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五更合一)她是瘋了嗎?…… (1)
對方的沖擊力過強, 以致游覽車當場被撞得四分五裂,南銀紗猝不及防倒飛出去,重重摔倒在花壇邊緣。
短暫的暈眩襲來, 她晃了晃頭, 第一反應就是摸向掉落在旁的唐刀,而後急于确認晏之卿的位置。
晏之卿正坐在不遠處, 他的前面站着一個身形高大、面目猙獰的紅發小醜,小醜穿着誇張的泡泡袖馬戲團演出服, 兩條像血一樣的疤痕紋路, 順着眼眶延伸到嘴角。
它低着頭, 眼皮上翻, 忽而一笑,笑出了滿口如深淵怪獸般密集鋒利的尖牙。
陰暗廢墟, 樹影搖曳,這一幕無論構圖還是氣氛,都透出一種致命的詭異感。
南銀紗覺出了幾分不對勁, 她叫了兩聲晏之卿的名字,卻發現他毫無回應。
晏之卿方才摔倒, 頭部撞擊地面, 視線出現了瞬間的模糊空白。
待他後知後覺恢複清明時, 眼前景象已變成了漫天燃燒的火災現場, 且還在持續爆.炸, 一陣緊似一陣, 猶如天際回響的雷聲。
有兩道身影從火光中走來, 搖搖晃晃,他們衣衫破爛、不斷有血從裸.露的皮膚滲出,沿着前行的軌跡流淌一地。
晏之卿看清了他們那血肉模糊的臉, 以及頸部、前胸、腹部、手臂的無數刀口。
是那對被他借助游戲規則,親手了結的毒販夫妻。
他并不害怕他們,在他的認知裏他們早就該死,他也從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唯一覺得慚愧的,只是對不住一生正直的父親,而他在游戲裏的每一天,都是贖罪。
但他沒想到的是,就在自己做好準備直視對方的瞬間,那對夫妻恍然間竟合體了。
他們合體成為了高大的男人模樣,那男人穿着警服,渾身都因爆.炸而燒焦潰爛,一張臉更是面目全非,從鼻子到嘴巴的皮肉都脫落了,只剩下森森骨骼和兩排蒼白的牙齒。
男人在晏之卿面前蹲下身來,咧開嘴笑了一笑。
Advertisement
他的嗓音破敗沙啞。
“之……之卿……”
晏之卿的心髒,像是被海水泡過的沙灘,剎那間酸軟無比。
他難以置信地注視着對方,眼眶通紅,許久才試探性喚了一聲。
“……爸?”
想念和悲傷只此一瞬,清醒與現實也只此一瞬。
他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何種幻境,要打破這樣的局面,就必須要狠下心來做些什麽。
“對不起,爸。”
就在男人擡起手來,作勢撫摸他的前一秒,他從懷中摸出那柄剔骨刀,手起刀落,咬緊牙關紮進了對方的頸側。
……
幻覺消失了,火光褪去,四面依舊是度假區滿目瘡痍的廢墟。
男人發出不明意味的咆哮,那張臉扭曲着變回了小醜的樣貌,小醜睜着一雙白多黑少兇狠的眼,龇出尖牙要咬穿他的喉嚨。
千鈞一發,晏之卿敏捷撐地躲閃,他似乎聽到了熟悉的刀刃出鞘的聲音。
銀藍色的長發迎風舞起,南銀紗閃身擋在他前面,一刀直劈小醜頭頂。
小醜後退一步,獰笑着與她對視。
南銀紗看清了它那雙眼睛裏,盛滿了陰暗與負面的情緒,正與這樣嘲諷的笑容相得益彰。
腦海裏似有鋼針輕微紮了一下,痛覺也不過兩秒鐘,她皺眉,見小醜已經勢在必得朝自己走來。
據說小醜能幻化出每個人心中最恐懼的記憶,恐懼越深,對本人的傷害就越深。
不知道在小醜眼中,她此刻應該看到些什麽,但事實上她什麽也沒看到。
唐刀在掌心帥氣挽了個刀花,她從下至上斜斬,力道萬鈞,當場齊根砍斷了小醜的左手臂。
那條帶血的斷臂在地面滾了兩滾,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小醜的創口開始愈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又長出了一條新手臂。
而它的表情,則看上去憤怒了不少。
它朝她撲過來,将近兩米的個子具有壓倒性的優勢,登時将她撲向身後的花壇。
它發瘋似地鉗住她的刀柄,張嘴咬向她的頸動脈。
晏之卿翻身躍上小醜後背,雙腿收緊死死勒住了小醜的脖子,他單手揪住小醜的紅發,腕間發力,硬生生掰開了小醜的上颌與下巴,使其無法再對南銀紗構成任何威脅。
南銀紗趁機脫身,她雙手持刀,緊急示意。
“讓開!”
