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白清竹出去接了個電話。

餘故裏陪着越越一起坐在地上拆禮物, 看着興高采烈的小丫頭和一地的包裝紙有點心酸。

她和白清竹倆人廢了老大勁包好的,還沒留多久,就又要自己廢老大勁拆掉……拆完之後還得收拾。

也真是會給自己找事幹。

她沒坐一會兒, 哼哼唧唧躺到地上,瞬間腰背接地, 她發出了一聲似痛苦,又似是舒爽的聲音。

順帶還打了個哈欠。

餘清越百忙之中抽空看了她一眼, 發現無恙之後, 用肉嘟嘟的手抓着, 伸出禮物包, 沖着妹妹說:“妹妹,啊嗚。”

妹妹啊嗚啊嗚的把禮物包裝給撕開了, 手口并用, 充當人形小刀。

餘清越發現了裏面藏着的卷筆刀, 興高采烈的捧着看了會兒, 把已經拆開的禮物分好, 接着開始轉戰下一組。

餘故裏哼哼兩聲, 換成側躺, 目光看着白清竹從外面走進來, 忽然彎了彎眼睛, 說了句:“別動!”

白清竹果真停住不動了。

餘故裏從旁邊漫無邊際的摸手機,摸半天, 碰到的全是包裝紙和包裝盒, 又不想扭頭, 半眯着眼睛接着摸。

“再下面點。”白清竹遠程指揮,“對,就是那。”

餘故裏順利把手機摸到手裏, 慢吞吞的打開相機,對着白清竹拍了好幾張。

白清竹走近:“拍的什麽?”

“你。”餘故裏蹭到她腿上躺着,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優哉游哉的晃,把手機相冊拿給她看,“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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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白清竹迎着冬日裏難得的朝陽踩到屋裏,帶着一室的陽光。逆着光的緣故其實并不太能看得清楚細節,只有一個纖長的人物剪影,典型的三角構圖,顯得極為高級,但也就是因為這樣,反而顯得更有畫面感。

越越也跟着感嘆一聲:“好看!”

“你看的懂什麽啊……”餘故裏扒拉越越腦袋,給她往外推了推,這孩子跟自己搶地盤:“一身奶味。”

越越順勢被她扒拉走,也不介意,躺到妹妹肚子上繼續拆。

母女倆人動作如出一轍,白清竹跟着看了會兒,沒忍住笑了笑。

白清竹這時候才說:“荊瀾來的電話,說确定開庭日期了。”

餘故裏登時扭臉,也顧不上玩手機了:“怎麽樣怎麽樣?好打嗎?”

白清竹點點頭,餘故裏歡呼一聲,一手拉着白清竹脖子往下壓了壓。

她力氣不大,白清竹卻十分配合的低下頭,換取了餘故裏一個親吻。

完全高興之餘的慶祝。

白清竹忽然想起先前餘清越說‘媽媽這個愛親人的毛病怎麽都改不了’的那句話。現在看來,好像也不是什麽壞事兒——前提是這個親的人是她。

餘故裏笑意滿滿,沒察覺白清竹的想法,喜上眉梢的說:“那可真是太好了……等到這事兒解決,咱們就可以想一下目前來說的人生大事了!”

“比如?”白清竹問她。

餘故裏眼珠滴溜溜的轉:“比如有什麽辦法能讓我想起來,或者能讓我爸媽主動坦白從寬……再或者是讓她們直接接受你願意和我在一起。”

一個比一個艱難。餘故裏說着說着哼哼兩聲,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你願意和我在一起。

白清竹聽出了餘故裏說的這麽句話,也知道她若有若無的永遠在維護自己,她一笑,說道:“遲早會的。”

“還有件事。”白清竹抿了抿唇,将剛才猶豫的事情還是說了:“那事兒在普羅市當地鬧得挺大的。”

餘故裏眨眨眼,擡起了頭。

普羅市也就那麽一畝三分地,城區并不算大。

她轉眼就明白了白清竹的意思,想了想說:“不用急的,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總能有辦法。如果我爸媽知道了,他們也肯定會想辦法來打探我的情況。”

