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節

小男孩一般。

列車到站，波浪般的人海交錯，車裏沒有座位，綠绮找了個能靠着背的位置站着，一對年輕情侶剛好在綠绮的視線正前方，親昵的咬着耳朵，用極小的音量說着悄悄話，男孩說了不知道什麽內容，大概九成以上是肉麻的情話，逗的女孩聽了後滿臉通紅的捶打起男孩的肩膀，嘴裏邊用黏膩的撒嬌音調吐出假裝氣惱的咒罵，眯彎的眼角卻出賣了她的心事。

男孩有張陰柔俊秀的臉，是現在娛樂圈流行的明星範，綠绮看着他不禁聯想到還被該死的氣球蓋着臉的柏翰，等氣球拿開後，他的樣子會是陰柔還是陽剛？雖說系統解釋是由她與柏翰的互動去進行設定，不過這系統幾天下來她一直摸不準底線跟規則，确切的設定方式她還真不敢保證完全清楚。

無論如何，廬山真面目都是受到了高度期待的，

「善導寺站到了，下車的旅客請小心。」

捷運的廣播聲打斷她在腦海構築到一半的幻想，小情侶下車時不忘十指緊扣，綠绮望着他們的背影，自動湧起羨慕的神情，假如她手機裏的柏翰不是個虛拟角色該有多好，他們便也能像眼前這對情侶一樣，在公衆場合大放閃光，一起牽着手在陽臺上看着星星，輪流為了共同飼養的貓鬧別扭，互相抱怨着生活中的不公平。有更真切的聲音和溫度，不單是靠着一塊金屬交流。

幻想歸幻想，列車再次啓動，往現實生活中的下一個月臺前進。

11

當沒有硬性的上班時間規定，只要能準時的把該交的進度做好，一切責任制時，大概就會有兩類人出現，一是李綠绮這樣總是遲到早退，或是幹脆非必要時才露面，神出鬼沒的人，二就是徹夜趕通宵，有家歸不得的苦情嘟嘟姐類型。

而王侑兩者都不屬于，他喜歡在八點前到出版社，悠閑的吃完早餐，八點半準時開工，下午五點離開，按時的交大綱，該寫字的時候就設定好一天該寫多少字，絕不馬虎也絕不加班。

上午十點三十五分，穿着幹淨的灰色立領短袖襯衫的王侑已經把一周內整理的資料都分析過一次，選出了幾個可能提供靈感的重點留下。電子産品哪時會抽風故障難以預料，他大學寫系統時常着了主機板的道，苦心幾周的程式一秒變亂碼，吃了幾次大虧後讓王侑有了深痛教訓，從此為防突發狀況，所有的資料他都會分別在電腦跟雲端及随身硬碟做備份，形成完整的備份鐵三角。

拿着保溫杯走到茶水間，王侑換了新茶葉，于杯中沖下精準高度的熱水，待茶葉蜷曲的葉片枝桠在熱水中漸漸舒展開來，茶水顏色染為琥珀的淡褐時，他小口小口的啜着熱茶，在水蒸氣中眺望着窗外景色稍作休息。雖然處在一群建築物中，七樓的高度看不見什麽風景，頂多是俯視路上的行人跟對視鄰樓水泥牆上的新廣告海報而已，不過他喜歡抽空如這般漫無目的的望着，讓沒有構圖的畫面把塞滿的腦袋重新清空歸零。

兩個美工部的女孩悄悄假裝經過，她們是故意算好時間點的，看着王侑的背影，兩人先把他的頭發到鞋子全都審視過一遍，在評賞過程裏，還要壓抑着心中時不時開出的小小花朵，然後再心滿意足的離開。而王侑也在算好的時間回頭，避免與她們對到眼的尴尬狀況發生，其實他一直都知道有不少女同事是自己的鐵粉，這讓他反而更不知道怎麽自然的跟同事相處，所以盡管他已經在這出版社待了好幾年，發了一系列的作品，還真沒和幾個人說上無關工作的話，久而久之，很多人都會自動對他保持出一定的禮貌距離。

他真的不是一個很難相處的人，只是偶爾講話會稍微不小心刻薄了一點…像昨天看到淇禮扶着李綠绮，他是單純的訝異，但「直接」跟「惡毒」的分隔藝術，不是一個少與人交際的理工本科出身男人應有的專長，不小心說了兩句就用起哥們間調侃人的方式，亂箭刺傷了旁邊的人，想起來也怪不好意思的，誰知道後來居然還讓他去要跟李綠绮電話…話說李綠绮也真是的，耳機音樂開這麽大聲，耳膜都半殘了吧，要是不把她的耳機拔下來，恐怕要喊上幾百聲才會有回應，雖然這舉動實在不太禮貌。