說時遲那時快,晏之卿猛地将小醜一推,自己借勢躍開。
南銀紗并未等到小醜起身,揮刀如狂風驟雨,惡狠狠削掉了小醜的腦袋。
那顆毛毛剌剌的頭顱骨碌到晏之卿腳下,被他毫不猶豫踹飛。
小醜直挺挺向後倒地,腔子裏的血還在往外湧,發出咕嘟嘟的沸水聲。
看這形勢,就算要新長出另一顆頭來,也需要一會兒時間了。
兩人終于得以全身而退,當即片刻未停離開現場。
南銀紗收刀入鞘,順便擦了擦自己衣領濺上的髒血。
她無意中一側頭,發現晏之卿正右手捂着左手,好像是受傷了。
“……你怎麽了?”
“沒事,小傷。”
她不由分說拉過他的左手,見掌心有一排明顯的血洞,應該是剛才對付小醜時,被小醜的尖牙咬傷了。
很奇怪,傷口乍一看并不算很深,可冒血的程度卻挺吓人。
尤其當她扯下外套的裝飾飄帶,想給他纏一纏止血時,更是發覺這血輕易止不住,瞬間就把飄帶染透了。
她盯着他的手,難得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沒吓着南小姐吧?”晏之卿似是習以為常,反而安慰她,“辛苦你替我稍微纏緊一點,待會兒它流夠了,自然就不流了。”
“什麽叫流夠了就不流了?”南銀紗覺得匪夷所思,“你的血很富餘嗎?”
“我患有先天性凝血障礙,即使是普通的傷口出血量也很大,很難止血。”
這種病家族遺傳,他的母親就是因此去世的。
“……”
這着實是南銀紗意料之外的答案。
那一瞬她想到了很多細節,很多他之前隐晦而不願提起的細節,她隐約明白了什麽。
半晌,她遲疑着開口。
“所以,這是你輕易不動武的原因?”
“是,能用智商解決的事情,我通常會避免動武。”
“也是你不能當警察的原因?”
晏之卿自嘲道:“我這樣的情況怎麽能當警察?先天的弱點,并不是靠我後天努力就能彌補的。”
畢竟執行任務時,不致命的輕傷也會影響他的行動效率,他随時可能拖隊友後腿,甚至死亡率都是別人的好幾倍。
他注定沒有辦法繼承父親的信仰。
這是他的秘密,不說也罷,說出來就難免心酸。
南銀紗沉默良久,她并不擅長安慰人,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麽合适的話。
她說:“剛才在小醜那裏,你看見了誰?”
“我父親。”
他當然不會恐懼父親,他恐懼的是永遠失去父親。
他不曾經歷過那場爆.炸,但卻在夢裏一遍又一遍想象過父親臨終時的痛苦。
父子倆常年聚少離多,甚至沒能好好道別。
南銀紗沒來由地嘆了口氣:“幸好你夠理智。”
“那南小姐你呢?你又看見了誰?”
“我誰也沒看見。”
“……小醜的幻象對你無效嗎?”
