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兔薄荷
沒想到,穆湛真的辦了一場生辰宴。因為時間問題,就安排在行宮裏,沒有大肆操辦,讓過多的閑雜人等參加讓宴會變味,而是只邀請了和聞鳴玉關系較好的人。
魏英武,溫長闌,霍鴻羽等,賓客不多,但很好地保留了生辰宴該有的氛圍。
而且雖說人少,但場地布置,美食水酒,每一樣都無可挑剔,幾乎可以媲美皇子的生辰。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這生辰宴的壽星有多受重視。
以前聞鳴玉所在的星際時代,因為有了營養劑,很方便就能攝取人體所需的營養,導致廚師數量銳減,正常的食物價格就變高了很多,至少福利院的孩子是不可能随意吃到。
擁有家庭的孩子,可以向父母撒嬌,說營養劑好難喝,想吃糖果。他們剛哭沒一會,父母就會立刻過去哄,給他們塞糖果吃。
而聞鳴玉,自然是沒有可以讓他撒嬌的人。
“你吃過蛋糕嗎?不用猜都知道,你都沒有爸媽,誰會給你買,真可憐。”
他同桌過生日那天,帶了一個蛋糕過來,切開分給班上的同學,唯獨不給聞鳴玉。因為考試的時候,聞鳴玉沒有給他抄答案,同桌覺得他很高傲,明明不過是一個沒人要的孤兒。
聞鳴玉聽到這話,腦子嗡的一下,突然就像是被惹惱了的狼崽子,撲上去和那男生扭打成一團。
最後,事情鬧到了老師那裏,要請家長。聞鳴玉沒有家長,所以來的是福利院的院長。
同桌的家長心疼地看着自家孩子身上的傷,向老師要說法,護雞崽子似的護着孩子,說絕不能讓自己的孩子受欺負。
聞鳴玉就看到,在教室裏很嚣張的同桌,此刻被他媽媽抱在懷裏,寶貝地哄着。
院長自然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讓聞鳴玉道歉。
這事之後,聞鳴玉明白了,他是不能生事的,被人欺負了,也盡量躲開想些別的辦法,不能硬杠回去。這或許看起來很懦弱,卻是最好的辦法,畢竟,他沒有底氣不顧一切任性妄為,沒有人會站在他身後幫他。
而現在,他竟然擁有了一場屬于自己的生日宴,得到了朋友的祝福和禮物,桌上滿滿的都是美味佳肴。
他吃到了很多比蛋糕還要好吃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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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長大之後,他用自己打工賺的錢買過一個小蛋糕,挖起一勺甜膩的奶油塞進嘴裏,味道是不錯的,卻并沒有想象中的驚豔美味。
直到他吃了穆湛做的長壽面,他才明白過來。
他想要的根本不是蛋糕,而是有人記着他的生日,為他過生日。
生辰宴之後,聞鳴玉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以前他看小說的時候,看到描寫主角心裏塌了一個角,還不能理解,好端端一個器官怎麽能像老房子一樣塌了,豆腐渣工程嗎?總覺得這形容很古怪奇葩。
但這會,他好像也體會到了那種感覺。如果把心房形容成一座堅固的堡壘,他現在很顯然就被攻破了一個小角,再這麽下去,敵軍很可能就要侵入到裏面了。
聞鳴玉有點慌,但表面上還是努力遮掩好,像以前一樣對着穆湛甜甜地笑,似乎沒有什麽區別。
皇家圍獵已經接近尾聲,準備着最後的宴會,再過兩日就要回宮了。
穆湛很忙,有時用膳時間都推後了,似乎在商議着什麽事。
穆湛讓他自己先吃,忙完之後回來,只有他們兩個人時,沉聲說:“最近你都盡量待在孤身邊。”
聞鳴玉心裏一咯噔,立刻明白過來,肯定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換做剛穿越過來沒多久,他聽到這樣的消息,第一個想法肯定是自己可以趁亂逃跑,但現在,他竟然想的是穆湛會不會有危險。
聞鳴玉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把穆湛當成家人了。
聞鳴玉點頭應了,當天晚上卻有些睡不着,因為身旁穆湛在睡覺,他很努力克制住自己別翻來覆去,但那不平穩的呼吸聲,還是讓穆湛聽出來了。