後來晚上睡前王侑進行了一遍小小的自我檢讨，他覺得自己當時應該腦子還未從淇禮跟小真分手的震撼中跳脫，所以不小心犯了個可能會被當成讨厭鬼的錯誤，不過，反正他跟李綠绮也不熟，被讨厭就算了，也沒打算去解釋，而且如果她成了淇禮下一任女朋友，相處的機會還多著，雖然他還是覺得李綠绮一點也不像淇禮的菜，可是感情是太難捉摸的事情了，比電子産品抽風的時間更難預料。

想到這裏，他對着窗外搖起頭感嘆人生無常，視線落在馬路上的行人，然而在行走的人群裏，一個綠油油的身影與不自然的步伐吸引了他的注意，又多看了幾眼，确定是李綠绮無誤，她也太晚才來了吧？都這時間了，幹脆別來了在家不更省事嗎？況且從她走路的姿勢看來，似乎昨天那一扭還疼着，這樣還硬要蹬高跟鞋，真不知道女人在想什麽。

不關他的事，聳聳肩，王侑看着手機，十一點整，是回去繼續做正事的時間。

「唉，真倒楣。」櫃臺小林剛好鼓着腮幫子走進來，看到王侑表情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笑靥燦爛如花，似乎随時都能招到幾只蝴蝶來。「噢，王侑，我不是說遇到你很倒楣啦。」

「嗯，我知道。」王侑沒打算多問她怎麽倒楣法，怕一多說話又不待人喜歡，雖然他一直很想告訴小林她的妝太濃了，如果能淡一點應該更好看。「那我回去工作了。」

小林甩着她标準的馬尾巴，很失望的對着王侑說：「我才剛來你就要走了，等我一下嘛。」

「我來很久了。」王侑指着手表。「再多站一下，羊頭可能會沖出來把我從窗子扔下去。」

「好吧…」小林切換到了哀怨模式。

王侑松了口氣正要離開，小林忽然又出聲。「對了，跟你說。」

「什麽？」

「電梯壞了，維修師父說下午三點才能過來，等一下中午如果懶得到外面吃飯，可以打電話到前臺，我十一點半會統一幫大家訂附近的盒飯。」

「噢，那還真麻煩你了，算我一份吧，等一下拿錢過去前臺繳。」王侑對這消息非常感激，中午烈日逼人，氣溫直奔考爐，七樓不高不低，下樓可能還好些，上樓沒電梯估計會逼出滿身大汗，汗水跟衣服黏着該多難受就多難受，而且沒打準冷氣一吹就感冒受寒，兩三天躺床。

「雞腿還是排骨？」

「雞腿吧。」

「好的。」小林比出一個沒問題的手勢。

十分鐘過去，王侑拿着錢到前臺付帳，順道再次确認有訂到自己的便當，小林為了讓他放心，把登記了王侑名字的白紙上，于他的名字前方大大的打了個星號。

「這樣一定會訂到的啦，不要擔心，真的少送了我第一個也先發給你。」小林對王侑的龜毛感到有點好笑。

「謝…」

突然樓梯間傳來一陣凄厲的慘叫，打斷了王侑的話，他們互看楞了一下，小林緊張的直接往聲音傳來的位置跑去，王侑則拿出手機先按好110，萬一碰上了歹徒，方便随時報警用。

「有沒有怎樣阿？很痛吧」小林的聲音在立體的垂直長廊中回蕩，王侑傾耳一聽，不像是歹徒，頓時放心了不少。

探頭探腦的跟到了樓梯口，他看到小林蹲在轉角，一個穿着草綠色洋裝的女人披頭散發的坐在地上。「還看呢，快點過來幫忙，綠绮姐跌倒了。」小林向他喊着。

…她該不是瘸着努力走到了七樓才跌倒吧？這句話雖想在心裏，沒說出口，卻隐約地散發出一種小小的惡趣味，令王侑很無心卻明顯的在臉上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

「還笑阿你，快幫忙啦！」小林催促。

「知道了，別喊，別喊，這邊回音很大，我受不了。」

「你廢話很多，要幫就幫，不幫忙就去辦公室叫其他男人過來。」換小林不耐煩了，她拿出女漢子的态度，試圖靠自己的力氣把綠绮扶起，她昨天才扭傷，今天這一摔絕對是雪上加霜，果不其然，綠绮雖然站住了，一動腳步就慘叫了，眉頭揪成了個大團子。「綠绮姐，妳忍耐一下阿。」

小林終歸還是有女漢子的膽子，沒有女漢子的體力，李綠绮的重心有一半靠着她