“大概因為我沒有恐懼的記憶。”南銀紗仔細回想,越想越覺得确實如此,“我沒什麽值得恐懼的記憶。”
她繼承了養父南松的性格,敢指天罵地,不怕牛鬼蛇神;不欺負弱者,不落井下石,卻也能拳打傻比、腳踢無賴;死着活着無所謂,但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要先圖自己爽快。
她看似挺陰暗,其實反而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陰暗面,所以也沒有不堪回首的記憶。
晏之卿笑了笑:“我很羨慕南小姐。”
“沒什麽好羨慕的,你聰明,估計能比我活得久。”
“可能哪次運氣不好,受一點普通程度的傷就死掉了,到時候還要辛苦南小姐重新找個隊友。”
“怪麻煩,還得浪費我的通關次數,沒那必要。”南銀紗提刀向前走,語氣懶洋洋的,“你之前還說我悲觀,現在反倒念自己的喪了?”
晏之卿跟上她的腳步,他低頭擦了擦鏡片沾的血跡,淡然遮掩了所有的情緒。
他說:“因為我認為,南小姐應該回到現實世界去。”
她終究是有所牽挂的,家裏也還有人等着她,她應當回去。
至于他,留不留在這裏完全沒區別,有什麽可執著的。
南銀紗走着走着,回頭看他:“當初是你主動上趕着和我綁定,最好負責任。”
“南小姐希望我怎麽負責?”
“就按照之前約定的,我替你當打手,你替我動腦子,哪怕最後系統就是不讓我們活着出去,至少你要陪我走得遠一點。”
“多遠才算遠呢?”
“等到我對這游戲死心了,徹底不想活了,你就可以放棄了。”
她輕挑眉梢,神色平靜狡黠,帶了一絲難得的笑意。
這一笑穿雲破霧、陰霾散去,晏之卿在她的注視裏,沉重的心情終是慢慢舒展開來。
他欣然颔首:“那,我們一言為定。”
将近黎明時分,第三輪游戲還在繼續。
在此期間,南銀紗和晏之卿,又遇到了某個非常著名的德州電鋸殺人狂。
彼時她正在小超市的廢墟裏,試圖扒拉出被埋住的薯片和巧克力,那家夥突然就從倒塌的貨架後面站起身來,那頭蓬亂肮髒的卷發,那張皺巴巴用人皮縫制的猙獰的臉,正與她打個照面。
幸虧她反應機敏,當即雙手撐地後滾翻,躲開了致命一擊,而那把嗡嗡作響的電鋸,就落在她身前半米處。
與此同時,晏之卿一把将她扯進懷裏,他順勢抽出她腰間手.槍,果斷瞄準射擊,一槍命中對方心髒。
這套動作猶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南銀紗後腦撞上他的胸口,她微微擡頭看了他一眼。
殺人魔手中的電鋸掉落在地,鑒于在游戲設定中,它們這些恐怖npc不會輕易死去,所以它只是身體搖晃了一下,就又重新俯身去撿拾武器。
晏之卿趁機拉着南銀紗逃離了現場。
“這游戲大概是把所有戰鬥力強的殺人狂們,都搜羅到一起了。”
“煩死,連個吃飯的空閑都不給我。”
南銀紗摸了摸外套口袋,盡管剛才事态緊急,她也還是争分奪秒,搶了一袋巧克力夾心餅幹。
她撕開包裝袋,順手塞了一塊在晏之卿嘴裏。
“湊合點吧。”
“謝謝南小姐。”
“早知道之前第一輪游戲時,應該給自己煮包泡面的。”
“你這麽一說,我倒有點想念無常街的飲食了。”
“無常街的唯一可取之處,就是發飯及時。”
兩人嚼着餅幹,正探讨着回去之後點個什麽餐來慰勞疲憊的自己,下一秒忽覺旁邊傳來雜響,像是誰在偷聽,卻不慎踩到了樹枝之類的東西。
南銀紗反手把餅幹袋扔給晏之卿,迅速轉身拔刀警戒。
刀光一閃,映出了不遠處慌慌張張的兩道人影。
“是……南小姐和晏先生嗎?”
南銀紗一頓,随即蹙眉收刀:“周桐錢歡歡?”