沒過一會,聞鳴玉就感覺到自己腰上一緊,被拉進了一個寬闊結實的懷抱。
穆湛摟着他,随手輕拍了他兩下,哄小孩似的說:“快睡。放心,孤在,不會讓你有事。”
大概是以為他在為即将發生的事情而不安。
聞鳴玉不是在想這個,但不得不承認,穆湛這樣安撫之後,确實起了作用,沒過多久,他閉上眼睛,依偎在穆湛懷裏,沉沉地睡了過去。
到了狩獵結束的宴會。
歌舞表演,輪流比武,飲酒吃肉,對狩獵成就排名靠前的貴族進行獎賞,盛大而熱鬧,但在知情者眼裏,則是暴風雨前的平和,危險很快就會降臨。
果然,宴會進行到一半,氛圍陡然一變。
陸陸續續有人倒下,像是喝醉酒一般,但幾乎同時那麽多人昏倒,顯然不正常。
有人在酒菜裏下了藥。
一支穿着盔甲的軍隊,拿着武器,闖進了宮殿。
這是前太子餘黨,以前太子遺腹子的名義發動宮變,皇室正統血脈,比起穆湛弑父殺兄登上皇位要名正言順得多。
他們密謀,收買了行宮的人,趁穆湛在這裏,護衛不如皇宮嚴密,帶兵闖入,逼穆湛退下皇位。
但穆湛坐在那,神情不變,臉上不見絲毫慌亂,仿佛早就預料到了此事。
領頭的人握着劍正要沖上來,魏英武就領着一群禁衛軍蜂擁冒出,一下包圍了叛軍,氣勢威嚴,井然有序,顯然早有準備。
領頭的人臉色驟變,極其難看,這時候怎麽可能還沒明白過來,他們這是被甕中捉鼈了。
有禁衛軍的威懾,他們即便反抗也沒什麽作用。
這場所謂的叛變逼宮,到底只是一場笑話。
他們一行人剛有動作,就被禁衛軍押着,被迫跪倒在地。
穆湛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一臉的平靜淡然,完全不像是剛經歷了宮變危機的皇帝。
叛軍知道自己只有死的下場,也不求饒,被按在地上了,也一臉狂傲,出言不遜,不願死得過于窩囊。
他叫嚣着,穆湛殘暴不仁,弑父奪位,不得好死,等到了黃泉路上,都是惡鬼等着撕碎他吞了,必下十八層地獄。
穆湛聽着他那些瘋狂的話語,卻沒有多生氣,而是漫不經心地說:“你們太磨蹭了,孤特意安排了幾個好機會,都沒能抓住,就這樣還想發動宮變,真坐到這位置上來了,又能有幾日?”
輕飄飄的幾句話,沒有多少情緒,但那淡淡的嘲諷一針見血,刺激得趴伏在地的人猛地彈跳了一下,怒容滿面,但很快,就又被禁衛軍按回到地上。
他會那麽氣惱是自然的,畢竟他們滿以為能成功的宮變,結果剛一開始就結束了,穆湛早就什麽都料到,準備好了坑,等着他們自己跳進去。
真是侮辱至極。
但很快,他就體會不到什麽侮辱了。
因為——
穆湛冷聲下令,“叛者,全部處死。”
直接定了他們的下場,死罪,且當衆處刑。
下到酒菜裏的藥早就已經被掉包,沒過多久,那些昏倒在地的大臣一一醒來。
然後,一睜眼,就看到了行刑現場。
鮮血濺了一地。
濃郁的腥味撲鼻而來,令人反胃作嘔。
視覺和嗅覺上的折磨,心裏湧出一陣恐懼,身體不寒而栗。
尤其這時,穆湛直接點出兩個大臣的名字,淡淡道:“共犯,一并殺了。”
那兩人俱是臉色一白,想否認跪地求饒,但穆湛有着鐵證,容不得他們狡辯。
其餘大臣哪怕有心思浮動,此時都被震懾住,不敢有任何想法,除非不要命了。他們低着頭,僵硬着看着行刑現場,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中央最尊貴的座位上,穆湛單手托腮,面色陰郁暴戾,眼神幽深暗沉,黑得似乎映不進任何活物,冰冷得滲人。
他的面前仿佛劃下了一條無形的線,切割成兩半,将光明隔絕在了外面,剩下的只有陰影和黑暗,周圍是無數蒼白腐爛的手,抓着他,要把他拖入到深不見底的泥濘裏。
這時,一片溫暖觸碰了他,蠻不講理地闖入到他的世界,宛如陽光般耀眼。
聞鳴玉捉住了他冰涼的手,小聲低喚,“陛下?”
眼裏是明顯的擔憂。
他離得近,看出了穆湛不對勁的狀态。
坐在那裏,但眼神空洞,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游走在人世間。
穆湛因為他這聲低喚,稍稍回神,看了過去,反應有些遲緩,先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抓住的手,然後才将視線慢慢上移,定在了聞鳴玉的臉上。
“……你不舒服?”