“就算是知道了也沒事。”餘故裏說着皺起了眉毛,握了握白清竹的手說:“總要知道的,他們也不可能瞞我一輩子,我們都不是從前的小孩子了,他們也不再是無所不能的家長了。”

“嗯。”白清竹應了一聲。

那事兒在當地的确鬧得很大,普羅市當地頭條都上了好幾次。

餘故裏把手機設定到普羅市之後,登時就收到了鋪天蓋地的推送信息,有些咋舌,又有點慶幸。

白清竹和餘故裏都不在普羅市本地居住,因此就算是有心人想扒,也沒得東西可找,而且白清竹已經離開普羅市十年有餘,和那邊沒有什麽過多的牽扯,倒也不必太擔心會暴露什麽信息。

李錦繡家在普羅市,現在還是市芭蕾團的一名團員,經常會參加當地各種節目,受這件事情影響也挺深。

加上當時是在一個婚宴上,照片、視頻等資料絕對少不了,要什麽就有什麽,想要平息,怎麽也要過年後了——且過年的時候,逢着大家走親戚串門,還有的鬧一通。

普羅市就那麽點大,整個市區開車兩小時能走到盡頭,彼此間說不準隔着幾個就能互相認識,消息穿的也快得離譜,哪天吃飯的時候,這邊剛一說一個名字,那邊準就能有人接‘哎呀這人我認識,他就是我誰誰誰家的誰誰誰’。

餘故裏料想到了這事兒發生,因此在跟李錦繡說的時候,也帶了些許的認命般的氣息安撫她。

【餘故裏:平常心,少女。】

【李錦繡:平常不了,我已經被七大姑八大姨問候一圈了——全都是說我受了委屈了小時候對我關心不足的。哦,還有我爸媽,遲來的關心,我媽整天看着我哭……說對不起我沒保護好我……連帶着我爸這陣子都小心翼翼的,我男朋友更別提了……】

【餘故裏:這麽誇張呢呀?】

李錦繡那邊隔了會兒才問:【你家不這樣嗎?】

餘故裏仔仔細細回想了一下,十分堅決說:【不,我家不這樣。】

話題就此終止,李錦繡陷入了‘為什麽你媽不會看着你哭’的疑問死循環。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某天清晨,餘故裏忽然接到了一通來自她媽的電話。

接到電話的時候她還有點懵,扭頭一看——早上七點沒到,距離她定的鬧鐘鈴聲響都還有足足半小時。打開門一看,樓下倒是有油炸的聲響,估摸着是白清竹在起床做飯。

廚房門關着,丁點油煙氣都沒冒上來。

餘故裏又重新滾回床上,扭得像是條結繭的蠶,“媽,這一大清早的你幹嘛啊……出什麽事兒了你這麽一大早打電話?”

那邊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就在餘故裏快被這有規律的伴奏給哄得要重新進入夢想的時候,她媽開了口:“媽就是想問問你,最近身體還好嗎?頭有沒有疼了?”

她剛出院那段時間總頭疼,還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東西似的會一直哭。大夫說都是正常狀況,疼的不行了再吃點藥,時間久了,這個症狀就會消退。

但是她媽被她哭怕了,也被她疼痛的模樣吓怕了,那之後幾年她都把這句話當成個口頭禪一樣的說。

餘故裏嘆了口氣,掙紮着坐起來,眼睛沒睜,只是說道:“沒事呀,多少年都沒疼過了……您到底怎麽了?”

