慘遭大幅度删減,由原先的男三直接删成了友情客串之類。

關平多方打聽才知道,原來是投資人的意思,這戲是華鼎投資的,時矜又是華鼎這幾年力捧的一哥,其中關系不言而喻。

“這事先放放,接下來要拍的《逐鹿》才是重頭戲,我是求爹爹拜奶奶好不容易給你要來的角色。”關平說話有氣無力的。

陸宇舟點點頭:“知道了。”

關平忿忿道:“他報複心怎麽這麽強啊。”

陸宇舟還是那副招牌的無辜表情:“早知道不按着劇本來了。”

“《逐鹿》也是他們家投資的,人家要真想護犢子,到時候把你踢了,咱都沒處說理去。”

陸宇舟有幾分後怕:“不至于吧,搞一次就夠了,我跟他又沒什麽深仇大恨。”

關平也覺得不至于,可凡事都有個萬一,他想起圈子裏傳得神乎其神的八卦邊角料,“聽說時矜跟他們公司的某個高層是那種關系。”

陸宇舟頓時來了興趣,微微湊過去身子,十分八卦地問:“誰啊?帥不帥?”

“你管人帥不帥。”關平往杯子裏添了點茶水,“男人有權有錢就行了,長相只是錦上添花。時矜這人吧,挺能豁出去的,鐵了心想往豪門裏頭擠,以後的造化還真說不定……”

“心挺野啊還想擠豪門,他還沒我好看呢。”

關平端起的杯子又放下了,皺眉道:“怎麽,你也想擠啊?”

“你這話問的……”陸宇舟往後一抹頭發,“咋的,擠豪門犯法嗎?”

“不犯法,就是難度系數太高,不光說話聲得軟,屁股還得翹,這兩樣兒,你占哪個呢?”

沒等陸宇舟反駁,周曉星跑了進來,氣都沒喘勻:“你們看沒看微博,陸哥被罵上熱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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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也是關平手底下的藝人,身高一米七,一顆天真爛漫的腦袋配上一顆二百五的心,把日子過得跟段子似的。

“給我看看,什麽熱搜。”陸宇舟從周曉星手上接過手機。

那是一段環球娛樂的采訪,時矜笑出八顆小白牙,漂亮又清純,還特落落大方,像民國小洋樓裏走出來的貴公子。

“我就挺讨厭那種笑面虎的,人前喊你‘老師’,背後卻能插你一刀……我跟他不熟,這是第一次合作,還蠻意外的,因為之前看過他幾部電視劇,都是青春片,本人看着特別陽光,接觸下來,怎麽說呢……有點颠覆印象……”

這段內容指向明确的采訪,評論底下已經有人抓住“第一次合作”、“青春片”、“陽光”等關鍵字眼,猜出那人就是陸宇舟。不到半小時,陸宇舟的微博評論區徹底被時矜的粉絲攻陷,很快,“時矜陸宇舟”和“陸宇舟是誰”登上微博熱搜。

獲贊最多的一條評論是:“哪來的十八線,居然還有兩幅面孔,不是時矜,誰知道你是誰,怪不得混到現在只配打醬油,你媽沒告訴你什麽叫教養嗎!早日糊穿地心吧,垃圾!”

關平冷下臉來,“真行,這黑白讓他颠倒的,把觀衆當猴兒耍了。”

陸宇舟把手機扔還給了周曉星,“平哥你說對了,他的報複心是真強。”

手機嗡嗡振動,橫空打了一岔,陸宇舟看了眼來電顯示,樂呵地接起:“哎,黎叔,我還在公司呢……你已經到啦,行,我這就往下走。”

關平好奇問:“你哪個叔啊?”

“我男朋友家遠房親戚,我先回去了。”

周曉星一下子蹿到陸宇舟跟前,滿嘴的醋酸味兒:“遠房親戚都跟你這麽熟了。”

陸宇舟避之不及,趕緊往後退了一步,“幹什麽玩意臭流氓,離我遠點。”

“我不!”

周曉星死皮賴臉地跟到公司樓下,室外三十多度,空氣又悶又熱,陸宇舟指着不遠處的黑色邁巴赫,一臉神秘地說:“看見那車沒,我男朋友送的,沒多少錢,也就一千多萬。”

周曉星的神情忽然變得凝重,“嘁”了聲,嘴硬道:“有錢人最不靠譜,等你人老珠黃了,他們只會一腳把你踢開。”

“那敢情好,正好踢到你懷裏去,你給我當接盤俠。”

陸宇舟拉開車門坐進去,老黎坐在車裏上下打量周曉星,覺得這孩子長得像一神話人物,“那小哪吒是誰啊?”