正是先前和她臨時組過隊的那對小情侶。
歡歡确認了來者何人,驚喜地跳出來:“太好了,真的是你們啊!”
周桐也笑:“二位沒想到我們倆還活着吧?”
“大家都平安無事,當然最好了。”晏之卿溫聲回答,“周先生這是從哪來啊?”
“從溫泉館那邊來,途中還碰到一個怪物。”
“怪物?”
歡歡猛點頭,急切地比比劃劃:“對!穿紅毛衣黑禮帽,一張臉爛哄哄的中間有道疤,手上還戴着那種鋼爪手套,路上抓死了好幾個玩家,特別變态!”
南銀紗轉頭問晏之卿:“這誰,你給科普一下?”
“聽描述,應該是猛鬼街的弗萊迪,專門對小孩下手的變态鬼魂。”
歡歡不禁感慨:“晏先生真是博學多才,佩服佩服!”
“過獎了,如果我知識儲備不夠,是不配與一名優秀刀客成為綁定隊友的。”
南銀紗瞥他一眼:“不必這麽硬誇。”
“這是真心話。”
周桐從口袋裏摸出僅剩的一塊芝士威化餅,遞給自己的女朋友,他客客氣氣問道。
“二位,方便的話,還願意和我們一起行動嗎?沒關系,也可以随時散夥,我們不會破壞你們的整體計劃。”
“我們沒什麽整體計劃。”南銀紗說,“你們樂意跟就跟着,跟不上我們也不會特意等。”
周桐爽快同意:“好!”
要說這對小情侶最大的優點,就是識時務又樂天派,他們想找強者做隊友,但秉持着随緣的态度,能同行就同行,盡力發揮自己的價值;不能同行就坦然接受,絕不道德綁架。
這也不失為一種大智慧。
……
待清晨來臨,幸存者人數已經縮減到82人。
白晝的時光裏,專屬深夜的那種陰詭和恐懼就少了許多,即使天色依然霧蒙蒙的,至少有光線透進度假區,四面的廢墟也有了幾分暖意。
偶爾看見橫陳在磚石之間的屍體,如果旁邊有可使用的遮蔽物,晏之卿都會不厭其煩伸出手去,替他們蓋住頭與臉,亦或是為他們合上不肯瞑目的眼睛。
沒有誰生來注定走向死亡,更何況是被綁定這樣殘酷的游戲,輸與贏都是犧牲者。
四人原本在路上好好走着,冷不防聽見遠處一陣不間斷的尖叫,且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歡歡驚恐回頭,發現果然有一大批玩家從遠處飛奔而來,看樣子都快被吓瘋了。
她努力從人群的縫隙裏,辨認出了他們身後究竟是誰在追趕。
小醜、鬼娃恰吉、德州電鋸殺人狂,以及……
端着沖鋒.槍的豎鋸老爺子。
對,就是那個出場時喜歡穿黑色燕尾服,把臉畫得煞白,顴骨還要塗上紅色圈圈的、大名鼎鼎《電鋸驚魂》的反派主人公。
誰也不知道,為什麽度假區內這麽多殺人魔,偏偏只有他能搞到槍。
可能因為他智商最高吧,但現在不是讨論這種問題的時候。
眼看着最後排的玩家,紛紛被豎鋸掃射致死,周圍又沒有其他岔路,四人只能彙入奔跑的玩家隊伍,被迫向前轉移。
遠方是架在河上的那道游覽吊橋,其實是挺結實的,只不過畢竟被繩索吊着,中間連接的木板又有空隙,在衆人集中擁擠的瞬間,會産生劇烈搖晃。
都說人在逆境之中會潛能爆發,比如周桐,求生欲使他腳下生風,本來拉着歡歡跑在最前面,到後來直接打橫抱起歡歡瘋狂沖刺,終于順利踏上了河對岸的陸地。
南銀紗一個箭步緊随其後,她剛想回頭看看晏之卿過沒過來,結果下一刻,吊橋竟然毫無征兆斷裂,而且還是兩側的繩索全部斷裂。
晏之卿只差半步上岸,人已失重向下墜落,甚至來不及抓住南銀紗朝他伸來的手。
他與其餘驚慌失措的玩家們,一同掉入橋下冰冷的河水中。
歡歡震驚:“晏先生!”
