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下輩子都喜歡藍倦
離宮的道路很寬敞,和太子正面碰上時,蘭漸蘇原本以為,跟他點頭之禮後,理該各行其道。
二人偏是面對面,中間相隔的距離極近,誰也不願多往旁邊讓出一步。肩膀相碰到,太子的持折扇的手,攔在蘭漸蘇身前。
今早老天給多霾的京都添了場雨,下午雨才剛停不久,宮道青磚濕滑,上面倒映着倆人的影子。
蘭漸蘇踩着他們彼此的影子,微颔首喚:“太子殿下。”
太子不看他,只動唇說:“不要走。”
蘭漸蘇以為太子不讓他離宮:“太子殿下,在下便要離京了,趕着回去收拾行囊。”
太子道:“你留下,不要走。”
蘭漸蘇這回理解太子的意思,是不讓他離京。
“這是皇上旨意,不是我可以左右的。”
太子道:“你抗旨,罪名我給你擔。”
蘭漸蘇不知他為的是哪出。是因為恨他入骨,要将他留下來,好好折磨他嗎?
輕輕将攔在前面的手撥下,蘭漸蘇鄭重說:“在下得走了。”他擡步邁去,接着前行。
太子在他身後用力地說:“蘭漸蘇,你要是走了,一定會後悔。”
蘭漸蘇搖了搖頭,這個搖頭的深意似是在拒絕太子,似是在為太子的“胡鬧”無奈。只能肯定表達的不是“我不會後悔”。因及至這一刻,蘭漸蘇還不知他能後悔什麽。
他想起他本來想過要和太子好好道別的。偶然碰上,沒有一個好的話頭開端,現在折回去和太子好好告別,好像也不大可能了。于是蘭漸蘇舉起手,向他揮了揮,當做是跟他的一句“再見”,這個告別如此之輕,恰如太子的話,在他心裏的分量。
太子握緊扇柄,盯着他背影的雙眼,一圈圈紅起來:“蘭……蘭漸蘇!你為什麽……就是從來不肯好好聽我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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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漸蘇拿一根鑿子在一只泥人上不停地戳,他現在對創造“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這句話的人深惡痛絕。這話的功能就像狗尾巴草,在癢的地方多撓兩下,不僅起不到止癢的用處,還讓他變得越來越癢。
偏是旻文公主說完這話後,嘴巴便似加上兩捆重鎖,怎麽都不肯再說更多。最後索性往床上一倒,裝睡過去,讓蘭漸蘇只得揣着這更癢的心離去。
西苑扛行李的下人,信了蘭漸蘇他東西不多的鬼話,從中午扛到晚上還沒扛完。聽蘭漸蘇兀自喃喃,湊過汗臉來問:“什麽田邊?什麽煙圈兒?二爺您又玩去了?”
走火入魔的蘭漸蘇鑿子指向下人的臉:“順德娘娘是不是你殺的?”
下人一抽搐,扛東西跑了:“二爺看來也是瘋了!”
入了戌時,西苑被搬空,留下一張床和一床今晚暖身的被子。破爛地方空蕩蕩,冷風吹來一陣接一陣,讓人實在沒思考難題的心思。
蘭漸蘇放下被他戳得面目全非的泥人,擡頭看見門上有個人影,弓着腰在往他這裏面探。
如今這世道,他這破爛院子也能被人盯上了。
他起身大步走去,一把拉開門。穿成賊樣的李星稀一頭撞進他懷裏。
蘭漸蘇抓着人的肩膀,将他掰起來:“李星稀?”
“在、在!我在,藍大哥!”李星稀縮着身子,瞪大眼睛,心虛地笑了笑,“藍大哥,我來找你的。”
蘭漸蘇說:“來找我,需要這麽鬼鬼祟祟?”
“我……我也不想鬼鬼祟祟……”李星稀低下頭,不知所措地動着腳尖。話不知該怎麽說,從哪說,想到一茬說一茬,“我收到你托人送來的口信了,你說你要走。我就想着趕緊來見你,但是來了,我又不知道該跟你說什麽。就在門口徘徊着,又很想知道你在幹嘛……”
李星稀有點哭腔沒散,說話一股沒斷奶似的嗓音。
蘭漸蘇看天也還不是很晚,拍拍他的肩說:“行了行了,進來坐吧。”
李星稀腳不動:“不進去——”
蘭漸蘇疑問地看他:“不進去你要做什麽?”
李星稀說:“想和你說話。”
“站在門口說話?”
“也不站在門口。”
“坐在門口?”
李星稀拉住他的衣角,擡起腦袋:“你跟我出去玩。”
“你成天想着玩。”
“不,比起玩,我想你想得更多。”
“……”蘭漸蘇為李星稀小小年紀就這麽喜歡撩漢而表示堪憂。
他取了件披風給李星稀,又穿了件在自己身上:“行吧,和你出去看看有什麽好玩的。”
京城的夜晚熱鬧,街市更是熱鬧非凡。李星稀是愛熱鬧的人,蘭漸蘇出門後已想好去哪條街。
他們出了王府,還沒到街市。李星稀便站在蘭漸蘇身後不走了。
蘭漸蘇轉過頭:“又怎麽了?”
這條小街沒燭光,月色讓屋檐擋去。李星稀站在黑色中,穿着那身賊似的夜行裝。
真像個剛出來闖蕩的小賊。卻不是來偷財物,而是來偷人的。
李星稀遙遙朝蘭漸蘇喊:“藍大哥,我喜歡你。”
天上綻了朵煙花,把李星稀的模樣清楚照現出來。原來已經快一年的時光。蘭漸蘇發覺李星稀其實長高了一點,臉蛋也長開了一點。瞧起來,并沒有初見時那樣孩子氣。
所以,他說的這聲“喜歡”,也沒早先的那句那麽孩子氣。
蘭漸蘇笑着按住了額:“好了,不用再說了,我聽很多次了。”
“不要,我要繼續說,藍大哥,我喜歡你!”他越喊越大聲,街坊鄰居明日估計全知道這條街裏一個傳說中的“藍大哥”。
蘭漸蘇扭回身,假意把耳朵捂上,快步自顧向前去。嘴角倒是向上彎着,語氣倒是不耐煩得很輕快:“煩死了,我不聽。”
“煩我也說。”李星稀奔跑上去,一下子抱住蘭漸蘇的腰,貼着他的腳步走,“李星稀喜歡藍倦。李星稀一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喜歡藍倦。”
他喊他藍倦,不是蘭漸蘇。
煙花在天上綻了一朵又一朵,五彩的顏色。居在京城的日子,也好似這一朵朵煙花,絢爛地存在過,消失得又快速。
蘭漸蘇握住摟在腰上的手腕,原是要将它拿開,到底還是沒舍得拿。
作者有話說:
“今日雙更拉!”
“雙更了?!讓我看看!什麽?!才多更這麽點字數你也好意思叫雙更?!”
“0X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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