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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的天亮前，他們到了蒼州的城門前不遠處。

顧太初又把要離變小了，向它致謝，并再三解釋了他沒有跨種族交往的意願。要離只好耷拉着臉鞠了個躬，坐着他的小車一步三回頭地回它澤國去了。

此刻城門還未開，門口倒是有不少人在等着開城門。

犀照睡得迷迷糊糊的，顧太初沒有叫醒她，輕輕地把她抱下了馬車。然後靠着城牆放下了她，他自己則在犀照旁邊坐了下來，兩人都依着城牆根，犀照靠在了顧太初的肩頭，睡得很沉。她的嘴微張，留下了一道晶瑩。

顧太初看着遠方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麽。他面目沉靜，不悲不喜，靜靜地等着犀照醒來。

彤雲初起的時候，城門開了。人群急着進城，熙熙攘攘，吵醒了犀照。

犀照的起床氣……很大。

但是一開始顧太初不知道這件事，他只是覺得肩頭一輕，便很溫柔地問了句：“醒了？”

旁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卻沒有聽到犀照的回答。顧太初覺得犀照今早太安靜了，便扭頭看了犀照一眼……還好他看了一眼。

犀照掏了九張火符出來，全拿在左手裏，每張都似刀刃般立了起來，看着是要作法。而犀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城門看。

顧太初緊張道：“你要幹什麽？”

犀照眉頭蹙了蹙，道：“炸了那扇門，太吵了。”

最後，顧太初沒收了犀照的火符，牽着她進了蒼州城。過路的人紛紛用暧昧的目光淩遲着顧太初和犀照，以為他們是出門在外的小情侶。但是，沒有人知道，一旦顧太初放了手，犀照能用少說十種方式，讓蒼州城，滿目瘡痍。

顧太初帶着犀照找個客棧住了下來：“一間上房。”本來顧太初也想要住兩間，但是……蒼州的百姓需要他啊。他實在是不能就這麽放着犀照在蒼州城裏為所欲為。

犀照進了房門就把符紙和朱砂放在了房內的桌子上，開始畫符箓。

顧太初沒有打擾她，先是将房裏的東西和自己的細軟收拾了一下，然後撐着腦袋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犀照畫：“為何你畫的都是火符，你就不用別的符箓嗎？”

犀照扭頭看了他一眼，好像他說了什麽很神奇的話一樣，道：“那麽多符箓的畫法，你都記得清嗎？”

顧太初點了點頭。

犀照的眼睛募然睜大了，就這麽生硬地把目光從顧太初身上移到了桌上，良久都一言不發。

顧太初等了很久，見她的眼睛一直都瞪得很大，像是受了什麽刺激似的，無奈道：“我其實也記得……不太清楚。”

犀照瞥了顧太初一眼，想了想，像是滿意了，恢複了正常的表情，接着道：“我師父教我的是玄門九章，是陣法和道法的結合。這麽多年了，火符和九章的契合度最好，所以我就只備了火符。”

顧太初第一天聽說玄門九章這個詞，好奇地問：“玄門九章是哪九章？”

犀照實話實說：“背不全，只會用。”

顧太初也就沒有接着問，繼續靜靜地看犀照畫她的符箓。稀奇的是，犀照畫符箓的時候，很安靜，根本不像是個瘋子。

突然犀照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問道：“顧太初，你手上戴的是什麽？”

顧太初看了一眼自己的腕子，上面系着一根紅線，挂着一個小吊墜：“哦，這個啊。這是長生鎖，每個昆侖派弟子都有的，裏面是每個弟子的生辰八字。”

犀照停下了筆：“生辰八字啊。”言罷，又接着寫了下去，放佛剛剛的停頓只是個錯覺。

一個人的姓氏和生辰，掌握着這個人的過去和未來，這兩樣東西到了道家人的手，可以是殺人不眨眼的利器。也可以化作綿延不絕的福音。

可是犀照握不到這柄雙刃劍，因為她沒有生辰。

顧太初知道這件事，以為戳到她的痛處了，沒有接着說話。過了半晌，犀照像是畫完了，笑得很開心：“這次畫了一百張，哈哈哈，不知道夠不夠貼遍蒼州城。”

