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穆師父沒多想就開口:“你要是想讓他進工廠,在你手下工作,你直接安排嘛,你這點權利還是有的吧。”
然而徐衛東并不想韓玉珠進工廠,勞動強度太大了。但是在師父的面前說出來,又顯得妻子特別的嬌氣,恐怕師父因此不喜。
他嘴上便道:“工廠都是技術活,玉珠剛來,我怕她做不來,拖了車間其他人的後腿。”
穆師父一眼将他看穿:“什麽為了車間其他人,你是怕你的小媳婦吃苦受累吧?說得這麽冠冕堂皇。”
徐衛東被戳穿也不臉紅,“都有,都有。”
穆師父問:“那你打算給她安排什麽樣的工作?”
徐衛東委婉地表示:“也不指望她賺多少工錢,工作輕松上手就好了。”
穆師父說:“小兔崽子,說人話。”
徐衛東就直言:“讓玉珠進食堂工作,師父,你覺得怎麽樣?”
穆師父打量着徐衛東,像第一次認識他,手指着他,“你小子胃口夠大啊。”
這個年代,食堂工作的都是關系戶,一般都和領導層沾一點親戚關系,工作比車間輕松多了,福利還好。
徐衛東一點也不臉紅,他打感情牌:“您就這一個徒媳婦,我也只求您這一次。”
穆師父說:“行,這話都說出來了,看來我今日要是不答應,你只怕和我沒完了。”
穆師父這便是答應了。徐衛東才笑了,說:“師父,您打算給玉珠安排食堂的什麽工作呀?”
穆師父沒好氣地說:“那我哪知道?你得讓食堂的負責人安排呀。你帶着她去,看人家怎麽說。”
徐衛東一聽是這個道理,也不好要求太多。他看了看身邊的韓玉珠,她也點點頭表示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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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衛東上輩子對她可沒有這麽上心,她是在車間當了一段時間安裝零件的工人,工件不合格率高,她又成天喊累。徐衛東沒辦法,才又是請人吃飯又是送禮,一通伏低做小,給她調到了食堂洗菜。
現在,倒是一步到位了。
事情已經辦成了,徐衛東起身,對穆師父說:“師父,謝謝您。我就不打擾您看報紙,我和玉珠先告辭了。”
穆師父看着報紙,擺了擺手,“走吧。”
出了辦公室,徐衛東牽着韓玉珠的手,說:“這工作也不算特別好,你先做一段時間,後面我想辦法給你換一個更好的。”
韓玉珠說:“已經很好了,就是不知道我到底做的是什麽工作。”
徐衛東想了下,教韓玉珠:“你到了那裏,什麽話都不要說,只聽我說。”
既然師父沒說給玉珠安排什麽工作,那這裏面走動的空間可就大了。
兩人不一會兒工夫就到了工廠食堂,一共五層樓。一樓是工人共用,二樓是領導層專用,三樓租出去當私人餐廳,四五樓是職工住宿。
徐衛東在進去前就松開了韓玉珠的手,韓玉珠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但什麽都沒問。
許是年還沒過完,偌大的用餐廳,只有少數兩個窗口是開着的。
徐衛東叫了一個正在拖地的人:“勞煩把老陳叫出來。”
那個人一見是徐衛東,放下拖把,依言去食堂後面叫人了。
沒多久,一個穿灰藍色棉服、中等身高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誰找我?”
看到徐衛東,他率先伸出手,露出一個熱情的微笑:“是徐主任啊,新年好。”
徐主任?韓玉珠帶着問號看向身旁的徐衛東。上輩子,嫁他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小組長,現在竟然都成了主任了?
徐衛東沒理會韓玉珠疑惑的目光,現在也不是解釋的好時機。
面對老陳的熱情,他的手還是插在褲兜裏,冷着臉,皺眉問:“你們齊科長在嗎?”
老陳心裏一個“咯噔”,面上有點忐忑說:“怎麽了呢?有什麽事,您直接和我說就可以了。”
徐衛東高冷擺譜:“還是把你們齊科長叫來吧。”
徐衛東背後站着的是穆副廠長,老陳心裏斟酌了一下。
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包煙,熟練抖出一根,煙頭對着徐衛東,“我們齊科長還在家裏,我現在讓人去把他請來。您先等等。”
話是這樣說,倒也沒見他叫過人。
徐衛東也沒在意,接過煙,煙頭在老陳的打火機上點燃,他微微吸了一口,就又把煙放下了,還輕彈了兩下。
韓玉珠看他裝得還挺像那麽回事,心裏止想發笑。
接過煙,就是能交底了。
老陳再打探:“徐主任,到底是何事啊?”
