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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景衡下飛機就直接打車回了玫瑰園,房子裏空蕩蕩的,顯出一點冷清,他丢下行李準備去次卧衛生間沖個澡。

解袖扣的時候,順便給裴子骞發了條微信,「那事成了,多謝,哪天有空,一起聚聚。」

他解開襯衫扔進收納筐裏,一擡頭,看見洗漱鏡邊上的置物櫃裏貼了兩張便利貼,扯開拿到近前,上面是龍飛鳳舞的字跡,一張寫着:“老板,我愛你qi大活好,更愛你的錢。”另一張寫着:“祝你和你嫂子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拜了。”

陸宇舟有寫日記的習慣,日記本裏頭更是喜歡夾雜明亮色彩的便利貼,裏面多是記錄一些日常瑣事,以及他自己的行程安排,前不久學習廣東話,本子裏貼了不少注音。

顧景衡看着這兩段啼笑皆非的話,腦海裏閃過一秒陸宇舟的不着調,然後将貼紙撕成碎片丢進馬桶,按水沖掉。

打開花灑,從頭沖到腳,水流如柱,周圍盡是嘩嘩的聲響,男人雙臂撐到牆面的瓷磚上,煩躁地呼了口濁氣。

最後一次見面還是在半個月前,那人拖着箱子離開別墅,決絕的表情到現在他都還記得。

這次脾氣耍得有點大。

顧景衡“啪嗒”關了花灑,左臂還維持支撐牆面的姿勢,緩和幾秒,他才擡手理了理頭發,再把臉上的水抹開。

裹着浴袍走出去,顧景衡發現剛才扔在床上的手機有了新的消息提示,是裴子骞發來的回複:「有空,我天天都有空,晚上你來蘭亭灣會所。」

顧景衡沒回,擦幹頭發躺床上睡了一覺,下午去公司把收購公司的人員去留問題暫時拟訂了一個方案,然後開車前往會所。

到達指定地方,包間裏白煙袅袅,軟席沙發前面擺了一排洋酒,一半的瓶蓋已經打開了,顧景衡粗略一掃,就見裴子骞懷裏摟着個姑娘,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穿得不多,他在搖骰子,那姑娘就負責給他喂口吃的,再打個啵兒,兩人行為舉止熱辣奔放,周圍人也是見怪不怪。

“這會兒才來,該罰!”裴子骞笑眯眯得看着他,嚷嚷着要給他倒酒,旁邊那姑娘代勞了,倒了滿滿一杯,又聽他道,“美女倒的酒,必須得一口幹了。”

顧景衡撩了他一眼,彎腰拿起那杯子,仰頭喝盡,然後舒舒服服地靠坐到沙發上,就差在臉上刻一行“生人勿近”。

包廂裏一位穿露肩毛衣的姑娘問:“裴少,這是你哪個朋友啊?我們怎麽都沒見過。”

“你上哪兒見去?”裴子骞有些喝上頭了,口氣沒那麽正經,顯得有點輕浮,“這是晖瑞科技的顧總,你們多貴,我們顧總都砸得起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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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妞兒甜甜地喊了聲“顧總”,作勢就湊了過去,三兩下貼上,臉上因為喝了酒的緣故,沾着點紅暈,顧景衡看着她笑:“多大了?”

“二十一了。”

“還在上學?”

小妞兒賣起關子:“你看我像不像女大學生?”

顧景衡沒搭這聲,那姑娘便不死心地在他身邊纏來繞去,像條靈活的蛇,他點了根煙,興致乏乏地吞雲吐霧。

裴子骞看樂了,“芊芊,你可省點力氣吧,他不好你這口。”

小妞兒羞憤地瞪着大眼,更加賣力地使出渾身解數,顧景衡側目看了她一眼,“我對女人不感興趣。”

“那你對男人感興趣咯。”

顧景衡眯眼瞧着她,聞見一股濃郁的香水味,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對。”

裴子骞聽完哈哈大樂,打趣起這位叫芊芊的姑娘:“你去變個性吧,沒準兒還有點機會。”

小妞兒離了開去,自行坐到一邊,跟自己的小姐妹竊竊私語,眼睛時不時往顧景衡這邊掃視。

酒喝到暢快,顧景衡言歸正傳,磕了磕煙,“這回你大伯費心了。”

“都是小事兒,不值一提。”裴子骞打了個酒嗝,“我大伯在那片兒算個名人,找他就對了。”

顧景衡含了口酒慢慢咽下,他喝酒不喜急,喝急了容易上臉,“跟他吃了兩頓飯,挺能喝的。”

“那是,我們家裏人都能喝。”裴子骞靠到沙發上,醉眼朦胧地看着他,“真搞不懂你這個大少爺,放着大好時光不享受,成天過的跟苦行僧似的,真沒意思。”