周桐有心去救,問題是他不會游泳,況且河岸距離水面很高,一時間要找個什麽東西拉晏之卿一把也不容易,只剩幹着急。
要命的是,他發現了更可怕的事情。
對岸那些恐怖npc們,就站那定定地看着這邊,似乎沒有繼續追殺的意思了。
只是小醜獰笑着側過頭去,眼神瞟向河裏——
就在玩家最集中的區域,有個頭戴曲棍球面具的怪人,緩緩浮出了水面。
這個面具實在太眼熟了。
是《13號星期五》裏,永遠都會從墳墓裏爬出來瘋狂殺人的,怪胎傑森。
他慣常使用的那柄大鋼刀,幾乎是最令人聞風喪膽的武器,而他手下積攢的亡魂,能讓在場的所有殺人魔都望塵莫及。
魔鬼BOSS守在河裏,準備了一場屠殺的狂歡。
那柄鋼刀并未出現在衆人的視野裏,他卻已經對附近落水的玩家發動了襲擊。
随着暗紅血水的不斷溢出,那些掙紮想要游回岸邊的玩家,哀嚎着被拖入河底,他們雙手探出水面,痛苦找尋着僅存的一絲生機。
傑森的面具在水中浮浮沉沉,他像是正在水下進行分屍。
很快,有玩家的斷肢殘骸,如同被丢棄的垃圾,接二連三浮出水面。
剩下的玩家們更加絕望,他們哭泣着,仍努力朝岸上游去。
傑森游刃有餘在水底潛行,通過水面那道若隐若現的波紋,南銀紗意識到,他正在試圖接近晏之卿。
她的臉色,霎時陰沉下去。
“周桐先生。”
周桐緊張看向她:“南小姐?”
“我這把刀帶下水不太方便,把你的刀借我用一用。”
“……”
他盡管迷惑,卻還是乖乖把防身的水果刀遞給了她。
南銀紗将自己的唐刀甩進他懷裏:“麻煩幫我保管。”
“?”
周桐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已經接過水果刀,縱身跳進了河裏。
歡歡急得跳腳:“南小姐你幹嘛去啊?你這不是送死嗎?!”
“南小姐!快回來啊!!!”
然而南銀紗是不可能聽得見了,她游泳速度極快,所有人都在拼命逃離,只有她在朝着傑森的位置猛追。
而此刻的晏之卿,正在水下和傑森周旋搏鬥。
傑森身形魁梧,那身不知什麽材質的衣服幾乎找不到突破口,而一柄鋼刀又舞得風生水起,幾次險些砍中晏之卿的身體,都被晏之卿堪堪躲過。
npc的設定是可以長時間藏在水底不必呼吸,但晏之卿是普通人,在這樣劇烈運動的情況下,他閉氣将近三分鐘,已經快逼近極限了。
他想要浮上水面換氣,誰知卻被傑森扯住衣服,往更深的河底拖去。
胸口傳來火焰灼燒般的劇痛,窒息感令他腦海有了一瞬的空白。
這是死亡無限接近的時刻。
可偏偏有人及時出現,手起刀落,正中傑森後頸。
傑森手上的力道一松,晏之卿終于得以脫身,縱身浮上水面。
換作平常人,這時候總該頭也不回向前游,先保命再說。
但他沒有,他意識到了剛才是誰救的自己。
……她是瘋了嗎?