“啊?”陸宇舟将視線再度瞥向車子外邊,“你說周曉星啊,跟我一個公司的。”

“這哪吒瞧着不太聰明啊。”

陸宇舟聞言笑了笑:“其實挺可愛的,就是有點缺心眼兒。”

老黎是顧景衡的司機,性子爽直,與顧家人的沉靜內斂實在相悖,要不是因為那一點遠親關系,估計不能幹得長久。

老黎點火發動,車子慢悠悠地彙入主幹道,“你拍的那個電視劇播了啊,叫什麽愛的溫度,景衡之前交往的那個也在那裏頭,還是演男一號呢,我看那孩子的演技還不如你。”

“男一號……”陸宇舟瞬間警惕起來,“是叫時矜嗎?”

老黎輕打方向盤,動作游刃有餘,“好像是叫這個名兒,景衡沒跟你提過啊。”

“沒,他才不跟我說這些。”

“分都分了,也沒什麽好提的。”

老黎心想,連分手都算不上,本來就是段見不得光的關系,他至今都記得:當年那孩子千方百計求複合,姿态都快低到塵埃裏去了,甚至不惜大雨夜追着車跑,他瞧着可憐,問後座的男人要不要停下來看看,當時顧景衡就靠在座椅上休息,眼皮子擡都沒擡,“不用管他。”

事情過去這麽多年,老黎永遠都忘不了那個場景,車內車外兩廂對比,視覺上太震撼了。

“他倆分多久了?”陸宇舟問。

老黎仔細回想:“好像有三年了吧,統共就沒處多久,沒幾月就分了。”

陸宇舟有點好奇:“為什麽分啊?”

黎叔不想提,有意糊弄,雲山霧罩地跟他扯了半天,陸宇舟越聽越糊塗,索性放棄了,“黎叔,你開車吧。”

晚上顧景衡到家時,陸宇舟正窩在床上看《倚天屠龍記》第16集——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他最喜歡的一集,沒事就拿出來回味一遍,滿足他那虛無缥缈的英雄主義情懷。

男人擡腕看了看手表,已經過十一點了。

陸宇舟看得入迷,沒注意房間裏進來個人,擡頭時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你走路怎麽沒聲兒啊。”

顧景衡拿起遙控器,調低了好幾格音量,再一扔,漫不經心地說:“還不睡?”

陸宇舟全神貫注地盯着電視屏,笑呵呵地說:“看完這集的。”說完湊到男人身上嗅了嗅,一股濃重的酒味,他擡起頭,“沒酒駕吧?”

“我讓黎叔去接的。”顧景衡沒多說,扯開領帶往盥洗室走去,隔了會兒,裏頭傳來隐隐約約的水聲。

陸宇舟看了下時間,23:26,他關掉電視,伸手去翻床頭櫃的抽屜,翻了半天,發現岡本的盒子已經空了。

他扔掉空盒子,像往常那樣,換上男人的襯衫,拿這些名貴襯衫當睡衣穿。

因為大了一號,穿在身上顯得身板極為單薄,那人最愛他這副打扮,然後掐着他脖子從後面進入。

顧景衡洗完澡從衛生間出來,一眼就看見了陸宇舟露在外面的兩條腿,白花花的,此刻正無聊地翹立着,晃來晃去。

“早點睡。”顧景衡站在床邊擦着頭發。

陸宇舟翻身坐起來,狡黠地笑笑:“不要,我衣服都換了。”

顧景衡盯着他看了一陣,然後扔下毛巾,俯身吻住他嘴唇,清冽的氣息慢慢滲透,陸宇舟渾身戰栗,仰着頭慢節奏地回應。

唇舌糾纏間,男人突然停了下來,情欲之火一下子熄滅,陸宇舟睜着迷茫的眼睛,滿是不解。

“昨天怎麽沒過來?”顧景衡凝視他。

陸宇舟撫平悸動,“昨天晚上有慶功宴,回來都已經挺晚了,我怕影響你休息。”

顧景衡笑了下,伸手點了點他額頭,“撒謊。”

“哪有撒謊,真的是怕影響你休息才沒來的。”陸宇舟笑嘻嘻地貼上去,拉着男人坐下,“問你個事兒,你們有錢人是不是都有點抖S傾向啊?那是不是都喜歡放蕩的小男生啊?”

