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狐妖的法術霸道異常，兩袖一揮，犀照就感到一陣勁風撲面而來，被生生逼後退了兩尺，地上留下了兩道拖行的痕跡。

狐妖站在那拖痕的起點，笑道：“我不過是下來與你打個招呼而已，怎麽這麽客氣啊？”

犀照把雙手擋在腦袋前面頂着勁風，她的表情被她的胳膊遮住了，一時難以辨清，只聽得她道：“因為那位置風水不怎麽好，我便不願呆了。”正說着，犀照把雙手放了下來，只見到她笑得十分歡愉。

狐妖覺出了不對勁，便聞到了空氣中火之力的異動，低頭一看，正見到腳下安靜地躺着一張火符。

阿離只聽到耳邊傳來犀照一聲呼喝：“破！”

她眼疾手快，禦風欲走，卻見一道火柱從腳底蜿蜒而生，直達天際。火光沖天直直把阿離吞沒了。

犀照見了這場面也沒有放松，更沒有把手裏的火符放下。千年道行的天狐，絕不可能被一張火符給打敗，這個道理，她還是知道的。

火光慢慢暗淡，阿離卻仍然毫發無傷地站在原地：“看來，這些小孩子的玩意，要是被打中了，還是挺疼的。”她理了理自己散下的鬓發，口氣慈愛，像一個長輩。

犀照握着火符的手緊了緊：“小孩子的玩意？”

拿了三張符出來，随手一抛，在犀照和阿離的之間的空中，豎着構成了個三角。

阿離一見，笑了：“真是年幼啊，天真的很。你以為，一張火符沒用，多了兩張，能有什麽用？”

符箓飛在了半空開始慢慢燃燒。

犀照慢悠悠地道：“是啊，一張琉璃火沒用，多少張都是不會有用的。”她看着火符燒盡，頃刻間，三角內已然變成了一片火海，而後火勢蔓延，起初只是自東向西地擴張，不一會兒火牆的兩頭都拐了個彎，以阿離為中心，火牆在大地上畫出了個巨大的三角。

阿離終于發現火勢旺得不太尋常。

犀照眯起了眼，神光內斂，“所以，看看這月夕火，燒不燒掉你的毛啊。”她話音剛落，那三面火牆，便一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三角的中心收了起來。阿離起先不以為意，便沒做過多的準備，此刻見火勢浩大頓覺不妙，方才動用了護身罡氣，意圖攔住三堵火牆，豈知還是慢了一步，讓犀照的月夕火占了上風。

“啊！”阿離發出了一聲痛呼。火光散盡後，犀照終于看清了阿離的狀況：她的衣服已經被月夕火燒得破爛不堪了。臉上也傷了一大片，看着十分猙獰。

阿離用手捂着自己的臉，似乎是痛苦地在顫抖。

“玄門，需用火符合之。陣法不同，所需不同的，不光是符箓的張數，所需的還有火的種類。”犀照解釋道，“玄門，取三重天上月夕火，能焚盡天地妖靈。”

犀照說話間，阿離已然恢複得差不多了。她臉上燒傷的皮膚漸漸剝落，長出了新的肌膚。除了她衣衫的破爛，幾乎看不出方才惡鬥的情形：“呵，倒是低估你這小娃娃了。”

阿離放下了手掌，玉指青蔥，在空氣中畫出了一個弧度。那道弧形竟然就似一道風刃似的，破空呼嘯而來。

一旁正在招魂的重華見狀，大喊：“小心！”

犀照幾乎是下意識地放了三張月夕火，在身前形成了一道火牆，用以防身。才在身前鑄成，須臾間火牆就被打散了。緊接着一道風刃襲來，犀照避讓不及，在胳膊上劃出了一道大大的口子。

重華立時把乾坤扇一擲，那扇子便直接插在了阿離的影子上，阿離一下子便動彈不得了。

阿離轉頭看了眼重華，問：“重華上仙，欲管此事？”