他深吸一口氣,毅然掉頭又游了回去。
那柄剔骨刀,死死攥在了他的掌心。
……
……
周桐和歡歡蹲在岸邊,久久沒有離開,兩人都很守信用,說要等南銀紗上岸,就一定要等南銀紗上岸。
陸陸續續有玩家,連滾帶爬從河裏上了陸地,均是水淋淋的狼狽不堪。
這些還算是幸運的,當然也有不通水性的玩家,在掙紮了很久之後,徒勞地淹死在了河裏。
幸存者持續銳減。
歡歡依然沒看見南銀紗和晏之卿的身影,她盯着水面漂浮的血,嗓音裏帶了哭腔。
“南小姐和晏先生,怕是活不了了吧……”
周桐抱着那把唐刀,也垂頭喪氣:“其實本來……至少能活一個的。”
“你說南小姐為什麽非得跳下去呢?明明只是綁定隊友,非親非故的,他們也根本不是情侶。”
“也許他們約定過要互相保護,南小姐是個講道義的人吧。”
“可對方是傑森啊,我當時看那部電影都要吓死了,更別提親身體驗……”
歡歡雙手捂臉,小聲嗚咽起來。
周桐也難過,他正要安慰她兩句,豈料還沒開口,忽聽遠處一陣水花濺起的聲響,連忙擡頭望去——
奇跡般的,南銀紗和晏之卿雙雙破水而出,兩人猶如隐世出山的武林高手,踩着河岸凹凸不平的陡坡,飛檐走壁翻上了陸地。
傑森就在後面緊追不舍,鋼刀接連砍在兩人身後咫尺的位置,并且跟着爬上了岸。
歡歡一蹦三尺,驚得喊出了破音:“南小姐晏先生!這邊!快跑啊!”
南銀紗一路疾奔,到了面前驟然收勢,她濕透的長發下眼神兇狠,下一秒直接從周桐懷裏抽刀。
唐刀刀刃在晦暗的晨光裏掠過刺目銀芒,她雙手發力,不閃不避迎上了傑森砍來的鋼刀。
“滄啷”一聲金屬相擊,她後退一步,猛地後仰,卻硬是頂住了傑森雷霆萬鈞的力道。
晏之卿反手從她腰間拔槍,槍口對準傑森面具之下,用力扣動扳機。
砰!
血光從傑森的喉嚨炸開,南銀紗趁勢收刀斜斬,當場削斷了傑森緊握鋼刀的右手手腕。
這一切都發生在瞬息間,誠然,或許幾十秒後傑森就會完全愈合,所以他們沒有任何耽擱的機會。
兩人片刻未停,叫上周桐和歡歡緊急撤離現場,很快就消失在霧蒙蒙的石板路盡頭。
晏之卿的那把HK416掉在了河裏,南銀紗的手.槍子彈,目前也就剩下了兩顆。
這才只是第三輪,不知道後面兩輪游戲,系統還會給出什麽變态的考驗。
晏之卿後來才發現,在水下與傑森搏鬥時,南銀紗的肩膀被劃了一刀,而她上了岸又與傑森硬拼,血就流得更多了。
她居然自始至終,連提也沒提一句。
度假區一直往南,有一間小型寺廟,說是寺廟,其實有點不倫不類,庭院裏種了不少樹,低垂的樹枝挂滿紅絲帶,是給游客們祈福求姻緣用的。
這裏比起其他地方,至少算是比較隐蔽的藏身處。
現在四人正躲在這裏,歡歡和周桐在不遠處打盹兒,晏之卿則在給南銀紗鋪床。
确實是鋪床,他收集了廟內散落的蒲團擺在一起,又扯了供桌上的臺布,好讓南銀紗有個稍微幹淨的、可以躺着休息的空間。
他俯身,低聲對她說:“南小姐,你在這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南銀紗警覺起來:“你要去哪?”