穆湛皺眉,第一句說出來的話卻是這個。
聞鳴玉的臉色确實有點不好,透着些蒼白。他畢竟是從和平年代來的,沒見過這樣血腥的場面,一瞬間,人懵了,然後立即轉頭移開視線,但血腥味還是源源不斷傳了過來,讓他腦子裏控制不住勾勒出那恐怖的畫面。
穆湛看了一眼下面,很快就猜到問題所在。
他說:“你先回去,孤還有些事要處理。”
語氣平淡,但難得多了一分柔和,像是在哄小孩,解釋了一下自己暫時抽不開身,忙完了就會去陪他。
聞鳴玉看了穆湛一會,發現他又恢複了平時的模樣,而他的确也受不了眼前發生的事,已經隐隐反胃,再待下去肯定要吐了。
他留在這裏也沒用,最後,他還是離開了宴會現場,回了寝殿。
但他沒想到,這個決定會讓他無比後悔。
走出去,離宴會宮殿遠了之後,聞不到血腥味,呼吸順暢,沒有了那種黏稠惡心的感覺,終于好受了不少。
一路上,都很正常,聞鳴玉根本沒想到會出事。
直到他踏進了寝殿。
一個面熟的太監衣裳沾血,面色慘白如紙,和他對視上後,更是臉色驟變,更加緊繃恐懼。
太監只是愣了一下,就慌忙一把抓住聞鳴玉的手,“公子怎麽在這?您快躲起來,千萬不要出聲。”
聞鳴玉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太監已經就近把他推進了一個櫃子裏,飛快地關上門,然後跑開。
聞鳴玉腦子一片空白,剛從血腥的宴會現場回來,以為是到了安全的地方,卻沒想到,寝殿也出事了。
剛才一閃而過的畫面裏,屏風,軟塌,地上,有多處血跡。
叛軍分頭行動,有些來了這裏嗎?
聞鳴玉腦子嗡嗡地響,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時間。他手上也沒有任何武器,一旦被抓住,恐怕就要面臨死亡。
外面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聞鳴玉哆嗦了一下。
那可能是他認識的某個宮人。
宴會宮殿發生宮變,守衛主力自然都去了那邊,這裏根本抵擋不住。
他應該怎麽做?
手在發抖,腿也有些軟。
在宴會宮殿就努力忍着的情緒,到了現在,一起爆發出來了。
他不應該躲在這裏,外面有人在被殺。
但他害怕得難以動彈,手腳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不受控制。
他咬着牙,竭力止住發顫的牙齒,想要透過櫃門的縫隙,看一眼外面的情況。
距離很近的地方,一個身穿盔甲的叛軍,一劍捅穿宮人的肚子,鮮血噴濺,宮人無力掙紮,倒在地上,很快就成了一具屍體。
叛軍從他藏身的櫃子前走過,不過數尺的距離,很近。
這一刻,聞鳴玉像是成了恐怖電影裏的一個角色,躲在櫃子裏,外面厲鬼飄過,随時都會被發現。
他用力攥緊拳頭,瞪大了眼睛,企圖讓自己不要過于恐懼,透過縫隙,找着能作為武器的東西,然後抓住時機,猛地推開櫃門,不敢有片刻的停頓,用盡全身力氣,從叛軍的後背,一刀刺穿心髒,怕不夠,又捅了一刀,直到看見那人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溫熱的血濺在了臉上,但他渾身緊繃,感官在這一瞬間仿佛都已經消失,他聞不到腥味,也沒有作嘔,只是手抖得厲害。
過了幾秒,殿外傳來腳步聲,還不止一個人。
聞鳴玉握緊手裏的刀,頓了頓,轉身就飛快地躲回到櫃子裏。他一個人,不可能對付那麽多人。
他蜷縮成一團,呼吸都下意識放得很輕,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發現。
他忍不住想,這裏叛軍有多少,他會死在這裏嗎?穆湛知不知道這裏也有叛軍,等他過來的時候,萬一沒有防備好,被偷襲了怎麽辦?
他想了很多,腦子脹脹的,十分難受。一下子發生了太多的事,他剛才甚至殺了個人,仿佛做夢一般不真實。
如果是在做夢就好了。
他這麽想着,眼前的櫃門卻突然一動,發出聲響。
有人打開了門!
