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看着她的目光, 餘故裏下意識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緊張之下,喉嚨越發覺得緊澀了,總想做點什麽緩解一下那種緊張感。

“說……”餘故裏聲音帶了點自己都不清楚的柔軟來, 糯糯的, 聽着像是在撒嬌:“說什麽呀。”

“我喜歡你。”白清竹看着餘故裏的眼睛, 重複道:“我喜歡你很久了, 小餘。”

話音落下, 她只見餘故裏瞬間擡頭。

兩人四目相對的瞬間, 餘故裏目光不停的打量着她, 可大約靠得太近, 除了黝黑澄澈的瞳孔,幾乎已經看不到什麽情緒了。

但似乎餘故裏瞳孔中她的模樣,也是同樣的緊張的。

人在緊張的時候神情是不一樣的。

她當醫生久了,要鑒別很多不說實話的病人, 分的很清楚, 也從現在自己心跳和呼吸頻率當中判斷出,她現在緊張的程度……大約前所未有。

白清竹捏着餘故裏手腕的手不自覺緊了一些。

大約是被捏疼了,餘故裏眉心輕輕皺了皺, 白清竹又趕忙放松力道,看着餘故裏手腕上被她捏出來的紅印子,心想她身上還是這麽容易就會留下紅印。

以前她喜歡親餘故裏脖子, 可她皮膚白, 又嫩的不行,稍微一咬就要留很久的印子。

倒也不至于一挂一天, 可半天總是有的,紅成一片,總騙同學說那是蚊子咬的。

于是蚊子本人又心虛又還想咬, 就得跟着一起圓謊。

“你……”餘故裏見白清竹低頭,她就看不到白清竹的臉了。

餘故裏猶豫了一下說:“真喜歡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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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能有假的嗎。”白清竹看着她,臉上的表情還是微笑着的,說道:“我喜歡你很久了。真的很久了。”

餘故裏突然就想到了一些被她或是有意,或是無意間給按下去,沒有再讓人提起來的事情。

比如先前盛溪支支吾吾的樣子,比如後來參加那場班長的婚禮時,同學們提起她和白清竹時臉上暧昧的模樣,以及何佳佳和李錦繡在初次看到白清竹時臉上的恍然,再後來聽說她失憶時的謹慎,再後來,還有福利院的長輩們在看到她時那熟悉的慈愛。

她和白清竹根本不是普普通通的高中同學這麽簡單。

還有後來越越提起過的,在白清竹房間看到的,屬于她的照片。

越越說在白清竹的房間看到了她和白清竹的合照——那是穿着婚紗模樣的合照,不是普通的同學照。

餘故裏腦子裏迷茫的轉了幾個圈,到嘴邊說:“可是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這話又将白清竹問的有些啞口無言。

她看着餘故裏,表情還是溫柔克制的,可模樣看上去有些難過。

餘故裏下意識用另一只手抓住了白清竹拉着她的那只手,不想看白清竹這幅表情,總覺得她剛才那話好像很傷人,只能快速的說:“那你喜歡我很久是多久啊?”

問完之後她又覺得這個問題似乎有點太難為人了。

可誰知,白清竹連猶豫都沒有,直接給了她一個極為肯定的數字。

“九年。”白清竹看着餘故裏,說道:“從第一次看到你那天開始。”

她一直以為,她對餘故裏是日久生情。

直到後來很長時間,她守着那些回憶翻來覆去無數遍,才發現,有時候一見鐘情和日久生情,本身就并不矛盾。

餘故裏初見時就是一個讓人極為眼前一亮的人,而和她相處越久的人就會越喜歡她。

這在很多人身上都很難發生。

太多人因為初見時的驚豔,以至于會對那人出現過高的評價和期待,但當她的表現不如自己想象中的樣子時,驚豔就會變成失望和膩味。

而餘故裏一直是她自己,她也一直在無形的和身邊的所有人說要做自己。

她還記得當年在文理分科的時候,兩人曾經讨論過志願。

那時候的餘故裏目标就已經很明确了。

那是一個夏日的上午,清風徐徐,一天的溫度還沒有升至最高點,風吹在身上還是舒服的。剛下完第二節 課的早操,兩人全都側着趴在桌子上,看着彼此的臉,和半晌大多數同學一樣,商讨着未來的理想。

“你想做什麽?”白清竹問她:“以後做個美術老師嗎?”