她媽那邊又沉默了一陣子,終于嘆了口氣說:“魚兒,你爸摔了一跤……你、你……”

餘故裏那股揮不走的困勁兒登時就消散了。

她抓起手機,難以言喻那瞬間的心情,只覺得從指頭尖都是冰涼的。

“怎麽回事,怎麽突然就摔了?”她一疊聲的問,控制着聲音,抿抿唇,擔心吵醒身旁的越越,打開了房門到走廊上打電話。

走廊盡頭就是小溫室花園,餘故裏開門走進去,說道:“我出門了,越越在睡……您說吧。”

那邊的聲音繼續道:“你爸清晨出去取牛奶回來,這幾天下雪,路上濕滑,本來也沒什麽,都是雪渣,沒想到灑水車今早上還過了一趟,就結了冰,上坡的時候沒踩穩就摔了,人倒在地上就起不來了,被早上出門遛彎的老朋友拉到醫院去的。”

餘故裏鼻子一酸,讓她媽說的畫面感十足。

她爸比她媽年紀大六歲,她媽今年五十六,可她爸卻已經是個快六旬的老人了。六十多,其實也不算太大,可摔一跤那分量和年輕人到底是不能比的。

多少年輕人摔一跤都可能摔個骨折,何況是老年人。

“怎麽樣啊他,嚴重嗎?”餘故裏連忙問:“您這跟我說了半天什麽重點都沒說到,哪家老師跟您這樣啊,考試能給考到重點嗎?”

“還在手術室。”岑穆蘭的聲音終于多了點哭腔,說道:“我太慌了,過來之後簽了手術單到現在,什麽情況都不知道,大夫在裏面做手術搶救……人在搶救室裏面。”

餘故裏吸了口氣,給鼻腔那陣疼壓下去,鎮靜道:“我這就回去,媽你別擔心,肯定沒事兒的,爸身體一直硬朗……”

她餘光看到溫室門被打開,白清竹靜靜站在門縫裏面看她。

餘故裏聲音沒藏住哽咽了一下,抓着手機走過去,另一手抓住了白清竹的手,跟電話裏的岑穆蘭講完了最後一句話說:“肯定會沒事的。我現在就動身……一會兒見,你如果害怕,就給我打視頻電話,我陪着你,別一個人悶着。”

醫院那地方,最怕的就是一個人呆着等,容易胡亂想。

她挂斷了手機,吸了吸鼻子。

白清竹摟着她,柔聲問:“怎麽了?”

“我爸摔了一跤,在我家門口小區的斜坡上,現在還不知道具體情況,但是人在搶救室。”餘故裏擡起臉,眼圈兒已經被憋紅了:“我得回去一趟白老師。”

“我跟你一起。”白清竹當機立斷的說:“你去叫越越起床,我收拾東西,十分鐘後見。”

餘故裏哽咽着點頭,白清竹給她擦了眼淚,低頭在她眼皮上親了下,滾燙的。

她嘆了口氣,說道:“路上讓伯母去要一下病例,把片子發到你手機上我看看。興許我能幫得上忙。”

“好。”餘故裏一口答應下來,被白清竹送回了房間。

剛才那會兒的動靜似乎是給越越吵醒了,小丫頭坐在床上,懵懵懂懂的,只聽到了些簡單的字眼,似乎意識到出事了,沒哭也沒鬧,見餘故裏進來給她穿衣服,也只是一聲不吭的伸手配合。

她目光是看着白清竹的。

白清竹心下一動,跟着一起走到屋裏,對越越說:“爺爺生病了,我們要回去一趟,他看到你會很開心的。”

越越這才活泛了些,更配合餘故裏動作,甚至自己主動拿起了外套,讓餘故裏去收拾自己:“好,那越越肯定聽話,不給你和媽媽……嗯,姨姨,你會陪着我和媽媽一起回去嗎?”

“當然會。”白清竹抿掉了些情緒,蹲下身摸了摸越越的頭:“我去裝一下早餐,在路上吃,你幫我一起嗎?”

越越便滑下了床,跟在白清竹身後下了樓。

餘故裏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又看了眼屋裏。

亂糟糟,可卻不至于太慌得手腳無措,好像一切都很井然有序。

明明有些不合時宜,她唇角卻還是稍稍上揚了點,心裏的慌張也沒那麽濃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就沖老白這職業,未來老丈人他也必須得摔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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