聞鳴玉瞬間渾身緊繃,警惕戒備,握緊了刀,毫不猶豫地刺了過去。
一只手捉住了他的手腕,然後一拉,将他摟進了懷裏。
聞鳴玉被熟悉的信息素味道包圍,嚴嚴實實,讓他瞬間充滿了安全感。
是穆湛。
意識到來人是誰之後,聞鳴玉兩眼一酸,眼眶泛紅,很快霧氣氤氲,濡濕凝聚成了淚水,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
穆湛察覺到懷裏人在發抖,眼神一暗,扔了刀,更緊地抱住人,帶到了床上,用柔軟溫暖的被子把他和自己一起裹起來,手摸着他的背,溫柔安撫。
“沒事了,別怕,是孤的錯,沒有發現這裏……”
一向言語如利器的穆湛,此時竟然像是不會說話了,說到一半頓住,只能把人緊緊地抱在懷裏,然後把聞鳴玉的耳朵也捂住,讓他聽不到外面抓捕叛軍的聲音。
過了很久。
外面沒了聲音,聞鳴玉的情緒也逐漸平靜下來。
他啞聲說:“我沒事,陛下怎樣?”
穆湛垂眸盯着他,搖頭說:“孤也沒事。”
他留意着聞鳴玉的神态,看到的都是精神極度緊繃後的疲憊不安。
“要先睡一會嗎?”
聞鳴玉點頭,但身上的衣裳沾了血,就說:“我想先沐浴。”
穆湛點頭,很慢很慢地松開了他。
而聞鳴玉的手指卻還揪着穆湛的袖口,無意識的,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穆湛看了一眼,“孤陪你去?”
聞鳴玉反應有些遲鈍,過來幾秒,才搖了搖頭,突兀說:“陛下,我殺人了。”
穆湛眼底閃過一道冷光,薄唇緊抿,伸手摸了摸聞鳴玉的頭,輕聲道:“別怕,你沒有錯,是他們應得的。”
聞鳴玉抓緊穆湛的袖子,還捉住了他的手指,沉默了一會,問:“……三喜他們,沒事吧?”
穆湛朝趙德全使了個眼色,很快的,就把三喜叫了過來。
三喜沒事,他一見到聞鳴玉,就松了口氣,眼睛有些紅,露出笑,慶幸又後怕,“公子沒事太好了!”
聞鳴玉見到熟悉的人還在,臉色也稍緩,抓緊穆湛的手指,然後又慢慢松開,走去沐浴。
這次沐浴,比任何一次都要快。
聞鳴玉迫切地想洗掉一身的血腥味,用香薰蓋過去,但同時,又很想快點見到穆湛。
所以,他加快動作,盡可能地早些洗完,穿上幹淨的衣裳走了出去。
穆湛也已經沐浴換了一身衣服,沒有任何的血味。
他們去了另一處宮殿休息,到處都很幹淨,沒有血跡,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切都只是聞鳴玉的幻覺。
他們一起躺到了床榻上。
穆湛把人摟進懷裏,手放在他背上安撫地摸着。
一向強勢的信息素在這一刻變得意外的溫柔,宛如水流,輕輕裹住卷走了聞鳴玉心裏的恐懼和不安。
聞鳴玉窩在熟悉的懷抱裏,眼皮很重,終于抵擋不住濃重的倦意,睡着過去。
中途,他做了噩夢,緊蹙雙眉,身體發抖,發出痛苦的呓語。
穆湛輕拍着,低聲安撫許久,才讓他從噩夢裏出來,再次安穩睡着。
因為發生了宮變。
即便狩獵已經結束,回宮的行程也往後推遲了。
過了兩日。
聞鳴玉恢複不少,只是晚上還是會做噩夢,他躲在櫃子裏,門被打開了,但不是穆湛,而是一群叛軍,面目猙獰,沖過來殺了他。被他殺死的那個叛軍也在其中,屍體腐爛,陰森地笑着,一刀又一刀地刺穿他的心髒。
聞鳴玉沒有了平時的輕松狀态,更不會笑。
穆湛看着他這樣,臉色陰沉,遮掩不住的暴戾煩躁。在聞鳴玉來到他身邊後,他已經很少有這樣的情緒了。
穆湛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将他帶到了一個地方。
偏僻的院落,地上跪着幾個叛軍,剛用過鞭刑,衣物破爛,身上有很多傷口,皮開肉綻,血味濃郁。
“你在這看着。”
穆湛讓他站在不遠處,能看到那些叛軍,但又不會離得太近,被氣味沖到。
穆湛松開他的手,朝那些罪犯走了過去。
拿起一把尖利的刺刀,走到最近的一個叛軍面前,毫不留情一刀刺中那人的手背,穿透而過,手腕再用力一轉,刀尖在血肉裏不斷攪動,叛軍頓時慘叫不止,那聲音仿佛被腐蝕過,聽得人雞皮疙瘩炸起。