“這個我也沒想好呢。”餘故裏彎着眼睛,臉上還有因為汗水貼在臉上的發絲,“不過我肯定要選文科的,我理科的成績太不好啦。大學之後,文科可以選擇一些關于藝術史和鑒賞之類的東西……以後做什麽呢?我也還沒有太多的想法。藝術生可以選擇的職業也有很多呀,不過我喜歡看動畫,以後說不定可以做一個動畫師?畫畫也不錯,我很喜歡畫筆在紙上一點點成型的樣子……”

說到後來,餘故裏有些渴了,拿起桌上的水杯倒了一杯水潤喉,目光卻是看着白清竹的,“那你呢老白?你想幹嘛啊?你說出來,說不定我努努力,咱們倆能上一個大學呢?到時候再申請外宿,就還可以住一起了,我還想和你一起住。”

白清竹那時候說不知道。

餘故裏想了一會兒,說道:“實在是不知道的話,你就選自己最擅長的吧。你文科不差,但是理科更好,因為你這個人本來就特別理智,不是特別适合那種需要發散思維的工種,其實我覺得當一個大夫挺适合你的,你之前不是也說想當一個大夫嗎?院長奶奶也說你以後可以當一個醫生,做擅長不那麽喜歡的,總比不擅長也不喜歡的好太多了,對吧?”

“好,那就醫生吧。”白清竹想了想,眼前忽然一片豁然開朗,笑着說。

兩人的志願在那時就定下了,沒有什麽一定逼着孩子靠什麽專業的奇葩家長,也沒有什麽要為了孩子還尚未到來的高考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的親戚。

只是因為當時餘故裏說:“那就選自己最擅長的吧。”

如果選的是自己不那麽喜歡,甚至也不擅長的東西,可能還真的會逐漸迷失了自己。

這些年間餘故裏對她的影響太大了,幾乎橫貫了她本就不長的生命中的大半生。

白清竹經常會去想,如果沒有遇到餘故裏,她會怎麽樣。

或許會成為一個扶不上牆的爛泥,從高中起就辍學打工,因為沒有學歷,不耐煩應付社會人群,逐漸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

也或許她依然會在高中時被生父找到,又或許依然被認回來,可她還會像是現在一樣,成為一個受人尊敬的,在自己領域上取得了一定成就,甚至可以做一輩子的大夫嗎?

答案是不會。

一定不會。

她八成會和荊瀾認識的那些過早就開始放逐自己的富二代朋友們一樣,整天沉醉于酒池肉林,沉醉于那短暫又虛無的快樂當中,在清醒後更加厭惡自己。

她曾經嗜酒如命,更深知她的自制力在某些方面根本可以說是不堪一擊。

她也深知餘故裏對她多重要,也知道這世上她找不到第二個餘故裏了。

所以這九年間,她眼裏容不下任何人,對餘故裏幾乎已經成了執念。

“九年啊……”餘故裏的聲音把白清竹拉回神,聽着她慢慢的說:“真的好久啊,都快有兩個越越那麽大了。”

她看着眼前人紅唇輕啓,慢慢的說道:“我也不想跟你繞彎子。”

白清竹因為這句聽不出好壞的話而不着痕跡的抿了抿唇。

“其實我也喜歡你很久了。”餘故裏說起來,有點臉紅,“我不記得以前是什麽樣了,但是我這次也是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應該……對你有好感了?”

像是要打什麽補丁似的,餘故裏忙又補了一句:“我沒見過你長得這麽好看的人。”

然而似乎越說越錯了。

餘故裏被自己的愚蠢整的有點挂不住臉,連連說道:“我也不是看誰好看都會喜歡的,我就是……”

“沒事。”白清竹頓了頓,忽然笑開了,“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的确也是說,因為看我長得太好看,才想跟我一起玩的。”

餘故裏一愣:“啊?”