徐衛東說:“我師父讓你們給這位韓小姐在食堂安排一份工作。”
老陳聽了,先是大松了一口氣,他還以為這位爺是要在齊科長告他什麽狀,原來是安排工作。
他看了一眼氣度不凡的韓玉珠,背着她小聲問徐衛東:“這姑娘是什麽來頭啊?”要是啥窮酸鄉親,就安排去做清潔刷廁所。
徐衛東面上一冷:“我師父的一個親近後輩。”
“哦……”老陳不敢怠慢了,他暗自思索,沒聽說穆廠長有女兒,聽徐衛東這口氣,大約是外甥女之類的,那還算離得近。
他便道:“這事簡單啊,我們後廚還缺一個洗菜的同志。”
韓玉珠一聽,這不正是她上輩子幹的事嗎?
她正要起身答謝,被徐衛東一把按回到座位上。
韓玉珠觑着徐衛東的臉色,不明所以。
只見,徐衛東把煙頭丢到地上,用鞋尖碾了碾,他輕飄飄開口:“老陳,你這是幹嘛呢?團委那邊沒空缺了,我們才找到你這兒來的。你就拿這個糊弄我?”
老陳一聽,心裏盤算着,穆副廠長沒有女兒,只怕是把這個外甥女當親生女兒,所以才讓徒弟這麽講究挑剔。穆副廠長雖說只是二把手,但是現在人事調動這麽頻繁,搞不好哪天廠長調走了,這個副廠長就上位了,他可開罪不起。
徐衛東安靜看他腦補,沒做聲。
不過只是一個食堂職位,老陳考慮完,擡頭說:“您看,要不這樣,我們的投訴意見箱那裏差一個處理員。每周工作五天,周末雙休,工作時間自由安排,每半月整理一次交報告就行了,一個月工資三十塊。你們看?”
徐衛東側頭看韓玉珠,“你覺着怎麽樣?”
韓玉珠心裏樂開花,面上只平淡地對他點了下頭。
徐衛東對老陳說:“她覺得還行,那就這樣吧。”
他拍了拍老陳的肩:“我會和我師父說的,謝了啊。”
老陳谄笑着道:“你們滿意就好。”
工作的事辦好了,兩人出了食堂大樓。
韓玉珠對徐衛東笑着說:“你可真壞,有你這麽糊弄人的嗎?”
徐衛東輕掐了下她的臉蛋,“臭丫頭,不識好歹。你信不信,你要是什麽來頭都沒有,人家能把你安排去洗廁所。”
韓玉珠說:“我信。但是,他要是發現我們在騙他,怎麽辦?”
徐衛東一板一眼:“我說什麽了嗎,我剛才可什麽都沒說。”
韓玉珠恍然大悟說:“哇,你這人太精了。”
徐衛東沒讓她在這個事情多過糾結,牽了她的手說:“走,帶你去外面吃飯,今晚先住我的宿舍,明天再幫你搬到女工宿舍。”
當晚,韓玉珠便和徐衛東擠在他的小床上,宿舍只有他們兩個人,但是床位太小,施展不開,徐衛東就什麽都沒做,抱着韓玉珠老老實實睡了一覺。
到了第二天,買了新被子和日用品,徐衛東給韓玉珠送到她的新宿舍去。這個房間住的也不知道是哪個車間的女工,去的時候還有靠窗的一整張床是空着的。
徐衛東問:“媳婦,你要上鋪還是下鋪?要不下鋪吧,上鋪我不放心,萬一掉下來了。”
韓玉珠及時阻止:“我要住上面,上面的隐私性好,也幹淨一些。我也不喜歡別人随便坐我的床。”
“那行吧。”徐衛東拿了毛巾,爬上去擦了床板上的積灰,擦了一半,他扔了毛巾,不滿道:“這床板子也太爛了。”
韓玉珠看他下來了,又走出去了,再回來扛的是一塊新的特厚的床板。韓玉珠看他卸掉舊的,又安上新的,拿個錘子敲敲定釘子。
韓玉珠看了一眼下鋪,她開口:“老公,要不你把這下面的也換了呗?”她哄道:“說不定哪天我搬到下面,興許會用到。”
徐衛東一聽覺得有點道理,便不嫌麻煩地把下面的也換了新床板。幹完,他已額頭流汗,說了一句:“便宜這下鋪的了。”
雖然韓玉珠說自己可能會到下鋪住,但徐衛東覺得更大的可能,過幾天這下鋪就會搬來人來睡了。
徐衛東幫韓玉珠墊完床鋪,打算把給她買的衣服放到櫃子裏。櫃子是嵌在牆裏的八個小方櫃,一人兩格,下面沒上鎖的四格應該是留給新人的。
這舊室友還挺厚道的,新人沒住進來,她們也不占用櫃子。
徐衛東剛感慨完,手一扒拉,整個櫃門直接掉下來,幸虧他閃得快,險些砸到他的腳。
徐衛東臉都黑了,得了,今天不是來搬家的,是來做修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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