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引

午夜。紐約。

濃重的夜色和鑽石般璀璨的燈光,仿佛給這個城市度上了層浮華的金粉。

酒吧外開始排上了長長的隊伍,裏面音樂響徹屋頂,人們舞動的剪影幾乎使空氣燃燒沸騰。

這樣的景象,是鄭洛萊已經熟悉到血液裏的。

兩年前從北京來到美國讀書以後,便在寂寞和無聊中夜夜笙歌。

和那些勤奮的學子不同,他有強勢的家庭,他可以輕易拿到綠卡,他開着跑車住着別墅,他能在這人間天堂消費任何光彩奪目的奢侈品。所以他不為唾手可得的任何事情奮鬥。

這是好生活。這也是爛生活。

此時此刻,鄭洛萊就倚靠吧臺眯着他慵懶的漆黑雙眸,漫不經心的在人群中巡視。

自小便白皙的臉龐在十九歲這樣的年齡中顯出了微微的成熟,被暧昧的燈光一襯,像是從畫冊中走出的吸血鬼,看起來美好又危險。

很快,他便找到了今晚的目标。

一位剛剛款款走進來的,身材修長的混血少年。

鄭洛萊拿起酒杯仰頭喝了口,而後便動作優雅的晃到他面前,露出含義明顯的笑容。

這少年看起來年紀很小,卻有張天使一樣的面龐,深藍的眼眸宛如寶石般明亮。

只是他的眼神很少見,沒欲望、沒好奇、沒防備,只是淡淡的瞥過周身的一切,而後向鄭洛萊說出吐字标準的中文:“我對男人沒興趣。”

如果在北京一個剛剛上中學的孩子大模大樣的這樣講話,也許會很好笑。

可這是紐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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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洛萊借着吵雜的環境低頭在他耳邊問:“那為什麽來這裏?”

少年又漫不經心的瞅了他一眼,忽然又改變态度:“有空嗎,跟我走。”

鄭洛萊當然不怕任何意外,他笑了笑便說:“好啊。”

話畢,兩個人就狀似親密的向門外去了。

——

少年顯然沒有到能夠開車的年齡,他坐上鄭洛萊的跑車也顯得很平靜,待到已經開出了很遠,才理所當然的說:“我和人打賭輸了,所以要去那裏找個伴。”

鄭洛萊聽了沒有任何反應,仍舊一邊吸煙一邊握着方向盤。

少年又說:“我累了,送我回家。”

聞言鄭洛萊反而慢慢的停下了車,将俊臉湊到他的面前輕聲道:“怎麽會覺得我要聽你的話?”

話音還在空氣中飄蕩,他便吻上了他的唇。

空氣中頓時回響起急促的喘息。

少年沒有躲避,他顯然并非什麽善男信女,甚至有着超乎年齡的強勢。

混亂之中荷爾蒙上腦,竟然主動去解鄭洛萊的腰帶,猛地推開他,又輕咬住他的耳邊,聲音誘惑道:“可以玩,我來top。”

鄭洛萊立刻扶住他的手,微微笑:“不行。”

少年頓時重新靠回座位:“那算了。”

面對美人誰也不會輕易放棄,鄭洛萊眯着眼睛問:“幹嗎要分的這麽清楚,讓事實說話不好嗎?”

少年用藍眼睛盯了他半晌,忽然令人意外的呵呵笑起來:“鄭洛萊你真是名不虛傳,果然是個流氓混蛋。”

原來認識,難怪見面就講中文。

可若見過這孩子,鄭洛萊奇怪自己又怎麽會不記得。

片刻之後少年又道:“我叫陳路,上周還在酒會見過你,可你沒看到我。”

車裏一時間泛起了詭異的氛圍。

陳路不是誰,他還小。

可在這個城市裏面,聰明人都不會惹他。

因為他有個女王一樣的媽媽,在商場上比所有男性都更有手段。

但凡想在這裏做生意的亞洲人,必然都要熟識她的名字和她的寶貝兒子。

鄭洛萊變臉變得很快,瞬間就一副正經的樣子:“哦呀,陳路少爺,久仰久仰。”

陳路還是笑。

鄭洛萊熄滅手中的煙,竟然又扶住他的臉,故意惡狠狠地說:“那又怎樣,記得明早告訴你媽我強奸你了。”

說着便作勢又要吻他。

誰知道安靜的公路上忽然遠遠地又開來了幾輛車,前燈把夜晚照的雪亮。

車全在他們周圍停住,打頭的下來個日本男人,恭恭敬敬的走到陳路旁邊打開的車窗前,用生硬的漢語說:“少爺,董事長來接你了。”

陳路朝鄭洛萊做個了痛苦的表情,立刻就下了車。

鄭洛萊也只得走出去,盤算着自己要不要去女王面前老實的問好。

萬一她要是保護欲過度,自己很快就會倒黴了。

誰知道陳路很夠意思的擺擺手道:“回見吧,不用理我媽了。”

說完就鑽進一輛車裏面。

片刻,後車窗的窗戶搖下來,露出一個女人美麗的臉龐,她禮貌而又疏離的笑了笑。

鄭洛萊也只好笑。

面前的車隊很快便消失在了視線之內。

唯留他一個人在路邊,靠着自己的車,顯得有點孤單。

過了會兒,鄭洛萊誇張的長嘆了聲,又點支煙抽了起來。

其實很早以前就聽家裏的老爺子說過一個道理:這世界上的東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就永遠都不是。

所以不要抗拒、不要強求。

他相信這個道理。他希望所有人都相信。

只有這樣彼此才輕松,活着才輕松。

——

這是五年前的某個晚上,鄭洛萊第一次遇見陳路。

挺喜歡他,但後來決定和他做好兄弟。

此後便不覺得自己心裏會再有什麽,依舊堅持着輕浮又穩妥的生活哲學。

可是再後來,他失控的被陳路卷入了新的人生,認識了新的人,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麻煩。

享受過、欺騙過、放棄過、受過折磨。

從晃晃悠悠變得一塌糊塗。

此後的漫長時間裏,鄭洛萊無數次的設想:如果那天他沒有端着酒杯走向陳路,此後一切就不會發生?

還是他會自生命其它的角落踏上同一條道路。

——

從前之所以什麽不恐懼,是因為不求完美、不求善意、不怕缺憾。

鄭洛萊覺得自己很習慣面對所謂的黑暗面。

似乎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樣東西可以讓他在措手不及之時便慘遭失敗。

記得經常重看的電影裏有句臺詞。

我純潔的一瞬,遠勝你肮髒的一生。

——命中注定的反差,大概就是感情致命的軟肋。

第一卷 晃晃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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