白清竹卻笑了,“我很高興你這麽喜歡……”

“我的臉。”白清竹說:“你那時候其實活潑的很,還喜歡亂用詞,說是對我見色起意。”

餘故裏臉突然就紅了。

這會兒她也反應過來白清竹說的是什麽意思了。

大約是那段被她遺忘的記憶中,第一次她們兩個初見的時候,她也是對白清竹……咳,見色起意的。

但是餘故裏很認真的想了想,一臉嚴肅的說:“可我沒有對別人這樣過。”

白清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下巴輕輕仰了仰,讓她繼續說:“嗯。”

“荊瀾姐也好看吧?溪溪也不差吧?就連越越她們班的喵喵老師副業都是兼職幹模特的呢,人也好看吧?”餘故裏嘗試着舉例子,說到最後一臉嚴肅說:“但我也沒喜歡她們啊。”

她頓了頓,“沒對她們見色起意過。我就喜歡過你。”

白清竹這次沉默了很久,才輕輕應了聲:“嗯。我知道。”

餘故裏緩緩的就笑了。

“我不記得以前發生了什麽。”她有點發愁的說:“我很早的時候就隐隐約約知道我們兩個曾經在一起過了,可是我家裏沒有你的照片,同學錄上沒有你的卡片……我爸媽是不是……”

白清竹嘆了口氣,跟着一起搖了搖頭。

餘故裏頓了頓,試探性的說:“那我們之間,不是因為什麽第三者之類的東西才……才分手的吧?”

白清竹沉默着緩緩的搖了搖頭。

餘故裏又問她:“那你和我爸媽有什麽誤會嗎?”

白清竹又搖了搖頭說:“我和叔叔阿姨甚至來不及見一面。”

唯一的當事人應該也就只剩下餘故裏和她的父母了。

餘故裏甚至曾經嘗試去問過盛溪,可盛溪也對此一問三不知,她自己又沒了記憶,根本無處下手。

“那想搞定我爸媽好難啊。”餘故裏撓了撓頭,忽然注意到了白清竹這會兒還是站着的,眨巴眨巴眼睛,拍拍身邊說:“你累嗎?你坐下說。”

白清竹這才終于動了動已經站了很久的腿,坐到了餘故裏身邊。

她們兩個的手居然還保持着最開始時互相糾纏着的模樣。

然而白清竹臉上的笑容卻始終都沒有落下來,看着餘故裏說:“那你這個意思,算是接受了我嗎?”

餘故裏頓了頓,極為快速的點點頭,小聲說:“我肯定接受的。我害怕你會不想接受我。”

白清竹眉梢微微揚起,似乎在問:我為什麽不接受你呢?

餘故裏頓了頓,“越越……”

白清竹沉默了一下,說道:“關于越越的事情……”

她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餘故裏放在手邊的手機就已經先響了起來。

餘故裏看了眼,沖着白清竹說:“是喵喵老師。”

白清竹終于松開了餘故裏的手,“你接。”

餘故裏沒避開她,直接接通了。

為此她沒有注意到,白清竹在撒開她的手之後,悄悄的捏住了她衣服上的流蘇。

然後又往上了點。

兩人隔得不遠,屋裏又安靜,白清竹也完全能聽到電話裏的聲音。

喵喵老師聲音很清澈,吐字也清晰,但是大約當了很久幼兒老師的緣故,音調總聽起來很活潑。

此刻這個聲音正溫溫柔柔的說:“喂?越越媽媽嗎?已經放學半小時了,你什麽時候來接越越?現在只剩下她一個小朋友還沒有被接走啦,我記得你從前都是第一個來接她的,越越也說你今天沒有特殊的事情……”

餘故裏一停。

白清竹也撒開了餘故裏身上的流蘇,直接從床上坐起來說:“我去開車。”

她們倆同時把越越給忘了。

作者有話要說:  dbq這章提要。

越崽好慘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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