他笑了笑沒回答,起身快步離開了,她甚至沒能叫住他。
南銀紗望着他遠去的方向愣了一會兒,她是真的累了,累到大腦轉動也不太靈活,只想睡覺。
她嘆了口氣,向後栽倒在剛鋪好的蒲團上,擡手捂住了肩膀流血的傷口。
外套又濕又冷緊貼着皮膚,裏面的T恤也濕透了,傷口很疼,讓她莫名有種快死了的錯覺。
應該也不至于馬上就死。
……媽的,還不如馬上就死。
她咬緊牙關,努力想把那股煩躁的情緒壓下去,可越想越煩躁。
毀滅吧,毀滅得了。
大概只有在這種時刻,她才格外像個不成熟的小女孩,充滿了自怨自艾的壞脾氣。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久到她幾乎睡着,半夢半醒間,忽覺有腳步聲在謹慎地靠近自己。
她下意識翻身坐起,抄起旁邊的刀雙手出鞘。
恰好對方彎下腰來,而她的刀刃,就橫在了那人頸間。
她擡頭,迎上了一雙清亮溫潤的桃花眼。
“……回來得還挺快。”
“已經很讓你久等了。”
“所以你到底去幹什麽了?”
晏之卿輕輕推開她的刀,将自己帶來的塑料袋遞給她。
“去找了一些東西。”
南銀紗納悶地解開塑料袋,發現裏面裝着兩件民族風的衣服,除此之外,還有紗布和消炎藥水。
她驚訝看他:“你從哪找的?”
“咱們來時路上有間小藥店,沒被迷宮破壞,門窗都挺完整,我記得路線。”
“那這衣服……”
“我從倒塌的貨架底下翻出來的。”
他的手還在流血,蒼白修長的指間,愈深的鮮紅顏色,很容易就刺痛了南銀紗的眼睛。
她蹙眉,說了句謝謝。
“其實沒必要,你萬一把自己交待在外面,反而得不償失。”
晏之卿平靜反問:“南小姐跳河救我的時候,想過得不償失這件事嗎?”
“……都是隊友了,我總不能見死不救。”
“在我的認知裏,南小姐不該做這種交易不對等又高風險的事情。”
“你對我的認知很明确。”她冷笑一聲起身,“那我下次不救了,你死了我就再換一個隊友。”
晏之卿站在原地,注視她走到功德箱簾子的背後,半晌又聽到她在叫自己。
“晏之卿。”
這大約也是她第一次正正式式稱呼他的名字。
他溫聲詢問:“需要幫忙嗎?”
“來幫我纏一下紗布。”
“好。”
他掀了簾子走進去,發現那件紅藍紋樣的民族風套裝,被她一穿居然也別有韻味。
她将外衣的領口敞了半截,露出肩膀那處血肉模糊的刀傷,刀傷映着細白的皮膚觸目驚心。
即使當時在水下情勢危急,他也清楚的了解,是她替自己擋了傑森的那一刀,由此他們才有脫身之機。
“我欠南小姐的人情太多了。”
“那你合計合計,慢慢找機會還吧。”南銀紗說完,發現他似乎是在閉着眼睛,憑直覺給自己纏紗布,不禁無語,“……你可以睜眼,我這還穿了件吊帶,沒什麽可看的。”
她肌膚的溫度微燙,順指尖引人戰栗,晏之卿薄唇微抿,他睜開眼睛,正與她對視。
南銀紗一愣,她突然擡起手來,摘掉他的眼鏡,并很認真捧住了他的臉。
“……”晏之卿也沒料到她這個反應,眼神略顯意外,“怎麽了?”
南銀紗端詳他半晌,一本正經抱怨。
“媽的,我妝都花成這樣兒了?跟鬼似的。”
哦,她原來是在用他眼睛當鏡子。
晏之卿無奈一笑:“煙熏妝很難完全防水吧?”
“的确很難。”
南銀紗系好上衣紐扣,随手将濕透的外套扔在一旁,而後撕了塊紗布沾藥水,開始擦掉自己臉上的妝。
自然,依舊是用他的眼睛做鏡子。
近在咫尺,晏之卿雙手撐着膝蓋,很耐心地與她平視。
他看着她的妝容一點點褪色,盡管藥水不是卸妝水,擦得并不幹淨,卻仍看得清那張清秀的臉,還有一雙墨色空靈的眼。
素顏的她,屬于那種乖巧純情的類型,具體形容的話,甚至還有點楚楚可憐。
他之前不是沒問過她,為什麽非得化這麽濃的妝不可。
她起初還不願意講,後來才告訴他,妝化得濃一點,看起來兇一點,更容易讓別人敬而遠之。
——我天生長相顯得弱勢,後來就想出了這個辦法,乍一看不好惹,就少了很多麻煩,省得欺負我的人,我還得挨個去揍回來。
這樣想想,倒有些孩子氣的可愛了。
她終究也只是個二十一歲的小姑娘。
晏之卿低聲問她:“還疼嗎?”