穆湛是握着刀的人,但他的神情也一點都不輕松,雙目赤紅,隐忍而壓抑,心中似有黏稠發臭的淤泥瘋狂湧出,将他包圍淹沒。
殘忍發狂之下,潛藏着幾分自厭。
穆湛厭惡自己,為什麽沒有料到寝殿有叛軍,嘴上說着不用擔心不會有事,事實卻是聞鳴玉差點就命喪叛軍之手。
穆湛面色冰冷,手段狠辣地殺死了叛軍,然後回頭,看着聞鳴玉緩緩道:“不用怕,他已經死了,再也不可能傷害你了。”
聞鳴玉呆愣愣地看着這一幕,忘了反應。穆湛依舊看着他,聞鳴玉終于緩過來,點了點頭回應。
魏英武也在場,看到穆湛直接殺死了叛軍,皺眉欲言又止,“還沒審問完……”
但他剛一開口,就被溫長闌撞了下胳膊,用眼神制止了。
魏英武立刻閉嘴。
他們就這麽目送穆湛和聞鳴玉離開。
穆湛扔了刀,但手上還沾着血,他專注地盯着聞鳴玉,看他眼裏有沒有害怕的情緒,有沒有對自己的害怕。
但都沒有,聞鳴玉的雙眼依舊清澈幹淨,一眼望得到底,有茫然無措,有擔憂不安,唯獨沒有懼怕。
穆湛垂下眼,遮住洶湧翻滾的暗潮,洗幹淨了手上的血。
夜裏入睡前,穆湛摟着聞鳴玉問:“還怕嗎?會不會做噩夢?”
聞鳴玉明白了他帶自己過去的用意,主動湊上前,幾乎鑽進了穆湛的懷裏,搖了搖頭,很認真地說:“我沒事了,謝謝陛下。”
白天那一幕,明明應該是血腥而可怕的,但聞鳴玉很奇怪地沒有害怕,心裏反而湧起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感受。
他沒有再做被殺死的噩夢。
這一次,他躲在櫃子裏,身處一片黑暗之中,門被打開,穆湛伸手将他抱了出來,懷抱溫暖,一下取代了所有糟糕的情緒。
時隔多日,他終于睡了一個好覺,雙眉舒展,睡顏平和。
聞鳴玉心裏的陰影散去,恢複到了以往的狀态。
穆湛見他确實沒事了,才放心又去忙,宮變結束,但随之而來的還有不少事情要處理。
聞鳴玉剛經歷了那樣驚險的事,幾乎丢了性命,宮人都很擔心他,想着辦法讓他散心恢複精神。抵不過這樣的熱情,他只好在附近散步走走。
走到一棵樹前停下,滿樹粉紅,花瓣重重疊疊,燦爛盛放,豔麗奪人。
聞鳴玉看着眼熟的海棠花,忽然累了似的,蹲在地上,雙手放在膝蓋上,人縮成了一小團,默默地沉思。
他想起了自己穿越之初的逃跑計劃,不斷摸索路線,做着準備。
真要說的話,其實獵場這裏的逃跑機會更大,皇宮守衛森嚴,回去之後,要逃就難多了,而且穆湛現在很忙,他完全可以趁機偷跑。
但是……
他不太想走了。
不管是星際時代還是古代,他一直都沒有歸屬感,沒有牽挂的人,所以去哪裏似乎都無所謂。可穆湛不一樣,慢慢相處下來,他根本忘了什麽暴君,而是難得地有了親人的感覺。
逃出去又能怎樣呢?會過得更開心嗎?
聞鳴玉搖了搖頭,撐着膝蓋站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他不走了。
做完這個決定後,他整個人都輕松不少,仿佛卸下了什麽重擔,唇角彎起,含着掩飾不住的笑容。
聞鳴玉散完步,回到寝殿。宮人送上了一大堆東西,都是慰問禮物。
有不認識的人送的,也有朋友送的。
聞鳴玉拆起了禮物,當然是從在意的朋友拆起。霍鴻羽送了一些解悶的有趣玩意,溫長闌送的是話本,魏英武送的是……幾棵草?
聞鳴玉拆開看到的時候,懵了,一頭問號。
別的禮物他都能理解,但送這個是什麽寓意?
很快,聞鳴玉就明白了。
因為那其貌不揚的草散發出了十分特別的氣味,讓他莫名興奮起來,比喝了酒還要暈乎乎,只想緊緊抱住小草舔舔,撲到地上打滾亂蹭,整只兔都像是飄在軟乎乎的雲朵裏,jio不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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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