顧景衡說:“你說得對,我這幾年确實是在瞎忙活。”

裴子骞當然知道這是人家自謙的話,交往多年,他很清楚顧景衡的野心有多大,在加州讀書那會兒就能看出來,他搖一搖頭甩掉這茬事,轉而提起另一茬事,“上上個禮拜穆洺大半夜給我打電話,叫我陪他出來喝酒,我看他心情不怎麽好,這回估計是真想跟你哥離婚了,有時候我也鬧不明白他,這幾年折騰來折騰去,把自己折騰得一身內傷,沒落着半點好處。”

顧景衡靜靜地抽着煙,沒表态。

“他那天有點喝多了,一直跟我說他幹了件錯事,我問他到底是什麽事兒,他也不說,跟我這兒打啞迷呢,喝暈了我就叫司機給他送回去了,不過我猜這事兒肯定跟你有關。”

顧景衡依然沉默,俊顏掩在煙霧背後,模糊不清。

“想想大清朝亡多少年了,離了婚再找一個,哪怕就是找個小叔子,其實也沒什麽,只要錢和氣場在,誰敢多說一句。”裴子骞掂量着他眼色,“他現在這日子過得是挺憋屈的,你家大哥嘛,又是個不着家的,他還得跟在後面擦屁股,以前讀歷史,玄武門之變聽過吧,李世民不但殺了他哥當了皇帝,還連嫂子一塊娶了,所以說啊,只要有錢有勢,沒人敢在背後議論。”

“我可當不了唐太宗。”顧景衡扯唇笑了笑,把手上的半截煙扔進裝紅酒的空瓶子裏,“日子憋屈那也是他自找的,他上上個禮拜給我捅了個大簍子。”

裴子骞看他不似在開玩笑,一時間也變得正經起來:“這話怎麽講?”

顧景衡往那位叫芊芊的姑娘身上看去一眼,瞧她膚色白淨,胸脯高聳,正暧昧地朝他遞送秋波,他收回視線,卻也沒回裴子骞的話。

“不帶你這麽說話說一半的。”裴子骞有點着急了。

叫芊芊的姑娘又湊了過來,幫腔道:“肯定是吵架了呗。”

裴子骞摸摸下巴,後知後覺道:“你倆吵架了?怪不得,我讓他出來玩,一說你也來,他就說自己有事,瞧你給人吓得。”

顧景衡擡腕看了下時間,接近零點了,他給鄭昊打了個電話,那邊估計在睡覺,聲音聽上去迷迷糊糊的,“幹嘛?”

“一會兒到蘭亭灣會所來接我,裴子骞他們幾個也在。”

顧景衡又陪着喝了點酒,沒隔多久,鄭昊問他要了包間號也進來了,他跟裴子骞只能算認識,在加州讀書那會兒彼此朋友圈有交集,碰過多次面,但兩人性格迥異,玩不到一塊去。

鄭昊笑臉相迎,客氣地喊了聲“裴少”。

裴子骞擡了擡下巴做了個打招呼的動作,“坐啊,一塊來點。”

“不了不了,改天吧,我還得開車送我們老板回去。”剛才那幾個妞兒湊過來兩個,把他往沙發上推搡,嘴裏還一邊說,“哪有到這兒來不喝酒的。”

顧景衡說:“他那份,我替他喝了,這小子得留給我當司機。”

裴子骞不好再勸,拍了拍鄭昊的肩膀,“得,那就算了,先放過你小子。”

玩到深夜,裴子骞這邊還要轉場,摟着剛才打得火熱的嫩模招了輛車去往酒店。男人那點事,左右離不開下半身,大家都懂。

顧景衡看汽車開遠,把車鑰匙扔給鄭昊,“你來開吧,我歇會兒。”他坐進去,阖眼休息,“他回複了嗎?”

鄭昊反應了幾秒,“你說小陸子啊,沒有,他這陣子不是拍戲挺忙的嘛,再等等吧,過幾天他就忍不住要來蹦噠着找你了。”

顧景衡閉着眼說:“開到他那邊吧,我去看看。”

鄭昊揶揄地笑:“不放心啊。”

顧景衡也笑了:“有點。”

“對人家好點,小陸子看起來沒心沒肺的,說不定心裏比誰都敏感,你倆要真能結婚,我肯定随個大紅包。”

鄭昊把汽車開到胡同口,手搭着方向盤,“我就在下面等你,不上去了,你倆也好說話。”說完打開車載廣播,聽起了深夜檔的情感欄目。

顧景衡穿過一片老式住宅樓,走到陸宇舟家樓下,樓道裏黑黢黢的,漫不見光,他一級一級臺階走上去。

周遭很靜,能清楚聽見皮鞋底摩擦水泥面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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