“疼是肯定疼,但傷口不深,血也止住了,不像你。”南銀紗擦完臉,拿起旁邊的消炎藥水,淡定示意他,“把手給我。”
他依言将手遞給她。
南銀紗給他上了藥,又一圈一圈纏上新的紗布,最後打了個挺漂亮的蝴蝶結。
晏之卿笑:“我都這個年紀了,和蝴蝶結也不太配吧?”
“你多大年紀?”
“二十八了。”
她漫不經心垂眸:“那也不算很大。”
“畢竟南小姐的心理足夠成熟。”
“足夠成熟還會被人當成中二病嗎?”
“他們慣常會對自己無法理解的人或事,産生偏見。”
南銀紗點點頭:“你這人講話,總是很中聽。”
她松開了他的手,片刻發覺他仍在注視着自己,挑眉反問:“想什麽呢?”
“在想……”晏之卿移開視線,略作沉吟,“我們應該再找一把槍。”
“去哪找?我現在這狀态,揮刀都費勁,我得歇會兒。”
“我去找。”
“算了。”她制止了他,“度假區到處都是變态殺人狂,找槍靠運氣幾率很小,你別去了再回不來。”
晏之卿想了想,輕聲嘆息:“也對,把你自己留在這,确實不放心。”
“我倒沒什麽不放心的,主要是如果你出去遇了險,我甚至都來不及救你。”
“是啊。”他欣然承認,“我現在可是都指望南小姐在保護。”
“陰陽怪氣,聽着不像真話。”
“是真話。”他說,“不過你目前受傷了不是最佳狀态,靠周先生和錢小姐保護你也不現實,相比之下,我更信任自己。”
南銀紗微微側頭:“希望你值得信任。”
“我會讓南小姐得出肯定的答案。”
此時互相依偎着補覺的周桐和歡歡,突然齊刷刷打了個噴嚏。
周桐:“寶貝,這廟裏是不是有點冷?”
“啊……”
這座能求姻緣的寺廟,确實位置偏僻隐蔽,以致好幾個小時過去了,除了某位長了個南瓜頭的小個子殺人狂出現過一次之外,就再沒人來過了。
當時他們集體躲在廟裏神像的後面,屏息靜氣,南瓜頭提着刀溜達了兩圈,沒仔細找就離開了,從而避免了雙方不必要的大戰。
至于這個南瓜頭到底是誰,晏之卿也覺得陌生,畢竟影視作品這麽多,他再厲害也不可能每部都看過。
後來終于有幾位落單的玩家,運氣好找到了這裏。
其中一位玩家最引人注目,是個大約二十三四歲的、染了金發的年輕小帥哥,細長眼高鼻梁,眼角有顆淚痣,看上去酷且不羁,很拽的樣子。
他手裏拎着一大袋子零食,期間收獲了無數玩家的豔羨目光,畢竟第二輪游戲過後,衆人都只能從廢墟裏覓食,能一下子擁有這麽多食糧,算是極其富有了。
他坐在神像底下,自顧自嚼着薯片,不一會兒有兩位挺性感的女玩家湊上前
同類推薦

惡魔心尖寵:小甜心,吻一口
【高甜寵文】“小,小哥哥,褲,褲褲可以給知知嗎?”每次一想到當初與宮戰見面時,自己的第一句話,許安知都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就這麽一點小貪心,她把自己一輩子給賣了。用一只熊換了個老婆,是宮戰這輩子做的最劃算的一筆生意。每次想起,他都想為當時的自己,按個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