顧景衡好笑地看着他:“怎麽想起來問這個?”

陸宇舟看清了男人眼底的薄情,那目光穿過層層霧雨,謎一樣透着不确定性。

“随便問問。”陸宇舟避開了男人霧雨般的目光。

顧景衡把人拉坐到自己腿上,就着剛才的話題,說:“在我跟前放蕩點沒什麽,到了外邊,一舉一動都得靠演,最好還是收斂點,你可能不太了解男人。”

他頓了一頓,“男人到死只會鐘愛一個類型,那就是表面上看着清純無害的。”

“那我呢,我算哪一種?放蕩的還是清純的?”其實他更想問,時矜算哪種類型,他在你跟前,是不是裝得挺清純?

顧景衡反應淡淡:“你哪種都不算。”

陸宇舟盯着他的眼睛,不放過任何情緒間的縫隙,“那你喜歡嗎?”

顧景衡不急着搭話,或許是根本不想糾結于這種無聊問題,他的手指抵在陸宇舟的腰部有一下沒一下地揉捏,呼吸裏明顯沾了欲望,“洗過澡了?”

兩人折騰到淩晨一點多,餍足之後,有些累,身上依稀可見暧昧紅痕,它們就像觸目驚心的證據,提醒着當事人方才的戰況有多激烈。

陸宇舟趴在男人胸口,依然執着于方才的問題,“你到底喜歡什麽樣兒的呀?我猜你肯定喜歡特別理性的人,就是那種別人才走一步,他已經把後面的五十步都計劃好了,聽起來是不錯,但是活得太循規蹈矩了,沒活力,跟這種人在一塊永遠是死氣沉沉。”

顧景衡低頭瞧着他,聲音還沒從情色中抽離,帶着一絲喑啞:“你不見得真正了解我。”

“我會慢慢了解的。”陸宇舟玩心起,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腹肌,想了想,又說,“我不管,你以後只能喜歡我這樣兒的,不許喜歡別人。”

顧景衡極淺地勾起唇角,神情終是淡漠。

話說回來,兩人的交集純屬偶然,兩年前的陸宇舟還是個試圖擠進娛樂圈金字塔頂端的三十六線小演員,偶爾憑借漂亮皮囊能接個男五號男六號的活兒,低成本網劇,掙得不多。

那一年他是真缺錢,大冷的天,在會所門口等着某位古裝劇導演,聽說本來導演屬意他演女主的弟弟,後來被橙子影視的新人給截胡了。角色飛了,他想去找找導演,看看能不能博一個轉機。

事先他做過功課,導演開什麽牌子的車,車牌號是多少,要怪就怪那天冷,他在外頭凍得瑟瑟發抖,整個人暈頭轉向,車型記錯不說,連車牌號都給認錯了。

一行人直奔目标車而來,他暗中等那一幫人都散了,搓搓手,一步一試探地走到那人跟前。

顧景衡擡眼,稍愣片刻,緊接着眸底閃過一絲嘲諷:“叫什麽?”

陸宇舟看清他不是導演,臉色當即一沉:“你誰啊!?”

顧景衡當然沒甩他,拉開車門坐進去,陸宇舟被冷風吹得腦殼疼,後知後覺想明白了剛才男人的表情意味着什麽:媽的,把他當出來賣的了。

他狠狠對着豪車踹了一腳,“有幾個臭錢就給你嘚瑟的!你才是鴨!你全家都是鴨!”

兩人的再次交集,便是無數俗套故事的開端——飯局上碰見。

一個是作陪的花瓶,一個是座上客,兩人都記得對方,顧景衡并未把他放在眼裏,酒席散去,陸宇舟主動上前低聲下氣地解釋:“顧總,我上回認錯人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顧景衡不動聲色地點了支煙,又遞過去一支,陸宇舟說“不會”,但被對方的眼神吓得一哆嗦,接過來,借火點燃了,吸了口,嗆得甕聲咳嗽。

顧景衡冷眼旁觀,無聲地将對方置身事外,差不多時間過去,男人擡腕看看表,有些不耐煩:“來吃飯之前,沒人教過你嗎?”

陸宇舟尚還錯愕,卻也很快明白過來,手指掐着掌心,低聲道:“教過了。”

與衆多科班出生的專業演員相比,陸宇舟并沒有這層底子,他畢業于北市某所綜合性大學,學的審計。

二十三歲是道分水嶺,在那之前,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踏進這個光怪陸離的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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