“……”

對于一個瘋子，你想讓她多悲傷呢？

晚上的時候，顧太初閉了四面的窗戶，拿出了星盤。星盤上刻的是二十八宿，顧太初靜了心，靜靜地轉着羅盤。星宿與時節、方位交疊，可用以占蔔吉兇。

犀照不谙占蔔之事，托着下巴看着顧太初交疊的眉頭，百無聊賴，待顧太初蔔完了卦，已是滿頭大汗。

“結果不好？”

“大兇。”顧太初滿臉的陰郁。

犀照卻笑了：“這麽說，你要是死了，我能拿了你的衣服嗎？”

顧太初認真道：“說不定，連衣服都剩不下。”

犀照猛然發現還有這麽個選項，愁眉不展：“你的卦準嗎？”

“比布陣我雖然不如你，但是放眼昆侖，除了師尊，沒人的扶乩算能比我更準。”這一點上，顧太初沒有撒謊，他不過十歲便能識得滿天星數，十二歲善于斷人生态勢，弱冠之時能言國運吉兇。

犀照遺憾道：“那怎麽辦呢？我要白跑一趟了？”

顧太初的眉間隐隐不安：“只能水來土掩了。”

顧太初道：“明天還要趕路，早點休息吧。”

犀照正要往床上走卻見得顧太初和她走的是一個方向，犀照警惕道：“你要幹什麽？”犀照是有點瘋，但是她不傻。

顧太初道：“睡覺啊。”

“你也要睡床？”

顧太初知道犀照誤會了，道：“玄門子弟，不拘小節。”

犀照從袖間抽了三張火符出來，運了靈力，向前一指，直指顧太初，道：“打得過我，你睡床，我睡地。”

顧太初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道火符已經蹭着他的頭發擦了過去，當然沒有點燃。但是如刀刃般的符咒，還是蹭斷了顧太初的幾縷頭發。

顧太初無奈地笑笑，走回了桌子前坐着，對犀照道：“早點睡吧，明日會很辛苦。”待犀照躺到了床上，顧太初便自覺地吹滅了燈。

犀照第一次遇見這麽個人，不論她說什麽做什麽，顧太初都不生氣，也不說她是瘋子，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一個人呢？入夢前，這是犀照想到的最後一個問題。

犀照做了個夢：一片荒草間，一個人正在挖着什麽，等她撥開草叢一看，是個女子。犀照走上了前問道：“你在幹什麽？”

那個女子答道：“我在挖我的帝墓。”

“帝墓？”

那女子轉過了身，犀照吓了一跳，因為那個女子長着一張和犀照一樣的臉。

然後犀照被一股強大的吸力牽引着往下墜，她醒了。

醒來的第一個反應，犀照想找顧太初解夢，但是，她卻怎麽也想不起自己做了個什麽夢。天似乎已經亮了很久了，顧太初并不在房間裏。犀照想在顧太初回來前想起來，可是越想記起來，記憶卻離她越遠。

顧太初結束了晨間的打坐回房的時候，犀照已經拍了自己的腦袋好久了，顧太初不解道：“你在幹什麽？”

“我忘了件事情。”犀照邊回答邊再接再厲地敲打着自己的腦袋。倒是顧太初走了過來，拉住了犀照敲打自己的手，道：“我好不容易等到你醒過來，你可別再把自己打暈了。”

犀照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便沒有再打下去。

顧太初道：“我剛剛出門的時候替你買了套新衣服，一會兒我讓掌櫃送一桶熱水上來，你洗漱一下再換身新衣服吧。”

犀照眨了眨眼，沒有反對。

但是等老板把水打了上來犀照洗完澡之後，在門口等候的顧太初終于發現了問題：太安靜了，怎麽裏面一點聲音都沒有呢，照理說也該好了吧，正當他這麽想的時候，房裏火光一閃，等顧太初沖進去的時候，犀照只穿着亵衣，而她的新衣服，化作了一團灰燼。

“……”

犀照這天沒怎麽發作，本來打算好好地洗個澡換衣服的，結果不知道為什麽，凡間女子的羅衣這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