“你明知道犀照是打不過你的，何必欺負她呢？”重華道，“你千年修行不易，又何必強迫一個修煉不過二十多年的奶娃娃做你的仙侶呢？若你願意，天上人間，能選的太多了。”

“很簡單，我看上他了。這百年間，非他不可。”說起人的情仇，要多複雜有多複雜，可妖類就不同了，無論修煉了多少年，動物的本性終究是在的，愛恨都是一眼之間的事。今天我看見了你，我就認定了你，這一認定，至少百年不易。

一旁的犀照翻了個白眼，看了眼還在昏睡中的顧太初，這小道士長得是挺順眼的，但是非他不可，啧啧，不敢茍同。

犀照撕了衣角，綁好了血流如注的肩膀：“雖然我跟你不一樣，這小道士随時能換，但是，他不能給你。”

阿離擡眼看向犀照：“你說了不算。”

“哦？那我就找個說了算的來。”說完犀照便走到顧太初的身邊，踢了踢昏睡中的顧太初，“死道士，起來算算你的風流帳！”見他還不醒，就蹲下一下把他整個拉了起來，以極大的幅度晃了晃，“醒一醒啊！”

顧太初悠悠轉醒，便看見犀照離他離得很近，幾乎是鼻尖貼着鼻尖，猛然地心跳漏了一拍。

而後他看見了犀照的表情，怒字簡直是寫在臉上，心頓時停拍了一秒。

犀照很生氣。

而那一廂狐妖道：“太初？”

顧太初回頭，眼中帶着生疏：“阿離姑娘？”

阿離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受傷，一旁的重華見了，道：“他離開傾世元囊的時間太長了，傾慕的情感自然就沒了。”

顧太初聽到重華出聲，才注意到他的存在，連忙站了起來，老老實實地行了個禮：“重華師叔。”

一旁還半蹲着的犀照吃驚道：“師叔？！”

顧太初見犀照還蹲着，本想趕緊拉她起來行禮，低頭卻瞧見着了她肩膀上的傷，擔心地問:“你怎麽受傷了？”

“打架打得。”

“贏了嗎？”

“輸了。”

顧太初皺了皺眉：“誰幹的？我去幫你贏回來。”

阿離在一旁見了他們這般互動，一言不發。

重華道：“你用了傾世元囊，太初可曾與你這般說過話？”

阿離搖了搖頭：“傾世元囊是混合先天陰陽濁氣至寶。上附迷魅之力，颠倒衆生。可雖然讓他愛上了我，卻擾亂了他體內陰陽調和之息，會讓他變得焦慮、煩躁、易怒。”似乎想起了顧太初與自己在一起時表現出的不适，狐妖的眼神暗了暗，“當年我狐族先祖，為了與人間的帝王在一起，強行用了傾世元囊，導致民不聊生，不得善終。這教訓，我們明明都是知道的，可是，一代一代，對傾世元囊的仰仗卻從來沒有停止過。哪怕心上人變得初心不負，也在所不惜，到最後，慢慢地也忘了，自己曾經愛上的那個人，到底是什麽樣的。”

阿離祭出了那方绫羅，問道：“傾世元囊，到底是福是禍？”

一旁的犀照聽了這句話，道：“想要證明這個問題還不容易？”

說罷扔了一張火符，竟然就欲燒了那绫羅：“若沒了它過得更好，便是禍，反正則為福呗。”

顧太初震驚道：“你瘋了？那是上古的寶物。”

犀照斜睨了她一眼：“既是做了古的東西，怎能由它禍害今人？”

自然，一重天的琉璃火，要燒了混沌起便已經存在的至寶，實在是有點癡人說夢。但犀照的話，卻叫阿離受了啓發，她朝重華行了個禮：“還請上仙将此物交由芸落姑娘保管，自此以後，我狐族兒女不願再受此物的束縛。”

重華點了點頭，收了乾坤扇，又專心寫他的往生咒去了。

阿離把傾世元囊放到了犀照手裏，又用眼刀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道：“我竟輸給了你這等女子。”又做了個鬼臉，帶着幾分調皮，方才依依不舍地離去，卻從頭到尾都沒有再看顧太初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